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瑞宁让两人把他放在赵家的衣裳和小被褥全部收拾好搬回大院,大院和小院仅仅一墙之隔,墙上的缺口修补完好后,看着却没有前些时日亲近,叶瑞宁说不上哪里生气,但他的确不舒服。
赵肃……
赵肃这恶汉为何突然随随便便就把他放回来,不奴役他了呢?
叶小公子躺上了舒服的大床,身下垫着柔软的席,被褥都是熏过香的。村长这次为他找来的两个人当真把叶瑞宁伺候得很好,加之两人与叶瑞宁年纪相仿,叶小公子脾气被赵肃磨去不少,对伺候在身边的两人话多了起来,不似在叶府时,总要时时挑着他们的刺故意为难。
不知是否因为墙上缺口修补好的缘故,赵肃那恶汉几乎消失在叶小公子的视线下,半日隔壁小院没有动静,夜里黑谧,更是无人,叶瑞宁纳了闷,碍着脸面,拉不下脸去问,便对身边的两人旁敲侧击,让他们注意注意赵肃这几日究竟在做何事,居然连个身影都不见。
名为兰草的少年第五次打从赵家小院回来,对叶小公子摇摇头:“小公子,赵家院内并不见赵爷。”
看那日情形兰家两位少年都以为叶小公子对赵爷恨得牙痒痒呢,谁知竟暗中差使他们去打探赵肃的行踪,小公子的气性琢磨不定,他们收了钱过来伺候人,不好多问什么,小公子让他们做何事,他们照办便是。
一日下雨,入了初秋,气候仍闷热得厉害。叶小公子心浮气躁,兰草嘴巴利索性子活泼,被打发出去替小公子出城添置东西,兰之稳重办事妥帖,遂留下贴身伺候叶瑞宁。
“公子,兰之方才熬了些莲子清羹,已经凉了下去,试试?”
叶瑞宁看着眼前这年纪与自己相仿,言行举止却稳重小心,身形修健的少年,趴起来的脑袋懒懒抬起应了一声,嘴巴张开,兰之便勺起一口送到他嘴边。
叶小公子终究是被伺候惯了的,即便在赵肃那儿被奴役着干粗活,这几日被兰家两兄弟贴身伺候,尤其是兰之,伺候他比府内的下人还要细心,不会令他产生厌嫌,着实舒服。
叶小公子道:“兰之家中可缺钱?”
兰之点头。
“若我哥哥接我回府,你们愿意随我回府内继续伺候本公子么?叶家绝不会亏待你们。”
兰之沉静的面容难得起了些笑意,“公子愿意带我们去叶家,是我们两兄弟的福分。”
喝完莲子清羹,叶瑞宁嫌热,闹着要洗凉水。他身体不好,兰之看着要去备水,备的却并非冷水,而是经过阳光照晒后透着温暖的井水,叶瑞宁皱着眉道:“热的,不洗。”
兰之温和劝他:“这井中水常年清凉,太凉了对公子身体不好,太阳晒晒暖,并不若柴火烧过后温热,趁着午时冲冲足够了。”
叶瑞宁点头说好,让兰之伺候着更衣沐浴,脱到剩下里衣,叶瑞宁抬抬手:“你出去吧。”说罢最后一层衣裳脱干净,抬腿跨进浴桶内。
叶小公子让兰之伺候得舒服,完全看不到少年人稳重的面容起了细微的波澜,也仅是一瞬,兰之便退了下去。
夜里有雨,叶瑞宁无端烦闷,给兰之按了入眠的穴道都睡不着。秋雨势大,他抱着被子起身,守在屋外的兰芝听到动静,隔门体贴地询问。
叶瑞宁烦躁地扯了扯头发:“本公子无事。”
他忽然想起雨季那几日,夜里他都要赖在赵肃身边睡觉,数日不见这恶汉,不过一墙之隔都无动静,莫不是死了不成?
叶小公子忽然被冒出的念头惊起一身冷汗,想也不想地跑出屋外,兰之拿起伞追在身后唤他,叶瑞宁跑到赵家大门前拍门,转头跟兰之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说赵肃不会是死了吧?”
“兰之,你去找个能撬开门锁的东西过来,本公子要进去看看。”
兰之领了命令,费足一番功夫才把门锁撬开。叶瑞宁提着灯要进门,兰之紧随身后,他道:“你等等,本公子先进去看看,你、你留在屋外等等。”
兰之眉头微蹙:“小公子……”
“你就听本公子的!”
把人留在屋外,叶瑞宁溜进院内,夜色下被蒙蒙细雨笼着格外渗人,他刚推开赵肃的房门,缝里露出一双幽亮的眼瞳。
叶瑞宁僵在门外,随即反应着走进屋:“豹子兄弟,是你么?”
屋内窗户半开着,叶瑞宁嗅到丝丝血腥的气息,他心中惊讶,把灯对着黑豹照去:“豹子兄弟,你受伤了?”
