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是真有这个诗友还是假有这个诗友,谁又知道呢?
这两人还在嘀嘀咕咕,多金坊已经派人上来询问了,颇为殷勤:“二位可是一起的?这大冷天的都在门口站了好些时辰了,可别冻着了,赶紧进去坐坐吧。”
赵玹闭了嘴,和林朝余对视一眼,颔首。
多金坊里放了大暖炉,一走进去便暖烘烘的,和外面几乎是两个世界。里面人还挺多,不过都只围着几张小赌桌,看上去规模并不大,说它是普通的小赌坊赵玹还信,若要说它是什么能给太子私养军队的地下大赌坊,那还真看不出来。
因着地方不大,人又多,人挤人的,林朝余趁机贴着赵玹的耳朵道:“这里顶多算小打小闹,是‘钓鱼’的地方,等你赢得多了或者输得多了,便会有人来引你上钩,带你去另一个地方,那里才是真正的多金坊。”
赵玹:“赢就对了,是吧。”
林朝余:“对,赢得够大,说不定还能让陈多金现身。”
“懂了。”赵玹逛了一圈,“别的太浪费时间,直接赌大小吧。”
他也是有备而来,说罢便从胸口掏出一叠银票,直接拍在了赌桌上。
这一拍可是用了内力的,那威力可想而知,所有人都被这动静惊呆了,直直地看着桌子上那叠厚到过分的银票,赵玹身边的人甚至自动让出位子来,让他在一群人里迅速脱颖而出。
摇骰子的人显然也吃了一惊,盯着桌上那叠东西瞧了好一会儿,发现全是货真价实的银票后,看向赵玹的眼神立刻变了,十分客气地问:“客官是要赌大还是赌小?”
林朝余从赵玹身后探出头来:“赌大。”
摇骰子的人看了林朝余一眼,自然而然地移开了目光,无视了他,继续问赵玹:“客官的意思?”
赵玹下巴朝林朝余一努:“都听他的。”
“好。”
庄家拿起骰盅开始大力摇动,其余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手上的东西,一眨也不眨。相比之下反而赵玹这个赌徒最淡定,还有闲心问林朝余:“为什么选大?”
林朝余羞涩地低头憋笑:“男人怎么能轻易说小呢?”
赵玹:“……”
赵玹被气笑了:“平常装这么正经,这会儿倒是原形毕露了。”
“不开玩笑了。”林朝余眼神示意赵玹看庄家,“那个人。”
赵玹:“你的人?”
林朝余装傻:“什么叫我的人?是三皇子和我哥的线人,很早之前就混进去的,不过再怎么小心谨慎,也只是在这最外围做个庄家罢了。他应该记得我的脸,我说大,那么最后便一定是大。”
赵玹嘲讽:“十赌九输,这些庄家摇骰子的手法,想必很是娴熟。”
“要不然怎么会叫多金坊呢,这种赌坊要是没出老千,那才叫奇怪。”林朝余道,“若是有他相助,我们说不准还能早点混进去。”
二人说着,围观的人嘴里已经在轻声道:“开,开,开……”
他们自然是紧张的,不仅是因为看热闹,更重要的是若是最后开出来是小,那赵玹手里的那叠东西可都会是他们的,若是大,那在场他们的全身家当可都归赵玹了。
声音逐渐越来越大,紧接着其他人都跟着一起喊:“开!开!开!”
“嘭”的一声,庄家将骰盅猛地放在桌子上,对赵玹笑道,“客官可是赌了大?”
赵玹平静:“不用废话,直接开吧。”
庄家闻言拿着骰盅的手一提,所有人的身子都向前倾,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当骰盅全部打开,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赫然是——大。
林朝余毫不意外,美滋滋地开始收钱:“麻烦这位兄台手抬开,我拿个钱……啊哈哈不好意思,承让承让,运气太好没办法,把大家输得身无分文非我所愿。哎这位兄弟不要这样看我,有句俗话说的没错,嫉妒果然可怕,能让人面目全非……”
其余人:“……”
其他赌徒看到林朝余抱了满怀的银票和银子,眼都红了,再加上这人说的话,恨不得把他嘴巴缝上。
庄家将骰盅和上,笑问赵玹:“客官下把押什么?”
