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终生未娶,没有子嗣。在以生育为荣的罗马,引起过一些争议和嘲笑。但尽管如此,人们大多认为他是一位明君。
皇帝和他的亲卫形影不离、同床共枕,每天早晨在被窝里一起醒来,夜晚一起洗浴和入睡。
七十岁时,尼禄主动让位给养子,带着罗德一起移居到那不勒斯,在那里渡过晚年。
他们一起生活逾六十年。
直到有一天,鬓发苍白的罗德在睡梦中逝世。而那时的尼禄,因年老而心智时常回到年轻时候。罗德去世后不到三天,尼禄闹着要坐船去塞浦路斯买橄榄,结果吹了海风着了凉,最终微笑着在海上咽气。
“罗德,你来接我了……”这是他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照顾尼禄一生的老家奴头发花白。他见证过尼禄和罗德从年轻到年老的所有风雨,在听到这句话时,不禁老泪纵横。
他们厮守一辈子,真正做到一生只爱一个人。
生死不可抗力。在命运的压制下,他们已经争取到了最大限度的自由。
新皇帝为他们举办一个奢华的葬礼,彼此的棺材放入他们在年轻时就准备好的泪瓶,两个骨灰盒葬入同一个墓穴。
墓穴前,竖起两块石碑,上面刻着他们给自己预留的墓志铭。
尼禄:
『有这么一个名词。它被人代代传颂,是超越宗教的信仰,是解救孤独的灵丹妙药,是解放人性里所有美好的源头,是两个灵魂打破肉|体的限制的前提。而这个名字却屡屡被肉│欲所盗用……』
罗德:
『它是爱情。』
(正文完)
第74章 番外之上一辈的爱恨交织
几净的落地窗外,霓虹灯的光柱扫射在城市上空。
卡里古拉打开白塑料的百叶窗,西装笔挺,站在落地窗前。从窗叶间照进来的红红绿绿的灯光,映亮灰褐色的眼睛。
他端起一杯黑咖啡,小心呡一小口,还是被苦得皱起鼻子。
这种苦涩的饮料比不过掺蜂蜜水的葡萄酒,但周围人都在喝。为了适应这个古怪的饮料,他花了挺长时间。
半年前,他重生到这个新的世界。这里还叫罗马,但电视里的播报员通常还会加个前缀——“意大利首都”。
办公室的门扣响两声,他的秘书拿着一张资料纸进来,页眉印着“朱里亚集团”的标志。
这是他经营黄金珠宝的家族企业。重生后,他的身份是朱里亚集团的董事长,名字依然是前世的旧名:卡里古拉·日耳曼尼库斯。
“您说的那个叫泰勒斯的人现在就在前台。”秘书说,“他半年前从军队退役,一直没找到稳定的工作。电话里,他对保镖的职位表现得很感兴趣,即使是晚上也答应过来面试。我想他现在急需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卡里古拉看着应聘者的照片,充满阴戾气的眼目睁大,捏着资料纸的手在抖。
“赶快让他进来!”他情绪激动地说。
被他视为“公司的家奴”的秘书,疑惑地瞧他一眼,默默推开玻璃门出去了。
……
在一楼,泰勒斯一身宽松的黑色运动服,在讲究衣着的珠宝从业者当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长着罗马人典型的黑发黑眼,优越的鼻梁骨,沉峻的眉锋,宛如油画着色的鲜红嘴唇,五官极其立体和英俊。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奢侈品行业的人,都会偷瞄这个衣着朴素的外来人。
此刻的泰勒斯跟着秘书,经过一排排钢化玻璃罩住的金饰和宝石,坐上神奇的电梯,来到最高层。秘书帮他打开玻璃门。
他一进来,就看到一张背对自己的转椅,苍白的双手搭在两侧扶手上。
“您好,我叫泰勒斯·法恩。”泰勒斯礼貌地介绍着自己。
转椅里的卡里古拉沉默一会,对秘书命令道:“弗维斯,你可以出去了,把门关上。”
这个声音好像打开一个尘封已久的魔盒,盒里好不容易封印的诅咒又跑出来。
泰勒斯仅仅听到声音,就有出自本能的惊惧。他下意识倒退两步,张大的黑眼睛里映出一张梦魇般的熟悉的脸。
“我们又见面了,我的泰勒斯。”卡里古拉脸颊通红,嘴唇发着抖,戴着珠宝的手紧紧抓着桌边。
泰勒斯往后退着,脊背一下子抵到玻璃门,“你别过来。”他冷冰冰地说。
