我便道:“只是路上摔了一跤。”
说完这敷衍的借口,我不看都知屏风对面他定在不屑地冷笑,便补充道:“地太滑,刚爬起来又跌了一跤。”
接着便好久都没听到他的声音,直到我穿好衣服自屏风中出来时,却见他在出神地盯着烛光发呆,我站在他身侧很久都未回过神来。等注意到我时,他却突然勾住我的脖颈,拉我俯下身来亲吻我的唇。
他修的至阴内力,连嘴唇都是冰凉的,如寒冬般由内冷至外,手臂看着纤细,我却无法挣动分毫。情人蛊作用下,即便心里不服,身体也极其喜爱被这样对待,享受他的亲吻与接触。
我被他吻得呼吸困难,刚被放开还要说话,他却轻抚着我的脸凝视着我,仿佛要将我这无血色的脸刻入眼底,自语般轻声说道:“再陪我一晚吧。”
窗外疾风骤雨肆虐,灯火阑珊,屋内却温软缠绵,我低头看着他唇红齿白的脸,盯着他香软朱红的唇,觉得喉咙干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便将我掼在床上,膝盖顶开我的双腿,狠戾又温柔地亲吻吮吸,这吻如天雷勾动地火,将我浑身的欲望都调动起来。我缠上他的身体,以为他要如往常那般凶狠地彻底占有我,他却猛地推开我,站直身子,狂热的眼底全变作往日的冷淡,若非莹白如玉的脸上那抹红晕,我还以为方才只是春梦而已。
他这才开口道:“本少爷要离开钱塘办点事,你与白护法暂且留在此地待命,哪也不许去。”
什么事须走得这么急?我怎没听说?
我心里纳闷,但听闻不用对着他,自然高兴万分,面上却不敢表露,只装作不舍地点头道是。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似乎还有话想说,我恭敬等着,他却什么未说,只是转身推门离开,再没多看我任何一眼。
我目送他漆黑的身影走入无边黑暗之中,突然想起我们离开长生殿时也下着雨,比这还要猛烈的狂风暴雨。
但此时我无心思考这些,既然他不管束我,我便再去找剑寒清。
剑寒清房中无人,仍未回来,我心里七上八下,想着莫非遇到危险,便对着灯火等他,不知不觉间竟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一宿无梦。
次日醒来,天已大亮,我睁眼便觉得头昏脑涨,软趴趴地坐起,揉着发胀的额头,发现自己又被搬到温软的床铺,而剑寒清正如万年不动般坐在窗边喝酒,似乎连拿酒盏的动作都没变过,只是晚霞变为晨色。我占了他的床,想来他已喝了整夜酒没睡,却如出鞘的宝剑般精神奕奕。
反倒是我萎靡不振,刚开口便觉喉咙肿起发痛,声音沙哑。
“您回来了。”
他见我大半夜来找他,也知我心中着急,竟有些犹豫,不忍道:“你别着急。我答应你便一定做到,只是昨夜才听闻,你的仇人昨日晌午便离开钱塘,这段时间先帮你找解开情人蛊的办法,可好?”
我心中难免有些失望,此乃大好机会,竟晚了半日让他走了,却也不好把剑寒清撵得天涯海角帮我报仇,他既答应我,就还有机会。转念又想,这轮回不知何时才能参悟,要学剑法也须花个几年,与其死磕珈蓝刀意,还不如讨好剑寒清来得快。
我以前怎么没想到?
说起这五年,欺下之事我心情不好时偶尔会做,但为保命,媚上技能却已练至炉火纯青。论及讨好上司,我最为擅长,要多谄媚便多谄媚。
打定主意,我便换上花儿般的笑容,柔声笑道:“您这是说哪里的话?是小人昨夜辛苦您了才是,表兄。”
他厌烦地挑了挑眉,道不许叫表兄。
我想他大概觉得我这魔教妖人不配作他表兄弟,便接着笑道:“好,好,您肯帮小人报仇,便是我的再生父母,当牛做马恐不能报答,叫祖宗都行。”
说罢却见他眸色骤然变得深沉,放下酒盏,斜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缓缓勾起唇角。
“是么?我说什么你都会听?”
