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轻声唤道:“请诸位尚宫进来作证。”
自正仪宫门口,大尚宫、雪绘和雁秋接连进入。她们三人对皇帝行礼之后,大尚宫首先说道:“御兽司在宫内任职多年,他对御兽宫的内部空间了如指掌,曾三番五次偷偷潜入御兽宫的房间内制造混乱。他先是监守自盗放出了冬眠中的旋圈蛇在庭院里斗殴,给霜雪仙团下了禁足令,让它被迫呆在宫内,以便给香香兔制造接近皇上的机会。后来又帮助香香兔打开霜雪仙团房间的锁式,将毒粉偷偷撒在仙团的被单上。”
她瞥了一眼跪地的御兽司的背影,继续道,“御兽司对御兽宫内外上下的结构都了如指掌,他很清楚御兽宫后院的池塘和皇宫内大部分的水源相连接。刺客作为魔国人难以深入了解御兽宫内部的结构,因此,行事必有人暗中提点。让事情败露的香香兔沉入池塘释放毒气的点子,想来正是御兽司提供给风舞阳的。”
她说完后,给了雁秋一个示意的眼色,后者接着她的话说道:“在香香兔失踪之后,御兽宫内戒备起来,奴婢被要求去请太医,而仙团被御兽司带走,说是要贴身保护它。”
大尚宫补充道:“之后御兽司独自带着仙团去了后院,也就是在那时,他把风舞阳趁乱盗取的御兽印藏在了仙团的体内。”
夜莺也发话了:“属下当日带着侍卫班、还有两个影卫一道前去查看情况。御兽司从后院跑出来领着我们进去,然后在后院的毒雾之中将我们无声无息地分散开来,对落单的林十六使用了迷魂咒法,做得不留痕迹。”
布局周密,计划周全,环环相扣。
——让人难以察觉的内奸高手。
夜莺对皇帝一躬身,道:“当日在御兽宫后院的人员数量并不多,属下将那时出现过的人员一一排查,就发觉了御兽司的问题,而这两天找来御兽宫的各位女官进行对证,就揪出了这名深藏宫中的内奸!”
白疏羽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风舞阳刺杀失败之后,御兽司还不打算立刻离开,准备先回都城的家中避避风头之后,再在宫内继续潜伏下去。属下带领人马连夜赶到他的家中,他毫无防备,只得束手就擒。”夜莺继续道,“在押他入宫之前,属下已在他身上打下封印,以防他逃脱或者自尽。”
跪在地上的御兽司,沉默地听着夜莺和女官们一条一条详细数着自己罪名。他始终一声不吭,面部毫无表情。
白疏羽缓步走到他的面前,“你,可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御兽司闻言抬起头,冷冷地直视着白疏羽的双眸。
“没有。”
“哈。”白疏羽嘲讽地笑了一声,“表弟,朕将你安排在宫中担任要职,把镇国之宝交给你御兽宫来看管,可你,竟然拿朕赐予你的信任当作是要朕性命的武器?呵呵……”皇帝冷冷地大笑着,笑声中透出刺骨的冰寒。
他眼神骤然一凛,低低地威胁道,“你不想说,可是你不得不说——你和风舞阳勾结,究竟是处于何种目的!”
皇帝美艳的浅色异瞳封印瞬间解开,神秘的能量骤然间释放。强大的灵识之力以他本人为中心急剧扩散开来,震得在场众人皆是一阵晕眩。两位女官一时身形不稳,险些跌倒在地。
“呃啊——”
御兽司猛烈地挣扎起来,然而他的身后,两名侍卫死死地摁住了他的身子,让他动弹不得。身为皇族的天生优势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伴随着犯人的哀号,白疏羽的灵识已经侵入到了他的头脑内部……
夜莺额前隐隐冒汗。御兽司出身于太后的一族,与皇帝有着直接的亲缘关系,更是宫内的高官。碍于内奸的身份特殊,夜莺不便在告知皇帝之前对其先行审问,便将人带到了皇帝面前听候发落。
此时皇帝亲自出手,白氏皇族的异瞳能够看到凡人不能接触到的灵识层面。将强大的灵识深入到御兽司的头脑之内,就能查探更加深层次的隐情。
白疏羽将右手按在御兽司的头顶,两眼紧闭,额前青筋逐渐暴起。而他手下,被强行向外人敞开意识的御兽司发出刺耳的惨叫声。层层设防的意识被接连剥开,露出最内里最见不得人的秘密……
周遭人等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皇帝灵识散发出强悍的威压,让被波及到的人也止不住地难受,在夜莺眼神的示意下,几位女官先行退下了,留下内力强劲的侍卫们待在皇帝身边,牢牢地压制着御兽司。
半晌,那阵精神上的压迫感逐渐消失,被深层侵入大脑的御兽司再也支撑不住,哇的一声,口中呕出鲜血。他的身体失去了重心,脱力地栽倒在地。
夜莺询问地看向皇帝。但白疏羽轻轻地摇了摇头:“想来风舞阳离开之前做足了准备,切断了后路。朕从他的头脑中可以看到的都是无关紧要的片段,他的记忆被人删改过了。”
夜莺咬牙,低声道:“想得倒是周全。真是卑鄙……”
白疏羽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神志不清的御兽司,“风舞阳从北界魔国到吾白国也不到半月的时间,却能布下如此周详的局面。想必在此次来访之前,他们二人就有过勾结,且筹划好了退路,做好了长线的规划。此次若不是被看破,御兽司怕是还要留在朕的皇宫内,继续他当他的内奸,协助千里之外的魔国实现他们的阴谋。”
摁住御兽司的侍卫问道:“皇上,请问该如何处置御兽司?”
