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想想所谓的“菜刀门”,感觉有点意动,子车痕看穿了洛书所想,道,“菜刀门包揽了大会期间所有的餐饮,菜刀门门下的主要生意就是酒楼,这也算是……嗯……”
“哦我明白了,这就是打广告嘛!”洛书一听更是感兴趣,也打算弄张拜帖寄过去,但是自己弄的拜帖是个什么身份?人家都是名号加上自己的名字,有的甚至有自己的诗号,那自己……酒楼掌柜的,洛书?
这不被人轰出来才怪!
子车痕道:“师父要是想去的话,可以直接给大师兄说的。”
洛书挠头,向着子车痕眨了眨眼睛,“那多没意思,咱可不是走后门的人。”
子车痕哭笑不得,“那师父同我一路可好?参加武林大会的多是武林正道,少些也有邪道,虽说徒儿之前只去过一次,还是游走在正邪之间的,但是去参加一次大会的资格应该还是有的。”
洛书笑嘻嘻,显然就等子车痕这句话了。
于是当五长老欢天喜地地拿着子车痕的拜帖过来,喊着“今年的伤药有处找了”的时候,方尚清心里的不安渐渐积累,在看到圣手毒医拜帖上,那同行者“洛书”两个字时,方尚清眼前一片黑暗。
师父你玩我啊!
还有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啊啊啊!!
***
“你喜欢他对吗?”
“我……”
“你喜欢他。”
“我不……”
“可是他喜欢的是他带来的那个女子。”
“……”
“其实你的心思我们都看出来了。”
“可是你和他实在是不合适。”
“他是江湖上的大侠,内功护体,又修炼有成,等五六十年过去,他依旧是现在的样子,可是你已经老了。”
“……我也可以练功。”
“可是你的年龄已经很大了。那些江湖上的大侠,他们谁不是从三四岁的小娃娃开始练的。”
“……”
“你好好想想吧。”
第116章
“宿主。”
洛书正盘算着武林大会的事情,听见二零八八的声音,浑身一颤。
“……小八?”洛书抿了抿唇,转头勉强笑道,“再过几天就是武林大会,咱们也去看看吧,先把菜刀门吃上一遍再说。”
二零八八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嘴巴张合了几次,最终道:“宿主,有你的东西。”那去武林大会的事情却是只字未提。
“嗯?什么东西?”洛书接过,是一方小盒子,平平无奇,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架,“这是谁拿来的?”
“人在外面,宿主要见一下吗?”
洛书低头一边摆弄着盒子,一边应了一声,二零八八将门拉开,一人随之而入。
“洛楼主。”
来人单膝点地而礼,一身衣饰便是大街上最常见的样式,眉眼淡淡,无丝毫突出之处,哪怕是以洛书的记忆力,这人不在特定情境之下,恐怕也是过目而往的存在。
莫非是哪家的探子?
那人道:“我家主人说,将这件东西交到您手里安全,待到秋后,便将钥匙与盒子一并赠与您。”
洛书已然将这个盒子查看过一遍,这盒子看起来歪歪斜斜,一碰既散,然而木片之间竟然是用玄铁穿就,那盒子上的锁看似寻常,锁眼之中却错综复杂,曲折弯绕,机关密布,若是没有钥匙,恐怕便要将盒子整个剖开。
然而暴力破开,却说不准会伤到其中所置的事物。
他认识的人不多,究竟是谁会将这个奇怪的盒子送过来呢?
“你家的主子是谁?可否告知在下名讳?”
洛书沉吟片刻,问道。
然而来人只是摇头道:“等到秋后,大人自然知晓。”
洛书想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想了想,让后厨包了几样招牌的点心,又带了一壶好酒,一壶酸梅汤。
与他洛书相识的人,送这些总是没错的。
等到再过几日,等来人的身份明晰,他再做应对也不迟。
洛书将小盒子翻来覆去地看着,试图从盒子上开裂的细纹望进去,然而当然是看不出什么。
“小八,你能看出这里面是什么吗?”