我忙道那是自然。便见他仍坐在窗边不动,静静打量着我,眸色越发深沉,突然冷冷道:“站起来。”
我顿住,他没让我跪下,也没让我钻笼子或者在地上爬,只是个简单的、不带任何羞辱意味的动作。可不知为何,大概是他每回施令时如驯狗猫般理所应当、任意玩弄的语气,亦或是那不容反抗的眼神,都让我觉得羞耻万分。
我身子僵着,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避开他眼睛,觉得羞耻感稍稍消去,才顶着他灼热的视线顺从站起。
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不由悄悄瞄他脸上表情。
果然,只见他唇边挂着玩味的笑,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我窘迫不愿却不得不服从的样子,随即轻描淡写地吩咐道:“转一圈。”
我怔住。在长生殿,当众下跪受辱挨骂受罚是家常便饭,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已毫无羞耻心。可现在,他既没打我也没骂我,甚至与尊严无关,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命令,却让我觉得自己如掌中玩具般任他玩弄,尊严扫地,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我如天人交战,犹豫许久,终是无法违抗他的命令,忍着那莫名升起的羞耻感,匆匆旋了一周,希望能快些结束。
他不甚满意,道重来。
我总觉得这语气像在调教小狗般,羞得满面通红,却只能服从,顺从地以缓慢的动作再转一圈,让他能清楚看到,甚至有些紧张,怕他仍不满意。
他欣赏着我乖乖服从于他每个命令,眼底的笑越发愉悦兴奋,笑吟吟道:“不错,过来。”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旋即却被更大的羞耻感吞没,觉得这句不错如奖励宠物般,小猫小狗在被主人夸奖时也会觉得高兴,可身体仿佛已非自己的,只听命服从他的每句话每个字,在他玩味的视线中慢吞吞走至他面前。
又恢复知觉般快速摸着自己发烫面颊,屈辱地低着头不吭声。原本能说出成千好话的嘴,此时如被胶粘,半个字也发不出来,暗暗祈求他快些玩够。
他见我已承受不住,嗤笑一声,视线朝脚下轻点。
“坐下。”
我满面羞红地坐在他脚边的地上,几乎将头垂至折断,手不知搁在何处,更不敢看他戏谑的眼神。
他却捏起我的下巴逼我抬头,食指在我下颚轻轻摩挲着,笑着问道:“小护法,你为何脸红?”
我心跳蓦然加快,猜想到他要我如何回答,只小声求道:“饶了我吧。”
他面色一沉:“不听话了?”
我便感到千万压力按在肩上,虽说已确定他定不会伤害我,但不知为何,在这眼神下仍不敢反抗,被欺负得欲哭无泪,只能被迫答出他想要的回答。
“因,因为我喜欢被您玩弄。”
他爱怜地笑笑,如爱抚幼崽般摸着我的头,柔声道:“真乖,起来喝药吧。”
那股压力终于散去,我连呼吸都轻松顺畅,迅速爬起吃饭喝药,再不愿说任何话讨好他了。心里恨恨地想,这种人不用竿子就能自己爬到天上去,我又何必给他送呢?
我昨夜淋雨染了风寒,待盥洗完毕,吃饱喝足,便恹恹地伏在床上犯迷糊。剑寒清良心发现,摸着我的额头问是否发烧。
这时却听有人敷衍地敲敲门推门而入,嘴上说道:“大哥,你要睡到何时?昨日还说要我叫……你们?!”
我紧张地看着太子,不免担心会被误解。此时我精神萎靡,面带红晕趴在床上,好像发生了什么,而剑寒清看起来神采非凡,正难得温柔地轻抚着我的额头。
却见太子回过神来,慌忙展开折扇,挡住视线,愤然质问:“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大哥。难怪本宫问明月是否有人欺负他时他不敢说,原来那个大魔王就是你!”
第二十四章 英雄
面对太子这番责问,剑寒清自然不屑解释,只斜了他一眼道住口。
太子也畏惧他淫威不敢追问,独自黯然神伤。我本想解释,但太子已不问,我再主动提显得我好像自作多情,便没有吭声。
三个人各自肚肠,整整衣襟,前往武道大会最终场。
昨夜秋雨过后,秋叶打落,放眼望去,遍地残黄,林间枯枝越发消瘦。但青空被洗涤过后,却放光彩,明艳如初。
我见草地湿滑泥泞,便跟在太子身旁,借他的椅子。他摆得排场十足,令侍从搬来梨花木太师椅,日光稍露骄色,便有宫人撑伞打扇,也有侍女沏茶,捏肩捶背。
我实在不理解,这不就是剑寒清喜欢的生活吗?他究竟哪里不满?
