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提,元胤立马拔腿就跑,追着萧戎那贼子,却不曾想萧戎竟然在长乐宫外候着,并未直接进宫,似乎是在等着谁。
元胤放慢了脚步,故作沉稳的走上前去,萧戎这才规规矩矩的揖礼一拜:“参见陛下。”
“这会儿,萧爱卿的眼中就有朕了,仿佛朕在国学监看到的,不是萧爱卿一般。”一想到方才的无视,元胤便觉得受辱一般,势必是要找补回来的。
“陛下去国学监了?可臣并未在国学监见到陛下。”萧戎脸上略带讶异之色。
元胤连忙怒视着他:“萧戎!你竟然敢目无君主,你该当何罪!你如此不把朕放在眼中,将来岂不是想取朕而代之!”
萧戎一惯是从容镇定的,就连听到他如此说,脸上竟然也不曾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再次揖礼道:
“陛下何出此言,臣何时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了?”
“方才在国学监,见到朕为何不行礼!”元胤占着理,这会儿势必要让他矮下三份,在自己面前,跪地求饶。
“可臣在国学监并未看到陛下前来,如何向陛下行礼?”萧戎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
“朕分明是去了,朕还瞧见你看了香炉里的那支香。”
“那陛下何时来的?”
“你管朕何时去的。”元胤以拧头,完全不搭理他。
“那就是了,既然陛下未去,臣又如何向陛下行礼呢?”萧戎再次揖礼一拜,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元胤看着他,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个奸臣贼子!太狡诈了!他竟然敢戏耍于自己!
元胤直剌剌的盯着萧戎,差点就要要被气死了。
第4章
元胤正打算和萧戎理论时,长寿殿的掌事姑姑便来了,瞧着皇帝也在,行礼过后才道:
“太后娘娘有旨,若是陛下和萧御史来了不必通传,可直接进宫。”
“朕知道了。”元胤昂首回答着,侧首瞧了一眼那装腔作势的萧戎,昂首阔步的进了长乐宫。
“陛下,太皇太后也甚是关心陛下所学,太后娘娘此刻也在慈安殿中。”掌事姑姑恭敬的说道。
元胤回头看了一眼萧戎,瞧不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虽说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指不定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儿呢。元胤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和萧戎那贼子一前一后进了慈安殿。
太皇太后等着元胤行完礼后,连忙叫他去了自己的身边,瞧着皇帝身上带着的水渍衣裳,不由皱了眉:“这尚服局的人是怎么做事的,陛下的龙袍上竟然还有水渍,来人啊。”
“皇祖母。”元胤连忙唤道,将进殿的小安子又打发了出去,想着身上的衣服想必是那会儿跌进雪里沾上的,随即便撒娇道:“皇祖母,孙儿龙袍上的水渍是沾了雪,雪化留下的,不碍事的,朕待会儿回寝殿以后换了就是。”
“皇帝是一国之君,一言一行皆是国体,若是再有下次,那随行伺候的人都该处死。”一旁的太后甚是严厉。
“皇帝还小么,太后无需那般严厉。”太皇太后慈爱一笑,瞧着殿中候着的萧戎,不由的开口问道:
“萧御史今日教皇帝第一课,不知哀家这孙儿学的如何。”
元胤向萧戎投去了目光,而这奸贼不仅目不斜视,甚至一直垂眸,丝毫没感觉皇帝在瞧他一样。
那奸贼恭恭敬敬的朝着两位太后揖礼一拜,也不开口,看的元胤心里甚是焦急:
这个奸贼!肯定是憋了一肚子坏水儿,就等着太皇太后来问,就好告朕的状呢!
“皇帝是怎么了?”太后直剌剌的瞧着皱眉的元胤,连忙问道。
“回禀母后,儿臣无事。”元胤故作镇定,余光却是继续瞟着那奸贼。
萧戎行完礼后,这才缓缓开口:“陛下威武不凡,若是在学问上再下些功夫,势必是一位好的君主。”
一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奸贼没告他的状,反而在夸奖他?