“我不过去!”卡里古拉死死抓着桌边,拼命克制住冲过去抱他的欲望,“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泰勒斯抵住玻璃,知道逃跑无用,很快就冷静下来。
“你怎么找到我的?”他语气镇定地问。
卡里古拉盯着他的脸,喉咙吞咽一下,说道:“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时,我保持着旧名,就用泰勒斯·法恩这个名字,动用所有的人脉在罗马找你。结果,我真的找到你了。”
泰勒斯的脸色黑下来,“你不准说我的姓氏。”
卡里古拉激动得下巴抽搐,眼巴巴地望着他,半天憋出一句话:“对不起,泰勒斯……”
泰勒斯这时才感到后背有一层薄汗。他靠着玻璃,身体慢慢滑落,瘫坐在灰蓝色的尼龙地毯上。
悄无声息地推开转椅,卡里古拉轻手轻脚,一边观察他的脸色,一边轻挪脚步凑近他。
“为什么在这一世我还会碰到你?明明已经把泪瓶封起来了……”泰勒斯仰起脸,神情复杂,看着炽白的办公室灯管。
卡里古拉坐到身边,摸上他指节分明的手。皮肤相触时,卡里古拉差点流出眼泪。
他哆嗦着嘴唇说:“因为杀我的时候,你哭了。”
泰勒斯很惊诧,转过脸看着他。
卡里古拉拿起他的手,用他的指头点在自己的颧骨上,“你的眼泪,滴到了我的脸上……就在这里,我记得很清楚。”
“我……哭了吗?”泰勒斯声音轻得像在喃喃自语。
卡里古拉点头,摊开他的手掌,吻一下手掌心,再摊开紧贴自己的脸颊,“我想就是你流的那滴眼泪,才能让我们在这个新的世界相遇。”
泰勒斯抽回手,与他分开一些距离,冷漠地说:“你像鬼一样阴魂不散!”
卡里古拉坚持不懈地凑上去,“我理解你的心情,泰勒斯。你的父母殒命在我手里,后来因为误会,你的姐姐也……当时,那个该被千刀万剐的门希告诉我,你与贞女私通,再加上我一直很介意你的那个‘儿子’,一气之下就下令……如果我知道她是你的姐姐,我一定会清除她的罪行,送她一处别墅让她和她的儿子好好生活……”
泰勒斯双手捂住双眼,指缝间有猛烈的抽气声。他几近崩溃地说:“别说了……别说了!我恨你,我恨你!卡里古拉,我恨死你了……”
卡里古拉抱住他的肩膀,将他圈进怀里,“对不起,泰勒斯。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泰勒斯推阻他靠过来的肩膀,挣扎着。卡里古拉将他箍得很紧,满脸涨红。
“放开我!”泰勒斯拼命挣脱,激动之下抓伤他的脸颊,用力捶打他的胸膛。卡里古拉的脸颊顿显血道,仍然默默承受着,不愿意松手。
他死死箍住泰勒斯,亲吻他的发顶,一边吻一边说道:“在这个世界,我也查了你的父母和姐姐的名字,但什么都没有搜到。也就是说,现在,我不再是什么皇帝,你也不是法恩家族的后人……”
他凑到他的耳边:“就让我们遵从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去活一次。”
“滚!”泰勒斯愤愤地说,“我对你不会有一点感情!”
“不,你爱我,我心里很清楚。”卡里古拉抱着他,低沉开口:“那天……你喝醉了,一边流泪一边答应一直保护我。你给我泪瓶作为信物,我立下遗嘱,死后一定要带走它,然后我们一起把它藏进最安全的神庙。还记得吗……那天晚上,我们度过有生以来最销魂的一夜……”
泰勒斯的抵抗逐渐变弱。他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间掉出来,挣扎一样地哽咽道:“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姐姐……”
“这个世界没有他们。况且……”卡里古拉轻声说,“我也已经偿命了。”
泰勒斯闭着眼睛哽咽,半天没有说话。这意味着他动摇了。
卡里古拉瞅准时机,打横抱起他,压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
“我爱你,泰勒斯。”他直白而强势地表达道,“做我的保镖吧,每天陪着我。我会让你享受到最好的,就像我曾经做的那样。”
泰勒斯仰躺着,双颊潮红,亮白的白炽灯打照眼底。他在个人的爱情和家族的仇恨之间进退维谷,苦涩地说:“其实他们都有罪……”
正在脱运动服的动作停住,卡里古拉的手臂撑在泰勒斯的两侧,问道:“什么意思?”