白疏羽脸色一沉。这正是他所纠结的——御兽司的生母温氏与当朝太后乃是同族姊妹,两人同为邻国青国的皇族女儿。姊妹俩二十年前一齐嫁入白国皇室,平日里也时常来往走动,感情非常要好。而御兽司也因此得到皇帝重视。
白疏羽将看管御兽印的任务交予这位表弟,让他长期在宫中担任要职,而且破格给予他更为宽限的行动自由,允许他在宫内和家中来回走动。
不想,这样充分的信赖和优渥的待遇,到底防不住亲近之人的反戈一击。
第26章 毛团做个梦
御兽司所犯下的乃是死罪, 而且他拒绝向皇帝供述他的作案理由,性质恶劣。白疏羽盛怒之下恨不得让他以死谢罪作为了断,但他亦不得不考虑此事将会牵涉到的其他人。
要诛杀御兽司, 最难过的一关, 恐怕就是太后了吧?而且, 御兽司是目前可以找到的与风舞阳事件密切相关的唯一一人, 与其早早将其草率处死, 不如暂且将之扣押, 以静观其变,说不定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线索。
思虑片刻, 白疏羽道:“暂且留他一命。带下去,将他关押在天牢听候发落。命人严格看守监视,不得有纰漏。”
年后的白国都城里,寒冬还未离去。街上路人形单影只, 昔日里车水马龙的繁华街市也略见萧条。清晨的道路上只有赶着上朝的官员们行色匆忙, 寻常百姓大多还赖在温暖的被窝里足不出户。
都城内的百姓是一副景,而白国的军队内部却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紧张氛围。阅兵大典举办在即, 近日里大量的军队被调往都城周边进行整顿排演。身处更高位的将军们无不为接下来即将来到的阅兵大典感到紧张和焦虑。
这是新皇登基后的首次阅兵,同时,这也是白国与北界魔国发生某不可言说的事件以来的首次军事调动。此次阅兵由都城的守关人——御林军白都统和白国军队的总元帅——赵仪全权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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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莫氏军营。
“难得你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看我。”
“哈哈, 都已经忙了快半个月。而且, 说来我已经连续两年没有过个安稳好年咯。”
军帐内茶香弥漫, 莫家军的首领莫成威及其好友骆诚随意地坐在桌前,各自捧一杯香茗。
骆诚轻呷了一口, 淡淡道:“好茶。”
莫成威爽朗一笑,“那是。这是内人在莫府后院里采的冬茶, 可是我特地从家里带到军中的。这种茶叶能抗严寒,但冬季三个月才产出很少的一点点,自是宝贵。”
“莫将军对我这个朋友果真是出手大方。”
“哈,你我之间讲什么客气?”莫成威悠悠一叹,“只可惜,现在这光景,并不是品茶的好时机啊……”
骆诚脸色微沉,低声道:“风舞阳刺杀皇上的那件事,没有后续了吗?”