太皇太后与太后听完,脸上也才渐露笑意。
“萧御史的学问好,日后陛下可得全仰仗了萧御史了。”太后开口道。
萧戎再次揖礼一拜,并不作答。
“孙儿啊,虽然萧御史今日夸奖你了,可你却不能骄傲,自古这守成的君主最难做,你可得跟着萧御史好好做学问。”太皇太后轻抚着元胤的手,寄托厚望般的嘱咐着。
他瞧着皇祖母那关切且充满希望的眼神,一想到上一世自己竟然会被逼宫,心中便是满腹委屈。
元胤在太皇太后面前站定,规矩且认真的揖礼深拜:“孙儿定不负皇祖母及母后所望,必定做一个为百姓所敬仰的皇帝,断然不会让江山断送在朕的手上,还请皇祖母及母后监督。”
“好好好,这才是我大魏的君主,才是哀家的好孙儿。”太皇太后甚是欢喜,拉着元胤的手,抚了又抚。
就在元胤与太皇太后温情的时候,萧戎那贼子却又开口了:
“启禀太皇太后,太后,臣有个不情之请。”
“萧爱卿请讲。”太后望着萧戎询问道。
“既然臣如今身兼太傅之职,教授陛下为君之道,那臣便是陛下的老师,可对?”萧戎揖礼问道。
太后点头应是。
“那臣请太后下旨,臣与陛下以师生之礼相待。”萧戎言辞恳切,竟然找不出半点反驳的理由。
“萧爱卿此举便是多余了,爱卿身兼太傅,本就是陛下的老师,就该以师生之礼相待啊。”太皇太后闻言也笑了。
只有元胤,听到萧戎这奸臣的话,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这个奸贼!他这是打算携私报复!他想借太后的手来报复自己!
这个奸贼!心机太深!
“不敢多余,陛下是君主,是臣的主上,臣若是以师生相待,恐怕不合规矩,陛下自然也不会好好学习。”萧戎随后便又说道。
“好,那便准了萧爱卿的奏,哀家便立即下旨昭告天下,萧爱卿在朝堂上是陛下的臣,可在国学监,便是陛下的老师,该有的礼数一样不能少。”太后瞧了朕一眼,便应了下来。
萧戎正要谢礼,元胤却连忙打断他:“母后,万一这奸……万一萧爱卿携私报复朕,那母后的这道旨意,岂不是让他有机可乘。”
“皇帝与萧爱卿有仇?”太后凛了神色,直剌剌的看着皇帝。
这一问,元胤也不好开口说之前在国学监,故意放萧戎鸽子的事儿了,一直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帝如今已有十五了,让萧御史来教授你为君之道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如今却怕萧爱卿携私报复,哀家实在不明白,皇帝你到底想要如何?”太后眼神凌厉,神色严厉,看的元胤实在不好再开口辩驳。
看来昏君也不怎么好当,稍微犯点错太后就这样严厉的盯着他,有点怂了。
“谢太皇太后,谢太后懿旨。”萧戎那奸贼依旧神色不变,跪地叩拜一番。
元胤心里这个气啊,分明他是要算计这个奸贼的,怎么到头来却被这个奸贼摆了一道呢?
看来最后能成为逼宫的大奸臣,也是情有可原啊,年纪轻轻的就这般有手段。
这要扳倒他看来还得从长计议,对,从长计议。
*
有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加盖玺印的懿旨,元胤总觉得有些如坐针毡。
第二日,元胤便早早的到了国学监,而萧戎也按时到了,不过他来以后,却是再次静坐,不同元胤讲一句话。
“萧爱卿可是答应太后,要教授朕为君之道的,如此一来便静坐,这第一才子的称号恐怕是浪得虚名,实则腹内空空,并无实学可以教授朕的吧。”元胤趴在桌案上,直勾勾的盯着闭目养神的萧戎。
萧戎闭目不语,还只是端端坐着。
元胤看着那奸贼端坐的模样,心中有些纳闷儿,这奸贼心中到底是存着什么样的算计?
他难道是真的打算霸权不放,故而不肯教他为君之道?
还是说这奸贼知道自己不是真心想跟他学,故意摆他一道,才这般静坐,混着时辰?
可若是皇帝到时候学问一点进步都不曾有的话,岂不是他自己也要遭殃?
这个奸贼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到底为何连着静坐两日,也不肯跟皇帝说话呢?
“萧爱卿,你衣裳破了个洞,如此褴褛穿着来教朕,是对朕大不敬啊。”
元胤想方设法让这奸贼开口。
“萧爱卿,这外头雪下的挺大,你可带伞了?”
“萧爱卿,皇宫东南角的梅园梅花开的正好,一会儿你陪朕去瞧瞧?”
“萧爱卿,你十六岁便高中状元,你的学问又是谁教的?”
“萧爱卿,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曾娶妻?”