第20章 薄冰 (六)
“我的运气不可能永远这么好,这些钱够我花一阵子的,暂时便先不玩了,改日再来。”赵玹说着从林朝余怀里抽了两张银票出来给庄家,“算是谢谢你的手气了。”
“哪里哪里,是客官好气运。”庄家面不改色接过,塞进怀里,对赵玹恭敬道,“客官留步,其实不必如此着急回去,我们赌坊这里只是小打小闹,还有其他更刺/激更好玩的,定让你流连忘返,客官可想试试?”
不等赵玹答复,庄家便拍拍手叫来了赌坊的人:“带两位公子下去,记得要好生招待。”
三个彪形大汉过来将赵玹和林朝余团团围住,各个凶神恶煞,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这“招待”的方式未免太不客气了点。
接着又来一人,不过此人身材矮小,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知道是个善于阿谀奉承的,总之不是个好人就对了。
就见那贼眉鼠眼的人对赵玹他们道:“二位请,我来给你们带路。”
赵玹实在装不出惊慌害怕,不过林朝余演技精湛,对这种情绪把控信手拈来,让人不信以为真都难,甚至发着抖拉住了赵玹的手:“玹儿!”
赵玹:“……”
那三个大汉瞄了林朝余一眼,眼里尽是对林朝余窝囊表现的嘲笑和不屑。
赵玹觉得,这人真的是个人才,外表极具欺骗性,简直是扮猪吃老虎的典范。
“这位公子放心,无需害怕,我只是带你们去更快活的地方罢了。”贼眉鼠眼的小矮子摸了摸两撇小胡子,“二位是外地来的吧?”
赵玹心里暗暗叹气,把林朝余护在身后:“何以见得?”
对方呵呵笑道:“简单的很,若是京城人,知晓我们要带他去另一个地方,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么夸张?”
“自然,来了这多金坊,就没有想离开这的。”
矮子说着带着两人来到赌坊后头,有壮汉上前推开一旁放着的水缸,露出了地下一块石板。把石板挪开,里面是一条暗道,周围贴着青砖,还点着壁灯。
矮子弯腰伸手示意赵玹他们往下走:“请吧。”
赵玹往里面看了一眼,没动:“好好的赌坊,搞得这么神秘做什么?”
“神秘才有意思,玩得就是一个氛围。”矮子嘴里说着,语气已隐隐透出不耐烦了。
直到赵玹见好就收,和林朝余走入地道,矮子脸色才转好,转而又打听起他们的来历。
矮子:“我看二位公子生的俊俏,气度不凡,还想问一句是哪里人?我们这儿外来人可不少,说不准还能遇到同乡。”
“蜀中出身,西北长大。”赵玹摆摆手,“鄙姓唐,单名一个玹字,也不必喊我什么公子,本便是江湖人,一介武夫,称不上公子名头。”
他早便料到赌坊的人会打听他的来历,毕竟若是以后若是欠了钱赌坊可得找人,因此早已想好了说辞。
“唐少侠,那这位?”矮子把目光移向林朝余,就这样的总该不会也是江湖人吧,这不纯粹是找死的么。
“我是和他一起的。”林朝余死死地抱着赵玹的一条胳膊,虽然不明白赵玹为什么要说自己姓唐,但面上还是没有露破绽,“我们第一次来京城见见世面,你得让我们开眼了。”
“那是自然,不过还挺巧,我们坊主就出身蜀中。”
“哦?是吗?”赵玹心里冷笑,面上不显,“那还真是有缘,有空可以一起喝一杯。”
“嗐,那可遗憾了,我们坊主不见外人,连我们这些手底下的人平日也难见到他。”矮子又拱了拱手,“不过公子出自何门何派,说不准我们这儿还有你的同门。”
“无门无派,同门是没有的,但我师傅的名号不知你听过没,在几十年前,江湖上还是很有名气的。”
矮子笑了:“我在这多金坊干了那么多年,见过的人天南地北的多了,也听过不少江湖事,既然有名气,那么就算是几十年前出名的人物,我也应该是认得的。”
“怪书生楚中客。”赵玹说的很慢,咬字清晰,“你可听过?”
