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钰铭

作者:钰铭  录入:02-07

  “黑木匣子?你就是要赃物,那满屋的珍品名器不要,非要一个黑木匣子做什么?”方亭糊涂了。
  息延却不理会他,只不客气地拿过匣子,见与当日所见无异,心下一定,将之打开。
  只见里头端放着一只精致的白瓷瓶子,打开来,袭来一股扑面而来的清香,好似放了什么特别的香料。
  方亭凑上前去,却“哇”地一声吓得连连倒退,“啥——骨灰?!”
  息延面上表情不定,望着那瓶中灰白的沙灰,“怕?”
  “二皇子府上怎会有这样的东西?这是什么人?何不入土为安,反将人烧成灰来放置于书房?难道二皇子竟也杀了人?!”方亭连发几问,再一想到樊裕平日模样,愈加觉得周身发寒,“息大人,你早知这罪证?为何不早些说?他而今举兵造反,就算杀了个把人,又算得什么?”
  息子帆摇摇头,“方少爷有事便请回罢,今日多谢了。”
  他过河拆桥,下了逐客令,方亭只觉恼怒,“今日你不说清楚,我便不走。”
  息延道,“方少爷,当日若无你与在下打架、嚎哭之事,那人犯不会被人换了,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一‘罪证’,你若要拷问我,息某可得先将你抓起来拷问了。”
  方亭打从他说到自己“嚎哭之事”,便几番想跳起来争执,等听他说完,脸色一变,“你说这便是……那谁?你,二皇子为何要留着他?你又拿他作何?”
  息延微微扬唇,“自然是拿来等鱼儿上钩。”
  “什么鱼?”
  “方亭,”息子帆正了脸色,“京城而今护卫不过五千,两日后二皇子便率着三十万兵马而来,到时候你我皆是反臣,小命尚且不保,你便知道了这罪证,又有何用?”
  方亭被他义正言辞的模样唬住,“那你让我找来做什么?”
  息延道,“因为唯有我还可拿它,救一救天启。”
  方亭终于走了。
  息子帆坐在大堂,房门大开,一阵风灌进来,烛光摇曳不已。
  他扬声道,“出来罢。”
  下一刻,房梁上微一动静,琅邪跳了下来。
  “你……”
  可不等他说完,琅邪已打断他,“那是文贞?”眼望着他手边黑匣,三两步便跨了过来。
  息延瞧他身手吐息,正有些恍惚,又看他取了黑匣便要走,伸手一拦,却被琅邪手腕轻轻一转,游鱼一般滑开,“你的伤果真都好了。”
  “如何,你还要杀我么?”
  息延摇头,“我现在信了,我确不如你有武学天分,如何,你想为你弟弟报仇么?”
  他将那话原数还给琅邪,原以为他会立刻被激怒,熟料琅邪只沉默了片刻,朝他道,“我不恨你。你我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不相为谋……”息子帆喃喃两声,竟笑了起来,“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不好奇我如何得知你未死?”
  “孙先生与你交情,自不会瞒你。”
  “你不好奇我为何等你来?”
  “不好奇。”
  息延笑道,“你还是怪我。”
  他知道琅邪不愿跟他多言,开门见山道,“文贞可以给你,但你需为我做一件事。”
  琅邪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皇上而今信奉袁永,一心求道修仙,闭塞视听,普天之下,恐怕唯有你才可以让他信,这世上没有什么‘仙长’。由此方可避免这生灵涂炭。”
  “你高估了我,”琅邪道,“何况依你方才所言,二皇子既有三十万大军,京中只五千人马,皇帝这时收手,来不及了。”
  “不,”息延道,“你以为二皇子要弑君?你可曾听他停战和亲之举?他又为何要以三十万人马长途来对五千护卫?难道不知速战速决更好?”
  琅邪垂下眼,看了一眼怀中黑匣。
  “他不会屠京。他从一开始便没打着屠京念头,他找那人马前来,是要京城不战而降!哈,他的野心真是可怕!”
  “野心?……”琅邪喃喃,他觉得息子帆有种莫名的兴奋。
  “既然如此,你奉他做皇帝,岂不更好?”
  “君父,天子也,说易便易,礼法何在?”
  “杨骅不也是天子?何以他能易之,当今不能?”