这时便有一抹艳丽的红撞入眼中,满座素色,只有她最为浓艳,那双眼尾上扬狐眼见到我后越发勾起,飘然落至我的身侧,不怀好意地在我耳旁柔声低笑道:“陆郎,我道你近来怎越来越硬气,原来是攀上高枝了。这高人一身纯精内力,未泄过半分元阳,你可得紧紧抓住。”
我平日惯不理她,但她今日竟当着剑寒清的面说这污言秽语,还在我耳边说什么精气满盈,上等极品云云。我听得面红耳赤,更怕被这煞星听到动怒,忙压低声音恐吓道:“白界,再说这闲话,莫怪我手中的刀不客气。”
她望着我掩唇媚笑不语。
我心里仍有些担心,偷偷瞄向剑寒清,却见他似乎听闻动静,正转头看向我。视线相碰,双瞳剪水,刚正洒然,但我想起白界说的话,难免不往那方面想,竟觉得这眼神炽热发烫。
他却忽然对我笑道:“小护法,待武道大会结束,我有礼物送你。”
我立即惊道不要。
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笑了笑,懒得与我计较,正执起酒壶要喝酒,却听身后有人窃窃私语,说道:洛盟主和孤独魔头不在,这两日最出挑的后起之秀便是那武林盟右使霍江南,想必这届冠军非他莫属。但听闻那柳家大小姐前日却说,只嫁像剑寒清那样的盖世英雄。
剑寒清险些再被呛到,忍不住扶额大笑。我想起那日遇到小柳姑娘之事,没想到她竟回家说了这样的话,好在没说非君不嫁,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却见台上又有人提到我的名字邀战,抬头正见是那位容貌清俊的少侠霍江南。
他也算是我在正道时的故人,但我与他其实并不熟。
只是当年他被白界掳走,我循着线索找到乌篷船上,却到得迟了,他已被诱得泄了元阳。被我看到这狼狈画面,他愤恨交加,要我杀白界灭口,但我见白界哭得可怜便心软饶她性命,当时他反应极大。
此外,唯一交集便是我前日杀了他那淫贼弟弟,还切去男根,连个全尸都没给留。
我从不认为现在是错,却也不认为过去是错,因此过去救的人也不愿轻杀,见他生得清秀、斯文白净便饶他性命。
武道大会,以战证道。他借此时机向我请战,我也没觉得有甚不对,刚要起身,却有只绵软匀称的手按住我手背不让我去。是太子见我左肩伤势未愈,又染着风寒,不舍我上台。
虽是管束也是关心,过去我极厌恶被人束缚,但这熟悉的来自亲人的关心却令我心里感到温暖,眼眶发热,忙别开视线,正见到另一位表兄却只顾喝酒,理都未理。
果然是剑寒清。
若我去比个武都担心这担心那,拉着不让走,就不是他了。
他既不管,太子自然管不住我,我便飞身上台应战。
那被我杀死的霍江北生得魁梧有力,使得宽背大刀。哥哥霍江南却容貌清秀,男身女相,持一柄短剑,名叫斩雨,据说出剑之快,能斩开密布的雨帘。
他的轻蔑憎恶不加掩饰,我毫不费力便能看出,当着众人却只能忍着厌恶与我道了声请赐教,我也装模作样地诚恳回道,还请少侠留情。
说罢,斩雨剑便已向我刺来,他身型纤瘦,出剑灵活,上来便是杀招,片刻间已连刺十余剑,皆刺我周身各大要害。
剑势以攻为守,虽不及剑寒清那般强势,难以招架,却快得眼花缭乱。我望前一步,只见满纸云烟,接招便已艰难,无从下手。
眼见正处劣势,却听台下有娇媚的女声笑着道:“原来是霍少侠,穿上衣服奴家险些没认出来,虽说那夜咱们鱼水尽欢,但我们陆护法毕竟救过你,你怎上来便是杀招?好个无情郎君。”
霍江南年少便被白界诱惑得破了身子,视之为奇耻大辱,憎恶地看了白界一眼,那眼神像看世间最污秽的玩意,手中斩雨发出清脆翁鸣,却是对我说道:“你这妖人怕是早与那淫荡贱妇勾结,待她得手后才出现,假装好心,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我不找你报仇,你还敢杀我兄弟,还将他……果然如那贱妇一般下流无耻!”
我怔了怔,实在佩服他出人意料的想象力,却也不在乎,这正邪两道想要我不得好死的人多了,他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罢了。
谁在意?
便故意笑道:“霍少侠,这是从何说起?在下虽与白界同为长生殿护法,却素来不合,怎会与她勾结?倒是你,一夜夫妻百夜恩,她若是淫荡贱妇,你又是什么?泼贱淫贼吗?你既如此痛恨淫贼,令弟奸污木匠女儿,怎就视而不见?莫非只许你奸淫别家女儿,便不许他人辱你了?”
他认为我是当众羞辱他,清秀妍丽的脸骤然变得狰狞可怖,白皙的脖颈泛起青筋,那青色却又泛着红,握剑的手都因愤恨发抖,怒喝道:“住口,你这妖人还敢口出狂言,我必将你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