那矮子眼神游离,显然有一瞬的惊讶和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自然是听过,怪书生的名头那么响亮,现在可都是为人津津乐道的江湖传说了,特别是他和魔头黑煞。”
赵玹:“是么,之前跟师傅一直在西北,不关注这些。”
不知不觉走到了底,一扇木门出现在他们面前,矮子立刻转移话题道:“到了。”
说着帮他们打开了门,出现在赵玹和林朝余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
地道出口在宫殿上方石壁中,底下灯火通明,赌桌、歌姬、擂台……声音杂乱,刺激着人的耳朵。
矮子观察着二人的神色,确认二人脸上没有反感之色后,笑道:“那么我就先送你们到这儿,祝二位玩的开心,下去的楼梯就在前边。”
赵玹没看他,只是提起林朝余的衣领直直往底下一跃。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矮子和打手赶紧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着跳下去的人,齐齐吃了一惊。
只见赵玹带着林朝余在空中有了一瞬的停滞,紧接着赵玹踏空往上一跃,像走楼梯一般,从半空中往下走。
“这是凌云梯,楚中客的轻功绝学。”赵玹跟林朝余解释,“若是他们之中有人有眼力,能认得出那再好不过。”
也不知道林朝余听没听进去,赵玹只知道这人顺势抱着自己腰抱得还挺紧,忍不住扒拉对方的手:“松开,碍着我了。”
“不。”林朝余抱得更紧了,“我怕。”
好在下一秒赵玹便用凌云梯落了地,把林朝余的脑袋挪开:“赶紧的,松开,你擅自跟来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那还是不算了吧。”林朝余老老实实松开,“正事要紧。”
赵玹:“原来你还知道有正事要办。”
林朝余环顾四周,沉吟片刻:“近几月也没说有大量外族人进京,怎么这里外族人特别多,得占一半了……而且这里除了赌徒,可没有三皇子的人了,接下来得靠我们自己,但是这人的运气可说不准,多金坊的人出老千又个个是好手,你悠着点。”
“这些就当是本钱。”赵玹拍了拍林朝余的胸口,里面塞了刚刚那一把赢来的大把银票,“放心,不会把你们国公府输没的。”
林朝余笑嘻嘻地凑上去:“担心你上头罢了,钱无所谓,输了也没事,输光了我赚钱养你。”
“嚯,那你还是省省吧。”赵玹看了他一眼,迈开脚步,也起了开玩笑的心思,“你打算怎么养我?”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赚钱的途径还是有很多的。”
“你说的有道理,我现在就给你示范一种。”
赵玹伸手从林朝余那掏了一叠钱出来示意对方拿着,接着迈开长腿,直直朝擂台走去。
既然气运不可控,那么打架的实力他还是有底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林朝余立刻懂了他要干什么,本想拦,但犹豫了一番后终是没出声,揣着钱就往擂台另一边的下注桌上去,忍不住叮嘱,“你小心点,莫要轻敌。”
那边擂台中央站了一个一身黑的男人,蒙着面遮住了相貌,却还是能看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这人旁边还倒着一人,口吐鲜血双目无神,显然已经没了气息,被多金坊的人上来拖走了。
赵玹皱眉,底下群众却是一片欢呼,多金坊的人上来大声喊:“还有没有想上来的?”
赵玹往上一跃,众人只见眼前闪过一抹黑影,一个俊俏的小伙子已经站在了擂台上,面对着蒙面人。
多金坊的人赶紧上前:“怎么称呼?”
赵玹:“姓唐。”
“唐少侠。”多金坊的人笑着道,“上了这擂台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知道,可以开始打了吗?”
“别急,别急。”这人在多金坊干了那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像赵玹这样这么急着去送死的,不免在心里暗笑,又招呼那边开了个赌桌,赌赵玹和蒙面人谁胜。
蒙面人是多金坊擂台出了名的厉害,再者单从外表上来看,怎么说赵玹都跟对方差了一大截,因此除了林朝余,自然是没有人押赵玹。
赵玹哪还会在意这些,等其余人下完注,赵玹与蒙面人面对面,却谁也没先动。
其余人看得纳闷,却觉得周围忽的热了起来,林朝余却明显感受到了两股内力无声的碰撞,紧接着眉头越皱越紧,眼中也带了担忧之色。
混在人堆里的林朝余盯着擂台,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青麟卫和三皇子的人虽然混不进多金坊内部,但这地下城中的赌徒里还是有他们的眼线的,这个蒙面人他有听说,据说武功很高,阴狠毒辣,招式奇诡,不好对付,是个高人。
今日一见,林朝余才发觉之前自己竟一直小瞧了对方,这个蒙面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刚刚的内力竟压制住了赵玹。
蒙面人突然开口:“是个奇才,可惜太年轻,练的还不够,杀了又未免太过可惜,待会儿会留你一命。”
赵玹主动收了内力,那不羁的性子却更加凸显:“人外有人,看来之前是我轻敌自大了。不过前辈如此高的武学造诣杀了也未免太过可惜,待会儿我也留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