“萧爱卿,骠骑将军家的女儿今年刚过及笄,不如朕给你指婚吧。”
“萧爱卿……”
“萧爱卿……”
“萧爱卿……”
………………
元胤一脸疲惫的看着面前不为所动的萧戎,不时的咽了咽口水,滋润着干涩的喉咙。
他都把嘴说干了,这奸臣愣是一句话都不肯说,依旧不动如山,闭目养神。
这奸臣手段还真是高啊,将自己藏的那么深,就是不肯跟元胤说一句,生怕让他抓住把柄似得。
不过片刻,香炉里的香落灰燃尽后,这萧戎才睁开眼,直勾勾的瞧着元胤。
元胤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那双眼睛深邃,如浩瀚苍穹一般。
这是元胤第一次直视这奸贼的双眸,还别说,挺好看的。
“萧爱卿看着朕做什么?”他连忙开口问道。
萧戎也不言语,起身朝着皇帝揖礼一拜:“臣告退,明日还请陛下准时。”
元胤抬手一挥,他这才退出了房间,元胤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甚是不解。
明日准时?
明日准时来这儿继续看你睡大觉?
元胤冷哼一声:“明日准时便明日准时,明日朕要让你知道朕的厉害。”
他心满意足的起身走出国学监,侯在殿外的宫女太监随即上前,为他披上斗篷,递上暖炉,生怕给皇帝冻着。
而皇帝,却望着国学监那花园儿出神。
“陛下,该回宫了。”李霖在一旁提醒道。
“朕知道了,对了李霖,萧爱卿说这崇文殿中有些奇怪的味道,你晚些时候带着熏香来这儿熏一熏。”元胤侧身,瞧着身后那老太监吩咐道。
“奴才遵旨,稍后奴才便让人送来熏香,将这崇文殿里里外外都熏个遍。”李霖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元胤回头瞧了一眼这崇文殿,得意的勾唇一笑,心满意足的抱着手炉,欢欢喜喜的出了国学监,弃了骄撵,步行回去甘露殿。
而他的脑子里却已经开始在勾画明日的事了。
萧戎这个大奸贼,走着瞧,一定会将你辅政大臣的帽子给撸了,然后把你赶!出!京!城!
第5章
翌日散朝后,元胤换好常服后,便乘了撵优哉游哉的去往国学监。
想着萧戎那奸贼每日早早的都会去,这会儿应该快到国学监了,于是他便让轿撵停了下来。
“陛下,这快到国学监了。”李霖揖礼一拜,恭敬的说道。
“朕知道,朕让萧爱卿为朕授课,怕母后担忧萧爱卿不肯倾囊相授,故而你去请母后前来,让她来瞧瞧这萧爱卿是何如教朕的。”元胤凑到李霖的耳畔吩咐道。
李霖有些纳闷儿,却还是得了旨意,去往了长乐宫。
元胤心中甚是得意,萧戎这个奸贼,只怕这会儿已经在崇文殿内等着他了,他倒要瞧瞧,你今日如何为朕授课。
元胤满怀欣喜的走入国学监,也无心欣赏园中雪景,径直去了崇文殿,岂料这萧戎此刻竟然不在殿中等候,身着官服,站在崇文殿大门一侧,垂首候着,见元胤来了,这才揖礼一拜:“臣参见陛下。”
“萧爱卿好早啊,朕今日准时来了,萧爱卿何苦在外头守着,怪冷的。”元胤笑着便往殿内走,可刚一迈步子,便又停下了,侧首瞧着一边的萧戎,学着幼时向太傅行礼那般道:
“萧爱卿如今是朕的老师,理应尊师重道,老师先请。”
萧戎抬眸对上元胤纯洁无害的恭敬笑容,脸上并未作出多大回应,只是回礼一拜:“今日不进殿学习,故而臣在外头等候。”
“什么?不进殿?”那他准备的一切不就白费了?
元胤有些惊诧,直勾勾的盯着萧戎。
那奸臣面不改色,瞧着国学监的花园,道:“今日在外头上课。”
元胤连忙道:“不可,萧爱卿身边一个暖手的物件都不曾有,这若是到了冰天雪地里冻坏了可如何是好,明日便不能来为朕授课了。”
萧戎瞧着皇帝,随即垂眸:“陛下.体恤臣,是臣之荣幸,可今日这课,却只能在外头上了。”
元胤刚想反驳,却瞧着他已经先行一步,去了国学监花园。
元胤连忙命人去殿中将准备好的熏香赶紧撤了,随后便带着宫人跟上了萧戎的步子。
国学监的花园极大,毕竟这国学监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休息时便都会来这花园玩耍。元胤便最喜欢和六弟玩儿荡秋千,元皓年岁小,又爱粘着皇帝,所以元胤便总是护着他。
花园里有一处池塘,夏日里是满布荷花,风一吹过便是阵阵幽香,可以说这宫里的荷花,就数国学监的开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