黑豹伤在左腿骨,凌乱的草叶覆在周围,黑豹抬头看了看叶瑞宁,继续伸出舌头沿伤口边舔舐。
叶瑞宁半蹲着,身形都不及黑豹一半大小,他抬头摸了摸黑豹的脑袋:“豹子兄弟你等等本公子,本公子去给你找些药草来。”
他要离开,黑豹甩开尾巴缠在他腿上,叶瑞宁和黑豹对视,良久似是意会了野兽的意思:“我不让人进来。”
第19章
兰之守在屋外焦灼地来回打转,迎见叶小公子,忙道:“小公子没出什么事吧?”
叶瑞宁摇摇头:“屋内可有止血消炎的药草,给我捣碎些过来。”
“小公子?”兰之心存疑惑,收到叶瑞宁警告的目光后,疑惑吞在嘴里,不敢再多问一句。
兰之找到止血草熟练地捣碎,用药罐装好送到叶瑞宁手边:“小公子,给。”
叶瑞宁接过药罐好好捧着,吩咐兰之:“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本公子过会儿自己回去。”
兰之似乎不愿意离开:“兰之专门伺候小公子,不敢……”
叶瑞宁不耐道:“有什么敢不敢,本公子的命令你照办就是!”
兰之不再多言,目送叶小公子捧着药罐悄悄溜进赵家小院,叶瑞宁进去后他没有即刻进屋,就这么静静守在门外,眼神飘向远处,本本分分的守着,直到叶小公子从里头出来。
兰草教方才弄出的一番动静惊醒,起夜时溜到门外,好奇地瞅着赵家大门:“哥,小公子一个人进去了?那屋里黑漆漆的,有人?”
兰之微微摇头:“不该我们管的便不要好奇,专心跟在公子身边伺候就好。”
兰草撇撇嘴巴:“哥,你对小公子比对我还要好。”
兰之笑笑,掌心揉着弟弟的头不再多言。
兰家两兄弟守着叶小公子回屋,小公子带着药潜进赵肃的房间,黑豹抬眸看了看他,他忙抬手示意:“止血药草。”
叶小公子把小灯搁在黑豹受伤的腿边,借光线看着渗血的部位,咬紧牙道:“疼不疼啊。”
“豹子兄弟,我可没伺候过任何人和豹子,万一弄疼了你可别咬本公子呀。”
黑豹从鼻腔里喷出热气,仿佛对叶瑞宁的话嗤之以鼻,眸光却是温和的,不见丝毫攻击性。
叶瑞宁掌心抹开药慢慢往黑豹受伤的部位敷,黑豹动也不动,不时用尾巴搁在叶瑞宁手臂摩挲,他噗哧笑着:“豹子兄弟,我痒痒。”
黑豹却玩上了瘾,黑色的长尾不停扰着叶小公子,用尾巴端戳弄他。
叶小公子故意凶着脸道:“我生气啦!”
黑豹惬意地看着他,兽瞳闪烁着幽光,庞大的野兽,竟在叶小公子面前微微矮下脑袋,蹭了蹭叶小公子的脸侧。
叶瑞宁痒得直躲,药刚敷好,便抬起两条手臂环上黑豹伸近的脑袋,轻轻拍抚,许是黑豹绒毛刮得他舒服,叶小公子笑眯眯的,抱着豹子,嫌热后才撒开手。
“豹子兄弟,你是为何受伤的?”
黑豹幽幽看着他,叶瑞宁唔一声,继而重新抱了抱豹子的脑袋:“本公子完全没想到今日能抱一只如此威风的豹子呢。”
黑豹用鼻子对着他的脸哼了哼气,惹来叶小公子笑声不绝,眼看时辰不早,叶瑞宁也困倦了,他捂着嘴巴打起呵欠,恋恋不舍地在黑豹脑袋上一拍:“本公子回去歇息了,豹子兄弟乖乖留在这里等本公子,明日我给你带新鲜的肉来。”
叶小公子言出必行,翌日第一件事吩咐兰草去买几块大的新鲜的猪肉牛肉送过来,兰草被打发出门,兰之肃沉着面容专注做事,也没询问叶瑞宁赵家内有何东西,小公子为何要准备那么多块肉。
叶瑞宁夸赞道:“兰之你真是颗水晶心,以后就这么乖乖跟着本公子,叶家定不亏待你。”
兰之弯了弯嘴角,吹凉碗里的粥后慢慢一勺勺的喂进叶瑞宁嘴巴。叶瑞宁吃了一半,就推开面前的饭食,踱步到门外东张西探:“兰草怎地还未回来。”
“小公子,再多吃一些?”