  “杨骅天生残暴,皇上却是被妖人所惑,只要斩杀妖人,定会思痛悔改。”
  琅邪冷笑,“天子不仁,竟怪罪要妖人身上,息大人既如此笃定,大可去劝说一番。”
  息延听他对樊帝不敬,也未恼怒,“我要你助我。”
  “息大人,我已说过你与我道不同,实不相瞒,当今在我眼中并非明君,你既信天,天意便是当今气数已尽,还是禅位让贤为好。”
  “否也,否也,是天意让你还活着,又让孙神医遇见你,又让我今日再见着你……如此种种,方才是天意。息某若不抓牢今日天意,天必怪我。”
  “罢了,我不是来跟你耍嘴皮子的,”琅邪捧起黑匣,“你要谏言,便谏言去,只不妨想想司马大人的下场。”
  “司马大人尽人事,听天命,已无愧圣上,无愧苍生。”
  琅邪冷笑一声,径自便要离开。
  “且慢。那你进京,又是来作何事?”
  琅邪脚步微顿。
  身后息延道,“我本不想威胁你。”
  “你威胁不了我。”
  “是么?李大人在户部新换的数百户名名单,也威胁不了你?”
  琅邪转过身,狠狠瞪着他,“息子帆!”
  “如何?”
  “我原本以为你好歹是个君子,可你这般行径,未免令人不耻。”
  “我从来不是君子,可你却是妇人之仁,注定成不了大事。”息子帆并不动怒,只是目光锋利,“……譬如现在,我拿无辜之人性命威胁于你,你大可一刀杀了我,你能做到——像在齐县手刃县令那般——可你下不了手,因为你知道我还不算太坏!琅邪,你的心太软了,只能见太平,不能见苦难。”
作者有话要说:  一度想从30章删了重写。。算了,先写着吧(一语成谶!!)

  ☆、游魂归乡

  
  息子帆雄心勃勃要将琅邪带进宫面圣,后者却只想问他如何解释自己这张脸,他一露面,宫人不给吓个半死?恐怕不等进宫,小命便要交代出去。
  息子帆却丢来一套夜行服,手里还拿着另一身,似乎早做了准备,“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去送死。”
  “……”琅邪眼看他动作麻利地换着衣服。
  “皇上忙着准备祭天,除了袁永李偲谁也不见,只好出此下策。”息子帆解释道。
  “……”琅邪眨巴着眼,“你要穿着这身衣服偷溜进宫?被发现怎么解释?”
  “你我的身手,若被几个宫廷侍卫发现了,刑部可真是脸上无光。”
  琅邪一愣,息子帆亦是话音顿住,但只是轻咳了声,已掩饰过去,“走罢。”
  时隔半年之后,曾经的两个刑部侍郎各穿着夜行服,一前一后跳上屋檐,做贼似的往宫里去。
  琅邪想他方才所言,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又问,“你让我进宫,就不怕我对皇帝……”
  息延只轻笑了一声。
  月明星稀,浩瀚屋顶,两人前后奔驰,很快便到了宫门。
  此时已约莫亥时,宫中守卫略有松懈,但还比往常多些,琅邪深谙夜探之道,趁那厢稍有松懈便跃上宫墙一棵探出头的大树杈上,眨眼功夫便消失了身影。
  息子帆不甘示弱,也随他而去,底下人只听风吹动树叶声音,两人已都落在宫墙内侧。
  息子帆离京已有半载,琅邪更是年前便未进过宫,两人望着宫中烛火照出的漫长路径,各自都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月光下的树影把琅邪的脸变得星星点点,他阖眼片刻,眼前火光冲天,惨叫连连……
  “走。”息子帆轻声道。
  琅邪跟在他身后,“在哪?”
  “听方亭说,他近日都在乾清宫……”息延又道,“此时应尚在做法,朝那最亮处走便是。”
  两人对此间并不陌生,只是宫中守卫巡逻不断,也不可胡来,只能重又跳上房檐,借着檐角掩饰身形。
  果然,没走多久,隐约便有乐声传来,两人对视一眼,不再磨蹭,更朝那厢去。
  此时乾清宫内,童子们的唱乐已到尾声,纷纷拜退之后,樊帝坐在椅中,还很精神,见桂珺又端来碗浓浓药汁,不由轻蹙着眉头,“怎地还要?”
  一旁灰袍道人道,“此次与天帝相通,容不得丝毫差错,到祭天以前,陛下需得保证龙体安康,此药有此功效。”
  “仙长所言极是。”樊帝微露不忍,然此人之言对他却好似神言天语,打消疑窦,接过碗来大口饮下。
  灰袍人眼看他喝尽了,方才拜退。
  桂珺搀扶樊帝回养心殿,待樊帝歇下,遣退了宫人,渐出了屋子。
  樊帝将将要睡下,此时却忽地从房中降下两个黑衣人,正要大声喝人,却忽见其中一个摘了面巾,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然姑……”
  樊帝喃喃叫了两声,忽觉不对,“是你——你怎会入了朕的梦?”
