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堇,明日我们便去烈焰山罢。”方季一脸正色道。
“为何?”莫堇皱了皱眉,“你的伤?”
“已无碍,论受伤,你的伤更甚。”
方季心下百转千回,刚刚莫氏夫妇的话,一句一句砸在他心上,如果莫堇没遇上他,兴许也能娶妻生子,过上安定的生活,尽管莫堇再三强调那些杀手皆由他所引起,可他隐约觉得是自己所致,再加上他最近所有似无的记忆,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的身边或许有一双黑手在掌控着他,令他不寒而栗。
他目前能做的就是尽快恢复功力,他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莫堇那一身鲜血淋淋的模样,自己却只能呆在房里,什么也做不了,恰似那一晚亲眼看着莫堇被人带走,自己不但阻止不了,还要乞求……
方才亲眼所见莫浅浅那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哭声,他感同身受,只不过他是男子,不能痛快哭一阵。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不过是他的一点私心,他实在不愿再与莫氏夫妇一家呆在一块,总有意无意提起那桩婚事,他心里不可谓不难受!
所以,他决定还是尽早离开。
“你我不同,灵蛇谷后人从小便要泡药浴,身体自愈能力比寻常人强。”
莫堇大约是感觉到了方季心中所想,他伸出手,温声道:“不管如何,我心不变。”
方季心头一暖,他轻握着那只主动伸过来的手,有些凉,但心却是炙热的。
他跟初见时候不一样了。
到底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具体来,只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地灼热,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落在方季心里,都是一句句美好的情话。
这一刻,我很想说我爱你。
这一生,倏尔漫长。
都爱你。
天不老,情难绝。
微风吹的树叶轻轻作响,夜色微凉,方季拉过那只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微微一笑。
夜半时分,矮榻上传来一阵嘶吼声,接着又是一声闷响!
莫堇惊坐起来,掌了灯。
眼前情形令他心头一颤,方季自矮榻上跌在地上,被子枕头散落一地!
他的脸隐在阴影里,面色沉沉,眉头紧蹙,豆大的汗珠挂在眉间。
梦魇……
莫堇跪下身来,将方季打横抱起,置于矮榻上,将地上的枕头被子拾起拍打干净,重新替他安置好,做完这一切,方季始终没有清醒,梦魇的挺深。
“别碰我,我不……”方季双手一阵胡乱挥舞,近乎歇斯底里。
“阿季,醒醒!”莫堇拽紧他的双手。
“滚开……凶手!”
这一甩,力道十足,莫堇一个措不及防,跌坐在地。
方季一个激灵,猛然睁开双眼!
“阿季……你醒了。”莫堇迅速站了起来,白色的单衣上沾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方季抓着他的手,颤声道:“我伤了你了?”
“说什么傻话,并没有。”莫堇抚了抚他的发顶,柔声说道。
方季自然是不信的,自己也不是头一回梦魇了,至于自己到底到什么程度,他也不知道,总之应该不会太温柔,梦里的事情他虽然不能全部想起,但是残余的片段他还是多少记得一些。
方季做起身,抬手轻轻拍了拍莫堇那一身灰尘,夜半寒冷,透过薄薄的衣料,方季明显感受到了衣料里的身子冰凉冰凉,他拿起榻里边放着的薄裘拢在莫堇身上。
方季手覆在莫堇的肩膀上,轻轻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怀中,轻声道:“对不起。”
莫堇听他这样说,似乎有些生气,从他怀里退出来,仔仔细细地看着他,深深望进他的眼里:“我心爱你,你无需再说这三个字。”
方季怔了怔,这句世间最动听的话深情无比。
方季被他那双温柔要溢出水来的双眸看的心神荡漾,心里波动的厉害,像是心脏处有一花骨朵突然破膛而出,瞬间迎风怒放,灿烂无比,绚丽无比。
“早些休息,明日以你所言,去烈焰山。”
“嗯。”
弯月挂在天边,雾气笼罩,只露出点点光亮,三两颗星子零零落落,庭院树枝婆娑起舞,带来一阵清寒。
夜,注定不是那么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不知说啥。
谢谢观赏。。
第49章 杀机再起
莫堇手持双怀刃,轻轻将门阖上,朝院门方向跃去。
“出来吧,夜半寒凉,屋顶风大。”莫堇朝隐在树影中的一黑影冷冷道。
其实刚从后院出来,莫堇便警觉今夜风稍大了些,院中树影晃的厉害。
到底还是追上来了。
一阵细碎地响声过后,一道黑影稳稳落于地面。
黑斗篷,夜行衣,瘦弱的身躯,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妙音姨,好久不见,这次是要取谁人性命?”