“我的父母钻法律的漏洞,贩卖公民身份。我的姐姐,是已经结婚的不洁之身,却混入神庙。他们都有罪……”泰勒斯语气悲苦,“可为什么,处死他们的都是你……”
卡里古拉怔愣一下,随即一笑,手掌盖住那双黑眼睛,低头吻他的嘴唇。
“终于不再欺骗自己了吗,我的泰勒斯。”卡里古拉认真地说,“我浑身的血液,我的一生,都在渴求这一刻啊。”
泰勒斯用手挡住他即将吻下来的双唇,将头偏向一边,小声说:“这间屋子的墙壁,都是玻璃……”
卡里古拉了然,伸出手,按下不远处的遥控器的一个按钮。百叶窗像听话的士兵一样,全部自动阖上,将四周玻璃挡得严严实实。
泰勒斯看到能自动关阖的百叶窗,歪着头,样子有些震惊。
卡里古拉摆正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好玩吧?我刚来到这里时,也觉得挺有意思。”
第75章 番外之永远幸福
品质高档的西餐厅里,尼禄穿着正式西装,打着规范的领结,频繁地看手表。
他在等他的约会对象。
上个月的大学|运动会,一名体育系的男生,在射箭项目中拿了第一。
和一般外表粗糙的体育生不同,那名男生留着披散到肩胛的长头发,有着沉稳如曜石的黑眼睛,略带凌厉的眉锋,以及色彩惊人的朱砂般的双唇。
看到这个男生的第一眼,尼禄竟然想流泪。
在满是汗水和扬尘的操场上,黑发黑眼的男生发着光。他拉起弓箭,一脸专注盯向靶心,张开的弓弦顶到润泽的红唇。
尼禄直愣愣地盯着那两瓣红唇,感觉太阳在背景中炸裂成无数碎金片,接着耳边响起碎片下落的泠泠声。
他立刻去查了那个男生。
从找到的资料得知,他叫罗德,也是普戈梅斯大学的学生,去年以体育特招生的身份被这所全美顶尖的大学录取。
然而,他的家庭出过一些问题。外祖父因经济诈骗而坐牢,父母也或多或少地牵扯进去。除了上学,他不得不打工来挣学费和生活费。
尼禄按亮设计师专门定制的Vertu手机,打开前置,用纸巾擦去因为紧张鼻头沁出的汗珠,整理一下卷卷的银发,对屏幕里的自己做一次深呼吸。
没等多久,罗德就来了。黑色大裤衩,宽松白T恤,脚上蹬一双一看就很便宜的人字拖。
尼禄僵硬地站起身,神情拘谨,以长期游历于社交场合形成的礼仪,一本正经地向罗德伸出手。
罗德应付式的握一下,就坐到对面,白餐巾铺上膝盖,表情有点冷淡。
“你好,我叫尼禄,和你同级,不过我是修习政治学的。”尼禄羞赧地做着自我介绍。
“很高兴认识你。”罗德礼貌又疏远地说,“点菜吧。”
衬衫熨帖的服务生送来两份写有三种语言的菜单。
尼禄翻动菜单,说道:“头盘上鱼籽酱和水果沙拉,备注口味要偏酸。冷汤要撇去浮沫的奶油汤。煎鹅肝备注放红酒,不要迷迭香。生牛肉配芥末酱,再搭巴马臣奶酪片和火箭菜。”
他阖上菜单,“至于主菜和甜点,我们等一会再点。”
服务生飞快地记下要求,看了对面的罗德一眼,“先生,您需要什么?”
罗德把还没看的菜单放回桌上,平淡地说:“一杯冰啤酒。”
菜品在桌上摆好,玻璃杯里的啤酒冒着泡。
“你的学业忙吗?每天都会做什么?”尼禄提问,希望能打开话题。
罗德叉起一块没蘸到沙拉酱的水果,“不忙。体育生不像你们那样严格,我们只要保证每天的体能训练就可以了。”
尼禄切下一角鹅肝,“我们每天都要做政策分析,制成幻灯片,给身为政客的教授们做汇报。有时候还要赶飞机去其他国家。”
“政治学是普戈梅斯最好的专业。”罗德说,“你前途无量。”
尼禄吃掉鹅肝,说道:“其实我不并喜欢这个专业,说起兴趣,我更喜欢音乐或艺术。但我爸妈要我和他们一样修学政治,我妈为了让我死心,甚至砸坏家里的钢琴和小提琴。”
罗德瞧他一眼,“你的父母从政吗?”
尼禄点了点头,“不光是父母,我的祖父母甚至曾祖父母都从政,我也不得不走上这条路。我爸在我两岁时,被利益冲突的政敌暗算过,幸好抢救了过来。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做一名政客,我妈也被他洗脑,整天拿他为范例来贬损我。不过,他们的感情很好。”
罗德神色依旧冷淡,不声不响地挑出青豆荚里的豆子。
“你现在住在哪?家里吗?”尼禄问道,“听说你是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