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未曾听到百姓如此赞美自己。
人与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武孝心如止水,说:“你放心,武孝……已经死了。”
他的话一出,武德满脸青色,魏满低垂着头,心中却是激动狂喜,热血仿佛要逆流而上。
林让说的没错,以退为进,真的成功了。
“但是!”
武孝指着跪在地上的魏满,高声说:“你可以成为天下之主,我也可以从此销声匿迹,但你要发誓,当得起这个天下之主,对得起天子黎民,倘或有一天,你做不到,你失信与我,老天便会降责……”
他说着,手指突然滑向魏满身边,一直跪在地上没有说话的林让。
武孝眯起眼目,说:“降责于你最亲近的人,最珍惜之人,让他……万劫不复不得好死。”
魏满身体一震,猛地侧头看向林让。
武孝说:“魏满,你肯当着天下百姓,发誓么?”
魏满稍有迟疑,林让已经拱手说:“自然可以。”
魏满看着林让,林让面无表情,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眼神却熠熠生辉,充斥着一股坚毅。
魏满立刻朗声说:“好!我魏满,对天起誓!”
魏满对天发誓,武孝听他说罢,点点头,语气无比冷静的说:“这个天下,是你的了。”
他说罢了,转过身去,慢慢的从人群中穿梭而出,背影萧条,却比来时更加坚定,一步步远离玄阳城们,消失在茫茫的雾气之中。
武德一看,冷汗已经从额头上滚下来,赶紧伏在地上,他知道大势已去,自己的兵力根本无法与魏满抗衡,没有了武孝这个挡箭牌,如果顽抗,只剩下死路一条。
武德赶紧表明态度,说:“楚州刺史武德,拜见人主!”
魏满从地上站起来,将旁边的林让扶起来,冷眼看着武德,说:“武德啊,你来京朝拜,怕是晚了一些,路上是被什么耽搁住了么?”
武孝转身离开玄阳城门,一步步往营地而去。
武家的小皇帝已经死了,玄阳再也不是他的立足之地,他准备永远离开这里,不过在临走之前,还有一件事儿没做,还有一个人没见……
“吱呀——”
武孝走进黑压压的牢房,将大门打开。
“卡啦卡啦!”
随着锁链的声音,被关在牢房中的魏子脩回头去看,就看到武孝回来了。
武孝手中拿着钥匙,将牢房的门打开,又将他的枷锁打开。
这一些列动作做的都很流畅,没说一句话。
等全部打开之后,随着“哗啦!”一声,枷锁清脆落地的声音,武孝淡淡的说:“你走罢,都完了,你的义父可以登基了,从今以后,他是天下真正的主人了。”
他说着,转身便要离开牢房。
魏子脩突然大步越过去,他身材高大,一步就跨到了武孝面前,说:“人主要去哪里?”
武孝摇头说:“我已经不是人主了,你说得对,我都看到了。去哪里都好……”
魏子脩仍然拦着武孝不放,说:“让子脩跟着人主。”
“跟着我?”
武孝震惊的看着魏子脩,上下打量了一番,眸子里面氤氲着一些水汽,眼眶也有些微微发红,他方才失去了天下,都没有这般委屈过。
武孝声音微颤,说:“你的命……不是魏满给的么?如今你应该回到玄阳,辅佐魏满为帝。”
魏子脩摇摇头,说:“子脩的命,的确是义父给的,但子脩可以为人主而死,也可以为人主而活。”
武孝听到这里,再难以忍耐,竟然哽咽的哭了出来。
魏子脩稍微迟疑,伸手将人揽住,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沙哑,微微叹息的说:“无论哪里,子脩都会追随于你……”
武孝要离开玄阳了,毕竟先皇已经驾崩,他决定退出,便不想留在玄阳,万一被人抓住了把柄,到时候无论他自己愿不愿意,都要被人当做傀儡。
武孝准备离开,魏子脩打算去见魏满与林让最后一面,日后无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天色黑得不见五指,天边滚动着大片的阴云,虽不下雨,却遮蔽了所有的日月光芒。
武孝一个人只身站在紧闭的玄阳城大门外,等着魏子脩回来。
“吱呀——!”一声,玄阳城的小门被悄悄打开,魏子脩挎着包袱,从小门中走了出来。
“等急了么?”
魏子脩大步跨过来,将武孝身上的包袱也拿过来挎在自己身上,说:“义父不放心咱们,给了许多盘缠,丞相还给了许多药材,拿都拿不完。”
武孝只是板着脸说:“那就走罢。”
魏子脩轻笑了一声,重复问:“等急了么?”
武孝没说话,魏子脩又说:“是不是怕子脩不出来?”
武孝一听,似乎被戳中了心事,装作不耐烦的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昔日里你做中尉,也没见你那么多废话。”
魏子脩说:“昔日里你是人主,我是玄阳中尉,唯恐有一丁点儿不妥,如今没有君臣之别,以后出门在外,我便是兄长,孝儿要乖乖听兄长的话。”
魏子脩说着,还轻轻抚摸了一下武孝的头发。
武孝瞪大了眼睛,耳根通红,说:“你……谁是兄长!你大、大胆!”