  他以为自己做了梦,琅邪又何尝不是;他瞪大眼睛,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樊将军?皇上?”
  他为何有此一呼?只因那金色龙床上人此时的容貌,与他记忆中实在相差甚远——那瞬间他终于明了为何那袁永让神医孙妙应自愧不如,让整个太医院奉若神明——他看起来只有五十来岁,发虽已白,面容却好似返老还童般容光焕发,一双眼睛更是精光四射,丝毫不减当年初入京城之时。相较半年前病入膏肓的樊帝,更是脱胎换骨!
  顷刻间,琅邪心中忽地涌起一股怪异之感,可他还说不上为何,只是直觉地恶心。
  他没再走近,只是呆立在原地,而樊帝眼神复杂地望他片刻,“你来朕寝宫作何?”
  琅邪忽地惊醒过来,却见他还在梦中的模样,想来自己在他眼中早已死了,由此还未清醒。
  他对此人心情亦十分复杂,许多年前,这人也曾抱过他,逗过他,只是他始终不太领情,许多年后,这人亦警告过他,宽恕过他。虽早听说他性情大变,到此时亲眼见了,仍有些不敢相信。
  见樊帝一双眼睛紧盯着自己,他索性将计就计,“……皇上龙体安康?”
  “哼,朕是天子,区区病痛,能奈朕何?你穿成这模样来,是要来杀朕?”
  琅邪忙摆手,“小臣不敢弑君,只是……有些事想问陛下。”
  “何事?”
  “小臣,那个,游魂归乡,又一路北上,见那南方暴雨,中部大旱,哀鸿遍野,朝廷却视而不见,只知征粮打仗,皇上可知?”
  “为人臣子,不知为君分忧,反以庸人之见,对君父不敬。你难道不知司马厚的下场?”
  琅邪皱眉,“小臣以为,司马大人正是忧君之事,才请皇上停战还粮,以免百姓受苦,劝诫陛下。实乃大忠大义之人。”
  “庸人,庸臣!天地要不仁,朕乃天帝之子,正要冒大不敬祭天敬告,天灾顷刻可解。”
  琅邪心中冷笑,“可穷兵黩武,霸道征粮,官员贪污,皇上沉迷仙道......百姓遭的却尽是人祸。”
  樊帝闻言大怒,“你懂什么?忍一时之痛,方可万世永存!”
  “何意?”
  “此一战,一可永除外间祸乱,二可转接内忧,将那前朝余孽种种,除夕大火种种,天灾种种,搅成一潭浑水,转嫁蛮子,那群民愤怒,如此方可泄去,从此安心治理,如何不懂?”
  但见他在自己梦中,竟已毫不遮掩,那狂乱之态,如此厚颜无耻之言,哪还有半分昔日仁君模样?琅邪心中怒火几乎要冲破头颅,却还竭力忍耐,想在他“梦中”与他多说些,教息子帆看清他,咬牙道,“人生只百年,此身不再得......皇上竟不管此时,却要管万世?”
  樊帝冷哼道,“人生只百年?你怎知朕不是天地有万古?”
  他是失心疯了!琅邪怒极反笑,正如当日齐县县衙那般,他已不能忍耐。
  不想息延竟先他一步,喝了一声,“无道昏君!你这万古之身,如何得来,你竟不知羞愧么?你对自己的亲儿子……”
  “放肆!你如何闯来!”那一声喝得樊帝当场惊醒,将二人扫视一遍,大惊之下,又听息延指摘自己身份,不由狂喝一声,正这时,外间侍卫听闻动静,当即闯进。
  “逆臣息延琅邪弑君,即刻斩杀!”
  无须多言,这两人一身夜行衣,正步步逼近天子,岂不正坐实弑君一说?
  琅邪离门最近,当即被那黑甲重重包围,挥刀便砍,他劈手夺了兵器,砍伤一个,又涌上两个,如此源源不断,让他近不得樊帝之身。
  “走!”他喊了一声。
  走?如何走得脱?他二人纵是再好的身手,如何敌过那不断涌入的黑甲。
  黑甲前赴后继,眨眼功夫,养心殿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眼看琅邪臂上、肩上、腰上都已带了血痕,忽听一声大喝,“天子在此,不准妄动!”
  原来在这片刻功夫,息子帆不知如何竟杀出一条血路,抢到了樊帝身畔,手中又不知从谁手上夺来一把长剑,正架在天子脖颈间。
  众人眼看着他那剑,再看息延脸上寒冰模样,都不敢再动。
  息子帆扬了扬下巴,“放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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