莫成威道:“听闻皇上已经派使臣前去拜访北界魔国,查探此案。就看魔国是什么态度了。那刺杀事件究竟是风舞阳一人所为,意图谋害皇上兼以挑拨两国关系,还是魔国自身的意思……哼……”
骆诚皱眉道:“我还是倾向于你的后一种猜测。这风舞阳是魔国中人,与吾皇也很少打过交道,于私,我想不出他谋害皇上的动机。”
莫成威喝了口茶,情绪也低落下来:“不过,虽然风舞阳自身与吾皇没有多少交集,但不能排除他受到其他人指使来行刺的可能。想要害吾皇的,不一定是异国之人。”
骆诚一愣,“你是说……”
“嗨,不好说,但是也不难猜想到。先皇突然崩逝,吾皇即位仓促,而且执政才一年时间,本身年纪又轻,阅历尚浅。新皇在朝中军中根基不稳,而旧朝遗留下来的大多数势力都是倾向于……咳,”他压低了嗓音,“德王爷。”
提到了那个不可说之人,两位好友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不再直呼其名,但又各自明了代指为谁。
“这次的阅兵庆典,似乎‘他’的人马还不少。”
“嗯,来庆典的朝中的几位前辈老将,可以说都是‘他’的人。”
“唉……”
莫成威和骆诚皆是白国将门的年轻一代,自小与新皇白疏羽亲近,而莫成威更是迎娶了白疏羽的堂姊为妻,算得上是半个皇亲国戚。但军中资历深的老将领几乎都是与德王交好,且都手握重兵,他们对于新皇政权的无形威压甚至超过远方北界魔国可能带来的威胁。
骆诚手中轻轻旋动着茶杯,道:“看来此次阅兵大典的紧张程度,不亚于面临外敌。”
“此刻已经是备战状态了。”
正说着,门外有部下来报:“莫将军,骆将军,赵元帅请您二位前去作最后的汇报。”
两位将军闻言放下茶杯,他们步调一致地从身后座椅的靠背上取下厚实的披风,裹在自己身上。
“马上是三月了,没想到还这么冷。明明春天快要来了。”
“呵,寒冬不是还未离去吗?”
两人心思沉沉,一前一后地朝着军帐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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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昀天迈步,大摇大摆地靠近前去。
“嘿嘿……美人……”
“萧昀天,你放肆……不许碰朕的头发,呜……”
皇帝跌坐在地上,头上的精致发簪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他银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散发的模样使他看起来格外的柔弱秀美,全然不同于往日的君王风采。
柔弱美人楚楚动人的模样激起了萧昀天邪恶的兴奋感。他摩拳擦掌,阴笑着地靠近过去:“呵,美人啊美人,您当初可是把毛团揉圆搓扁,肆意欺负。现在,你该为你的邪恶行为付出代价了!”
“呜呜……好团团,求你不要……”
“哈哈!”
萧昀天一把抓住了美人的长发,哈,顺滑如丝,手感可真不错!奇怪的是,他前世看到黑长直的女同学心里都毫无波动,而在异世面对着这白长直的美人皇帝,他为何就止不住地手痒呢?
究竟是为了报复作为毛团时被揉捏的“遗恨”,还是被激起了某种特殊的嗜好?
萧昀天望天得意大笑。在他面前,被抓住长发的美人伤心地哭泣起来,他企图向后挣脱,但被萧昀天死死抓住:“哼,别想跑!”
美人楚楚可怜,颤抖道:“你,你想怎么样?”
萧昀天邪魅一笑:“美人莫怕,我只是想……给你扎个冲天辫!哈哈哈!”
“呜……可是那样太丑了,朕不喜欢……”
“不喜欢?哼!那你也奈我不何!”欺负皇帝的快感让萧昀天飘飘欲仙,他激动地抓住了雪白的长发,“嗯,发质真不错,比我那毛团身子上的软毛好多了。”
说着,他更多的发丝在他的指尖滑过。萧昀天想了想,决定不能浪费这么长的头发,他要给皇上编好长好长的一条马尾辫。他开始向前拿过皇上的头发。
“咦,奇怪,美人的头发怎么越拉越长?”
正疑惑,抬头却见面前的美人早已不见踪影,只有一大堆的白色发丝向着他源源不断地涌了过来。
“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
他大吃一惊,耳畔却响起白疏羽冷冷的话语:“想揪朕的头发,可以,朕让你揪个够!”
等等,这不是……
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面前的白色发丝铺天盖地地袭来,像是有意识有知觉的怪物般缠上了萧昀天的手脚,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敢打朕的主意?……哼!”
“啊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昀天越挣扎,这些怪物般的头发丝便缠得越紧。他慌忙道:“皇上,我不敢了,您放过我吧!”
白疏羽仍未露面,只余冷笑声在空中回荡,“萧昀天,你原来对朕一直存着的就是这种心思!现在早已过了午睡的时间,你还不快起床?莫非又想偷懒不成?”
咦,他在说什么?
我又在干什么?
萧昀天乍然一惊,一开口却是:“呼噜噜……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