这个便是与自己母亲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本该是自己最亲的亲人,却变成了索命的无常,自他出生起,便无时无刻想要了结自己性命的人。
“自然是你俩的性命!”妙音冷哼一声,剑已出鞘。
“那日在乌山之上,逼问我要傀儡童子的也是你吧,虽然你把声音伪装的很好。”莫堇扫了一眼妙音,她斗篷上覆下来的薄纱在院灯照射下,那张狰狞的面孔若有似无,忽明忽暗。
“我已经不需要了,黄泉路上,有你俩开路,也是值得的!”妙音冷笑了一声,满含冷酷和无情,还带着强烈的不甘。
“是你给阿季颅内钉了散魂钉,又恐他忘的不够彻底,便又强迫他吃了逍遥散!”冷冷的声音却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莫堇在摸到方季发顶的时候,早就发现他头顶有被钉了散魂钉的痕迹,虽然年代久远,散魂钉已拔不出来了,他心下一惊,却只能强装若无其事。
“如若不然,他怕是早就死了!而你,也不该存活于世!你知道吗!你和你的母亲都该死!都该死!”最后几个字声调拔的很高,带着满满的恨意。
话未落音,长剑已攻了过来,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莫堇身影一闪,躲开了她闪电般地攻势,莫堇也不明白为何这妙音突然如此着急地除掉自己,突然瞥见暗影处还隐藏着一个人,大约心里明白了几分。
这是势在必得,他与方季必须在今夜死去。
定是方季失去的记忆在一点一点恢复,七年前,方季定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导致妙音必须用这个法子对待他。
一颗散魂钉约莫一根小指那么长!细如发丝,能从颅骨穿过,定然是用了强大的内力方能成功。
那是怎样的疼痛!那时候方季不过十余岁!
一颗散魂钉只能令人失去记忆五到八年而已,快了……所以,他们等不及了!便急匆匆地要来取方季的性命。
妙音见自己全力使出的这招竟被莫堇轻松便躲过,不由地恼怒,第二招,第三招接踵而至,招招狠辣,不留余力。
只见的一道道荧白色的寒光似闪电般地朝莫堇袭来,每一招都极其刁钻,当真是来搏命的!
莫堇念及她是长辈,且又是他与方季共同的亲人,处处忍让,只闪躲不还手,本以为自己手下留情,对方能有所收敛,不曾想对方完全是发了疯似的不停进攻,再不还手自己怕是招架不住了,毕竟妙音也是顶尖高手,倘若自己放过她,她定然是不会放过方季的,而自己所剩时间不多,往后余生谁能护其左右?
既如此,不如就此了结……
几十招下来,那把利剑始终紧紧贴着莫堇的要害袭击,莫堇虽然没被击中,却也是被连连逼退,形式不容乐观。
莫堇足底轻触地面,向后一个翻滚,避开那凌厉的攻势,他扬起右手,平地里起了一阵旋风,强大的气流吹的他的衣衫烈烈作响。
妙音见状,面色变了变,却又强装镇定地冷笑道:“你终于忍不住了!只是你这一出手,你还能活多少时日?”
“取你性命绰绰有余。”
话语刚落,身形一闪,霎时间四面八方疾风骤起,人影重重,寒光四射,分不清谁是真身,谁是幻影!
妙音大惊,幻影千重!
这是灵蛇谷历任谷主才能掌握的独门绝技,自己也不曾涉猎,甚至从未见识过!
寒光急急,气势汹汹!若被击中,必死无疑,绝无生还可能!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令一道黑影掠过,生生挡在妙音面前!
“铮铮”声四起,刀剑碎片掉落一地,无数片黑色布料在空中纷纷扬扬……
猩红色的鲜血如细雨般飘洒了一地,无数道伤口深深浅浅……
“戚七!”一声嘶声裂肺地呼喊。
妙音飞奔过去,搂过戚七的身子,瘦弱的身躯发着颤,斗篷已掉落,露出那张可怖的脸,血红的眸子散发着野兽般地疯狂!