两个人打打闹闹,便与玄阳城背道而行,慢慢走远。
魏满与林让站在玄阳城的城门楼上,目送着城下的两个小黑点,越来越远,越来越看不清楚。
魏满心中多少有些感叹,说:“朕就这么一个义子,就叫给人给拐走了,这小子倒是不吃亏,朕要了他的皇位,他要朕的儿子。”
林让淡淡的说:“脩儿性格正直,正巧不适合朝廷纷争,随他去罢。”
魏满点点头,的确如此。
林让又凉飕飕的说一句:“儿大不中留。”
魏满:“……”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两个人看着武孝与魏子脩走远,魏满便说:“夜里风大,今天阴得很,走罢,小心害了风寒。”
林让与魏满二人步下城楼,突见前方有人策马狂奔而来,是夏元允。
夏元允跪在地上,拱手说:“人主,楚州刺史武德……连夜逃跑了。”
魏满一听,真是又气又笑,说:“又逃跑了?”
林让却在意料之中一样,似乎并不怎么惊讶。
夏元允说:“是卑将失职,姜将军已经去追赶,想必跑不得多远的。”
林让却说:“不用追了,姜都亭的确能把人追回来,但追回来反而徒增烦恼,武德这个人表面安分,其实内地里花花肠子很多,若是把他留在京城,反而会惹更多的事情,如今人主初登大宝,不如把玄阳安定之后,再来解决武德。”
魏满点点头,说:“的确如此,让都亭回来罢,大晚上的,都去歇息罢。”
夏元允应声说:“是,卑臣这就去。”
他说着站起身来,魏满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等一下。”
魏满朝夏元允招了招手,夏元允有些狐疑,这意思是要和自己说悄悄话?不让丞相听?
有什么事能不让丞相听?
尤其林让还盯着夏元允,夏元允突然觉得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一时犹豫,不敢贴过去,魏满便把人抓过来,附耳说了几句,夏元允硬着头皮点头,说:“是是,卑将这就去。”
他说罢了,赶紧翻身上马,跑了。
林让淡淡的看着魏满,说:“人主与夏将军说了什么?”
魏满背着手,一脸做坏事儿不留名的样子,嬉皮笑脸的说:“没什么,咱们回去罢。”
魏满显然干了坏事儿,而且不想让林让知道。
过了几天,林让可算是知道,这坏事儿是什么了……
魏满让夏元允传话,令吴敇与庐瑾瑜悄悄、火速、飞快的离开玄阳,回鲁州驻守,美名其曰是抗衡武德,其实……
其实是为了让林让第一男神赶紧离开玄阳,别在魏满的眼皮底下碍事儿。
魏满刚刚登基,第一个想做的事情,就是与林让过二人世界,最好能把林让留在宫中日日生欢。
为此,魏满还特意打造了一套手术刀,全新的,刀头更多,组合更多样,绝对保证林让一天换一把,一年不重样!
魏满给林让准备好了惊喜,又特意让林奉帮自己安排了一场花前月下的“约会”,一切都布置好,只欠东风。
魏满今日把公务早早处理好,等到天色一黑,便准备邀请林让约会,把自己精心准备的手术刀套盒,送给林让。
魏满像是初恋的小姑娘一样,满心忐忑的找到林让,微笑的说:“林让,跟朕去一个地方。”
林让放下手中的文书,说:“人主,让还有一份文书没处理完,下面等着要批阅。”
魏满:“……”这丞相比自己还忙?!
魏满拉着林让的手不放,说:“走罢,明儿个再处理,没事儿,不会耽搁,你若处理不完,朕帮你一起处理。”
林让冷冷淡淡的看了一眼魏满,说:“这就是人主没处理的,人主平日里若是多处理一些,让也不会如此繁忙。”
魏满:“……”
魏满蔫头耷拉脑的说:“朕错了……”
林让见他如此可怜儿,便松口说:“去做什么?”
魏满瞬间斗志昂扬,满血复活,说:“朕带你去看好东西,保证你欢喜!”
他拉着林让,便往皇宫的涤川园而去,那里已经布置的灯火通明,犹如仙境。
两个人都走到涤川园大门口了,就在此时,姜都亭突然急匆匆的跑过来,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魏满。
魏满心里“咯噔”一声,心说姜都亭这小子又来捣什么乱?
姜都亭一脸“正直”的说:“丞相,华旉老先生来了玄阳,就在宫门口,因为已经门禁,士兵们没有手令,所以无法放华旉老先生入宫。”
华旉?!
魏满一听,心里已经不是“咯噔”一声,而是轰隆一声!
天塌地陷……
果不其然,林让一听“华旉”这二字,整个表情都不一样了,平日里面无表情,冷酷无情,无情无义,而如今眼眸明亮,嘴角还牵起一丝丝笑意,面容和煦的犹如三月春风。
林让十分惊喜的说:“华旉先生来了?我这就去接他。”
“哎!林让……让……”
魏满喊了林让两声,林让简直是头也不回,一副标准的大猪蹄子做派,便亲自往宫门而去了。
魏满:“……”
魏满特意遣走了林让的第一男神庐瑾瑜,让他回到鲁州,鲁州与玄阳“相隔万里”,还以为林让见不到男神,自己便没有了威胁。
哪知道,庐瑾瑜只是自己众多“情敌”中的一个,如今又来了一个重量级的情敌……
魏满赶紧追着林让,说:“林让,等等朕,朕也好久没见华旉老先生了,一起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