“不吃了。”叶瑞宁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糟糕,本公子居然将他给忘记了。”
昨夜拆了赵家的门锁他本意找那恶汉赵肃,结果赵肃没找到,却遇到受了伤的黑豹。
未容叶瑞宁多想,兰草按照他的吩咐到一些农户里卖来好些刚宰割的新鲜猪肉牛肉,叶瑞宁想着赵肃房里的豹子,也顾不上去想赵肃如何了:“兰草兰之,你们先回去吧,一会儿有吩咐本公子再叫你们。”
叶瑞宁把装好的新鲜肉块拖进屋内,窗户半开着,阳光落在黑豹身上,门外动静一响,黑豹精锐的目光直直落在叶瑞宁身后的新鲜肉块上,起身走了过去。
黑豹低头嗅着肉块,大口进食,肉块还渗透着血,叶小公子看不得如此血腥的场面,赶紧背过身转到屋外,琢磨着时辰,才问黑豹吃好没有。
黑豹几块鲜肉下腹,饱了后回到阳光下趴着清理皮毛,叶瑞宁拖着小板凳坐在边上看,突然问道:“豹子兄弟,你留在这里可有看见过一个男人?”
黑豹抬眸懒懒扫他一眼,长尾挥在地上甩动,闭目养神。
叶瑞宁自言自语道:“问了也是白问,你又不会说话。”他凑近黑豹蹲下,细细观察伤口。
野兽的恢复力比叶小公子想象得快,昨夜才敷了药,今日已然恢复大半,伤口看上去没有昨夜那般狰狞。
“豹子兄弟,你的伤恢复后会去哪里呢?”
叶小公子除了亲近哥哥,身边并无几个能说些真心话的朋友,这头豹子与他有缘,且又口不能言,小公子不由对它多言几句。
“你愿意随我回叶府吗?新鲜肉块随你吃,还有舒服的豹子窝。”
黑豹哼出气,用尾巴甩了他一记。
“哎,和你说那么多你也听不懂。”叶小公子看着豹子黑色矫健的身躯,挨靠过去抱豹。
“本公子先回去了。”他还很认真的跟豹子交代,“这屋里住着一个男人,他虽是个恶汉,不过豹子兄弟你见到他也不要攻击他好吗。”
豹子鼻腔哧出气,小公子看不明白,走到门外又折回摸了摸豹子脑袋,让豹子甩了开。
叶瑞宁看着落空的手:“力道不大,这豹脾气倒挺大。”
叶小公子伺候了黑豹一夜一日,自己也累了,回到院子开始嚷嚷着要兰之伺候,要兰之洗手,要兰之准备热水沐浴,要喂糕点喂水果。
水面上的花瓣隐约遮起叶小公子裸露的身躯,他趴在桶边让兰之为他按捏,嘴里轻轻哼哼着,兰之忽然力道加重,他疼得一呼:“兰之你做什么呢,捏疼本公子了。”
“小公子……”
兰之素来沉静的目光带了点茫然,低声认过错继续按捏。
兰家里有老人,因而兰之按摩的手法自幼便学起,叶瑞宁只觉得全身都舒坦了,懒懒散散趴着,背后按得越是舒服,眼皮就越重,呼吸渐缓,恍然睡了起来。
一觉似短暂又绵长,叶小公子梦中身痒,尤其是腰上,他动了动试图避开,对方紧随轻抚,时而怜惜,时而恨不得使上全部的劲,他掀开眼皮,茫然地看着两只手搭在他腰侧近靠他的人,道:“兰之,你在做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赵肃:这豹子戏真多,本爷两章没出现了。
第20章
叶小公子推了推兰之的手,发现推不动。他人总算清醒不少,脸一冷,呵斥:“兰之,你靠本公子如此近做什么,把你的手从本公子身上拿开。”
叶瑞宁未见识过风月之事,但曾在府内听下人们暗地里议论,明白有的男人是喜欢男人的,专门去找些小倌做乐。他当即对兰之发怒:“你把本公子当成那些下作的人了?”
“小公子,我……”
兰之松手的一瞬间,目光微变,坚定地覆在叶瑞宁肩膀上:“小公子,兰之虽认识公子短短一段时日,但整颗心都系在公子身上,兰之过于仰慕公子,才会做出方才的事来。”
兰之又道:“像我这样出身低贱的人不该对小公子存有僭越之心,但情难所制,才忍不住小公子熟睡时亲近公子……”他越靠越近,把叶瑞宁锁在浴桶和自己的胸膛之前,本就有些急促的气息变得更为紊乱,“小公子……”
叶瑞宁眉头皱成一副紧巴巴的模样,对兰之又是推又是挡,让人锁在一小方空间里的感觉十分不安。
“兰之,你让本公子出去穿衣裳,松手,退一边去。”
“小公子,兰之当真倾心于你。”
叶瑞宁道:“莫不是你还想要本公子回应你不成?”他端起姿态,人虽笼罩在兰之身形下,心里怕着,可在此时刻,他断然不能示弱,在强迫自己的人面前示弱,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他板起脸:“你现在放开本公子还来得及,本公子可以既往不咎,若等我哥哥过来,你们可就要后果自负了。”
屋外静谧,成日里叽叽喳喳的兰草这时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叶小公子暗恼,厌这荒山野里中,一个能叫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