戚七的身子很轻,她瞪着眼睛,怔怔地望着妙音,一颗豆大的泪珠自眼角滑落,她唇角轻轻抖动,却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
莫堇眸色微暗,他原以为这隐藏的人最后才会出手,不曾想她这么早便冲了出来,且功力……幻影千重虽毒辣,但以妙音的身手,不至于这么惨烈,面前这年龄女子犹如被千刀万剐般鲜血淋漓,这是他原本不曾料到的。
他不过是想尽快结束这场无休止的纠缠厮杀,以免惊动姑姑一家人,给他们带来厄运。
莫堇飞身过去,伸出手掌,轻轻一弹指,一粒药丸落入戚七口中,莫堇朝她喉间轻点了一下,药便滑了下去。
“有什么话便说吧。”莫堇背过身,不作言语。
“求你放过我师傅,她也是个……可怜人。”戚七咽了咽不断涌上喉间的鲜血,气若游丝,当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莫堇心头一凛,道:“是她不肯放过我们。”
戚七面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眼神涣散,她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道:“放过……自己……好……吗!
不等妙音开口应答,戚七浑身一软,瞳孔放大,再无半点气息……
妙音将戚七扶住,脑袋枕在她的肩上,那软塌塌的身子却又滑了下去,鲜血染红了她的双手……
莫堇微闭双眸,或许戚七这死状过于凄惨,心中忽然腾起一丝丝愧疚,他轻叹了一口气。
正当他走神之际,背后一阵凉风袭来!
莫堇反手一扬,这才感到不妙,由于自己分神,导致出手慢了一瞬,就是这一瞬,那把锋利无比的寒铁剑生生将自己一只衣袖连同半块皮肉给削了去!
莫堇一个激灵,差点一口气没上去,妙音又欺身向前,说时迟那时快,“咻”地一声,一只从背后射出来的袖箭准确无误地射进妙音的喉间,一箭直取要害,神仙无救!
妙音未来得及哼一句,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铛”地一声,寒铁剑坠落在地。
她瞪着的双眼却露出一丝丝笑容,像是解脱,又像是见到了什么重要的人……
知情人只知方青莲,孟青遥,莫北行三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情仇,又有谁知道还有一个卑微的孟妙音,她也深爱着那个男子,只是那人从未正眼瞧过自己一眼,而她却早已泥足深陷。
从未有人在乎她的感受,包括她的情感,因为她是那么地无足轻重,她这一辈子都在替别人卖命,替别人恨,却迷失了袭击,直到生命的尽头,她终于看到了自己心中的那个朝思暮想却永远得不到的人……
眼前那个人,他不仅杀了她心爱之人,也杀了自己,她从恨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到感谢他,她终于解脱了,生不能爱,死了终于能肖想一下,或许,下辈子,那人会好好看自己一眼。
“阿季……”莫堇回头看见方季冷漠的脸,料想他定是气极了,一时间他除了唤他一声,再也不知如何开口。
“你到底是不忍心,下个迷药都那么轻,你难不成不知我功力已恢复了两成了?倘若我未醒,是不是到了天亮,我便可以起来给你收尸了?”
方季快步向前,撕下自己袖间的布料,掏出那余下不多的药粉,轻轻洒在伤口上,莫堇虚汗阵阵,血沿着指尖蜿蜒向下,一滴一滴掉落。
方季盯着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一边包扎一边狠狠道:“你这只手怕是没有一块好的皮肉了!”
几天前深深一到,刚刚长好,又是一块皮肉没了!
莫堇抿紧唇角,弱弱一笑道:“抱歉,你的衣袖……”
方季愣了愣神,半晌,一句阴阳怪气的话便飘了出来:“都是断袖,彼此彼此!”
不等人反应,便将人凶狠往背上一搂,背着朝房内走去。
“轻点,我可是个伤者,痛的厉害!”
这一下着实狠了点,扯到伤口,一阵剧痛。
“有我心痛的厉害吗?我以为你不知道痛!”
莫堇被这一句狠狠噎到了,心下百转柔肠。
两人都沉默了起来。
“喂,抱歉,我来晚了!”连子风不知道什么时候闪进了客栈院子,由于方季与莫堇都不曾注意,以至于他进来也无人知晓。
方季一脚踢开房门,也不搭理连子风。
连子风朝院中扫了一眼,真是惨烈无比!
也怪自己不辞而别,这下不好收拾了。
他叹了口气,跟了进去。
“连叔,你为何又回来了?”莫堇躺在榻上,轻声问道。
方季侧身坐在榻前,不发一言。
“那个,我来是有重要的事情!第一件事是,院中两人身份你们可知?”连子风瞅着方季那苦大仇深的表情,摸了摸鼻子,莫不是这家伙把气撒自己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