洛书无奈,只好求助于小八。小八摇了摇头,道:“只能探出里面是东西呈一卷,再看不出什么。”
“嗯……”洛书托着腮看了看,将盒子递给二零八八,“算了,小八收着吧,我空间快满了。过两天都不知道放哪去了。”
这话说得委婉,实际上洛书的空间里被各色零食小吃占了半壁江山,罪魁祸首之一就是某八。
二零八八沉默了一瞬,却没有接过来,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进门后第一次与洛书四目相对。
“洛书,我要返厂检修,恐怕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盒子还是你拿着吧。”
“现在便走。”
***
“师父……已经喝了五壶铁观音了……”兰追看着无意识地一杯杯灌茶的洛书,有点担心地看向子车痕。
“嗯……”子车痕看看洛书,与兰追两相对望,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一瞬,两人从来没有这样羡慕过方尚清或者百骨知的口舌,两个人都是不爱说话的,过去问师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只是得到一个安慰似的笑容。
“小八兄弟怎么不管管师父?”
末了,子车痕干巴巴地憋出一句话来,和兰追隔着一面挡风帘两张面具,却硬生生地看出了彼此脸上的担忧和疑惑。
洛书坐在临窗的位置,清风荡荡发丝起,瓷骨但执茶水香,一派仙风道骨,好似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只是近处细看,就能发现洛书的目光根本没有焦点,也不知道是神游到了哪里。
洛书倒不是心里憋着事情不和徒儿说,只是这事情委实也算不上什么事情——不就是小八返厂检修了吗,又不是不回来,是兄弟回老家又不是媳妇回娘家,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算什么——话是这么说,可是洛书就是心理惴惴不安,好像心里缺了一块。
为什么突然要回厂返修?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内核又出问题了?小八这段时间的异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次如此突然没有丝毫征兆?在下午,小八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想说什么?他是不是在……躲着我?
不得不说,洛书猜测的方向对了。
但是猜得出结果的原因,却看不破原因的原因。
就像是当许多事情习以为常,便看不出异样。
二零八八把濒死的洛书拉到了这个世界,给予功法,给予新生,给予依靠,洛书将属于人类的感情教给二零八八,给予温柔,给予依赖,给予欢欣。
上百年的朝夕相处,一路走来的相互扶持,早已经模糊了边界。是师,是亲,是友,是忠心耿耿的管家,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是雏鸟的睁眼,是一路风雪后的一碗热粥。
就连敏锐如洛书也未曾察觉,自己对二零八八的在意,在不知何时已经超过了危险的警戒线。直到这次二零八八的突然的告别,才如同给了洛书当头一棒。
可是经年累月的积累,又如何抵得过几日的清醒?因此洛书能察觉到自己对二零八八的依赖有些过分,却再难探查其后的含义。
如何清醒,如何忘记。
……
这样放着师父继续喝下去绝对不行。
两人对视片刻,互相点了点头,接着便各自起身。
‘宁恒前辈和师父一见如故,定然能得知师父究竟是为何烦心,想必五师弟也是这样想的。’
‘阿……筹从小嘴甜,应当是能从师父那里得知一二讯息,想必四师兄也是这样想的。’
两个不用语言纯靠眼神交流的人,终于翻车了。
***
宁恒正打坐,听见有人敲门,“宁前辈。”
如此简短的交流方式,想必也只有兰追了。
兰追看见宁恒,单刀直入,阐明了来找他的原因。
“嗯?洛兄一向洒然,如此异样……我所见的便是那日中午小八兄弟与洛兄的接触。是不是两人之间生了什么矛盾?”
宁恒见兰追似是凝神细思,又问:“小八兄弟有没有什么异常?”
“小八兄弟他……今日未曾见过。”
兰追看向宁恒,冷硬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个苦笑:“大抵如此。”
平日里就连师父的三餐都会尽数包办,怎么会任由师父在傍晚一壶一壶地喝醒人的苦茶。
“小兰追,我去看看。”
***
子车痕已经下定了决心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挠,就连他自己也是一样。所以哪怕五心杂味,他敲子车筹房门的动作,依旧干脆利落。
“勺子你是不是又忘带东西……”
房门内声音渐近,房门打开,四目相对,子车痕以纯粹的、大夫看病人的目光,粗略的扫过了子车筹身上层层的绷带,声音冷静如同深井之水,无波无澜。
“六师弟,师父喝了一下午的茶,我和四师兄没有问出师父有何心事,也无从劝阻,你去试试吧。”
“师父?哥……五师兄等等我!”原本看见子车痕怔愣的子车筹,听闻洛书的消息,又看见子车痕丝毫没有停留的动作,连忙起身跟上。
子车筹看着子车痕心里忐忑,简直就像是考了多年不中,等着再次放榜的考生,仿佛下一刻的生死荣辱,都刻画在一张小小的纸张之上。
父亲当着他的面被剖腹剜心,哥哥被母亲扔下落仙崖,母亲被植入蛊虫,成了掌控他的傀儡。一朝之间子车家分崩离析,白昼不见,唯极夜永存。唯有微末流光,便是只是“失踪”的哥哥,成为自七岁到十七岁期间,艰难生长的希望。
到最后其实都不相信哥哥还活着,不过是那微末的,死要见尸的执念。
不曾想,奇迹有一日真的会发生在眼前。
但是哥哥却不理他了。
哥哥不理他了。
是因为当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哥哥才被丢下落仙崖的。
如果没有我,爹娘就会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哥哥身上,哥哥不用被和我做比较,哥哥也不会下了落仙。
子车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解了这一场困局。
可是对于子车痕来说,子车筹的猜测全是错的。
父母的生恩养恩,他已经报了。他被当做诱饵扔下悬崖,趁血牡丹扑上去的刹那逃走,换得了一线生机。
一朝落崖,便是与过往种种割舍干净,自此之后荣枯生死再不相干。
可是这个弟弟是放不下的。
他没错,那个会在旁人喊他“鬼脸”时扑上去拼命的弟弟没错,那个不论什么吃的,都会给自己留一份的弟弟没错,那个看见他被扔下崖是哭喊道声嘶力竭的弟弟没错。
自始至终,他都没认为子车筹有什么错。
他只是不安。
他怕的是他唯一拥有的亲人,把他从噩梦里捞出来的师父,会在选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就像是二十年前一样,抛下他。
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只有师父了。
可是他分明知道如果是洛书的话,不会再次让二十年前的事情重演。但是这件事的根源不在洛书,不在子车筹,只在他。
因此难以靠近,难以触碰,难以遗忘,难以割舍。
明明是思念寻找许久的亲人。
***
“你是谁?”
“你想练武是吗?我这里倒是有一门功法,正是贴合年长练功之人。”
“你怎么……你究竟是谁!”
“知道我是谁有意义吗?”
“这门功法,可以令年长者的身体回到练武巅峰时期,只是要受尽骨骼辗转碾碎痛苦。”
“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练这门功法就是目的。这门功法不全,我要一边看你的进度,一边完善这门功法的细处。”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现在的功法当然也能练,只不过,这痛苦能不能挨过去……就是两说了。”
“书我就放你这里了,期待你练成的一天。”
“……”
第117章
洛书习惯性地摸向茶壶,倒了半天,一滴水都没倒出来,这才低头看过去,发现一茶壶的水都被喝掉了,与此同时肚子被撑得难受,洛书感觉自己每走一步,肚子里的水就随着咣当作响。
“哎呦,我去……”洛书揉了揉肚子,也幸好是某人有一副好皮囊,哪怕做这种动作看起来也赏心悦目,而不会让人想起酒足饭饱的油腻中年大叔。
洛书的嘴不习惯闲着,便从怀里又拿出了一根糖棍,咔嚓咔嚓咬得颇有节奏感,就是这时,子车痕与子车筹一前一后地行了过来。
“师父。”
“师父。”
洛书看见两人一同走来,惊喜地坐直了身子睁大眼睛,就像是看到了绝世珍宝的守财奴。然而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让洛书的心情重新低落了下来。
“阿痕,阿筹,怎么过来了?今晚晚饭和师父一起吃嘛?”其实洛书更想问为什么“一起”过来了。
子车痕与子车筹分别落座,子车痕去捞茶壶,果然感到手里一轻,暗暗叹了口气。
子车筹不着痕迹地瞥了子车痕一眼,看向洛书,“师父喝这么多水不撑吗?”
洛书和子车痕的嘴角同时一抽。
“喝水排毒,我这是喝水排毒……大夏天的,多喝水可是能解决一切疾病的神奇药方。”洛书简直那这个小混蛋没办法,不管怎么看自己分明都已经撑得不行了啊!就不能给师父留点面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