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凌,你背不出来,还觉得他人背不出来?”徐宗正当真是被王子凌这话气得不轻,胡子吹动,语气严厉至极,“你当所有人都如你一般不知上进吗?不好好反思自己的学的扎实与否,反而是先怀疑他人的努力,真是愚不可及。”
“我……”其实也是无心之语,王子凌心里原也没认为洛华作假,只是现下被徐宗正当面责骂,他面上灼热难看,干脆一条道走到黑,忍不住呛声道,“他在帐里,看不真切,谁知他有没有先翻了书,瞧了答案去。”
“你——!”徐宗正被王子凌的作态气狠了,“不学无术。”
“老师,我心里不服,若这位洛公子是真才实学,您现再抽几个于他就是了,莫说全答出来,就是答出一半,我王子凌敢作敢当,愿当着众人的面给洛公子赔个不是。”王子凌作揖朗声说道,“如此一来,是非对错,皆有判断了。”
徐宗正望着底下众人的神情,方知王子凌这番话也多多少少说出了他们的心中所想,不由长吁一声,心里失望非常。
然他还是望向洛华开口问道:“你可愿多答上几句?”
迟疑片刻,白纱帐内传出声响:“麻烦老师了。”
“八佾篇,‘孔子谓季氏’……”
“‘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
……
一问一答,少年口齿清晰,虽不及徐之清那般答得行云流水,但也来来回回不曾出错。
“好了,你坐下吧。”问完五句后,徐宗正颔首说道,随后目光落在了已呆若木鸡的王子凌身上,“如你所愿,现下你如何说?”
“我、我……”王子凌手攥紧了几下,咬牙道,“是、是我误会洛公子了,对不住,还请洛公子原谅。”
“无事,公道自在人心,误会在所难免,王公子不必介怀。”洛华站起了身,想了想说道。
此话一出,王子凌更觉脸上烧得慌。洛华做出这番宽宏大量之态,更显得之前他的行径咄咄逼人了。
“谢、谢洛公子。”磕绊说完后,王子凌便一屁股坐下,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让你坐下的?”徐宗正沉声说道。
王子凌只好又垂着头站了起来。
“作为你们的老师,今日我必须告诫你们一句话,不知内视反听者,终不成器。我知你们意气风发,一个个心比天高。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惟有心怀谦逊,方能看清自己,认知他人。你们回去之后自当好好想,自己到底想走多远吧。”
“公子,你今日好生厉害,那什么王子凌完全傻了眼,真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巧红心里扬眉吐气,语气里满是兴奋雀跃,“不过公子,你何时会背得《论语》,奴婢都未发现。”
洛华挠了挠头,神情倒未有半分得意之色,“我其实也不明白,只是老师所言的那些句子,似乎我就是知道的,心里默念了几遍,嘴里顺着就说出口了。”
“这……这……”巧红被惊得不轻,“小公子,莫非真如那卖笔之人所言,您当真是紫微星下凡?”
“说笑而已,这话你还真信了,紫微星哪是会背些东西就是的了?”洛华坐在马车上笑着说道,“再者,今儿老师才说的,心怀谦逊,常常自省,我还差得远。”
巧红有些愣神,大抵是这段日子学了不少,只觉得少年的谈吐实在是和往日判若两人。
不仅和一般人没什么不同,还显得更沉稳不少。
这样的少年倒是让巧红忽然有些许陌生了。
“好香啊!往日放学怎没闻过。”洛华眨了眨眼,“似乎是上次那家王婆烧饼巧红,,我们要不再买些吧,荣荣上次都吃了,应是喜欢的。”
“嗯……好,我让马车停下。”巧红嘴上应着,然没一会儿,似是想到什么,她脸色大变,慌忙攀在了马车边,将车帘掀开张望。
“巧红,你怎么了?”洛华也瞧出了些端倪,发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公子,这马车走得不对,这不是回相府的路。”回头说了一句,巧红便又将头伸出去,似是在和车夫争辩着什么。
“什么?”洛华一惊,细想之后,才记起今儿驾车的有些脸生,他只以为是换了人,没想竟是出了这档子事。
洛华起身想将巧红先拽回到马车内,这车走得颠簸,那驾车的人也不知目的,若是巧红冒然争执,指不定被摔下车都是有可能的。
然不待洛华动作,巧红就满脸煞白地退回到了马车内。
“怎么样?可有伤到哪里?”洛华问道。
“他、他们身上有刀、刀。”巧红没经过这种事,不敢乱来,心里很是慌张,“小公子,我们怕是被人掳了,这、这下怎么办?要不、要不我们跳车吧。”
“不行,这太危险了。先别急,荣荣会有法子救我们的。”洛华左右望了望,瞧见自己上学堂带得笔墨,连忙拿出笔仓促沾点了墨,在纸上写了起来。
巧红见了,也瞬间明白了过来,连忙蹲下研墨。
“快将这纸团扔出去。”
“好。”巧红连忙凑到帘缝边将纸团扔出去。
“公子你怎么写得——”连续扔出几个,巧红方瞥了眼少年写得,然她的脸色竟然更惨白了几分。
原以为洛华写得是求救之语,然巧红万万没料到少年所写得句句皆是要掉脑袋,大不敬的话。
“权宜之计。”洛华手上不停,简单解释道,“若是直接求人去相府报信,先不说能不能送到荣荣手上,就是被一般人捡去,要么会怀疑这纸上所言真伪,要么根本不敢去相府这种地方。所以不妨写些放肆狂妄之语,大家都瞧见是从这马车跑出来的,定会被巡街的官爷知道,到时候沿着马车追上来,我们就能有救了。”
巧红愣了,以为少年所言颇有道理,不再多言,连忙帮忙。
纸用没了,洛华只有撕书下来写,然没再写几个,那马车就渐渐缓了下来,一会功夫就猛得停了下来。
“还请两位下车。”车外传来冷漠的声音。
洛华将铺张开的东西收拾起来,巧红正欲下去,洛华却将人先拉住,摇了摇头。
“你们是何人?为何将我们带到这个地方?”洛华坐在车里发问道。
“还请公子快些下车。”外面人答道。
“你们知晓我的身份,莫非是想索要钱财吗?”洛华接着发问道。
“若有加害公子的心思,我们路上早就动手了。只是有位故人想见公子一面,请公子赏脸下车。”
洛华思索片刻,他连续发问不过也就想着推延时间,见对方所言也有周旋的余地,与巧红对视一眼,下了马车。
打量了一番四周,他和巧红似乎被带到了个像城外寺庙一般的地方,杂草丛生,看上去很是偏僻荒凉。
“公子,请吧。”那人态度还算恭敬,洛华望了望那寺庙,心思沉重。
眼下,就凭他和巧红两人,要逃实在是不易。
见少年向寺庙里走去,巧红想跟上去,然却被那人给拦了下来。
“只有公子一人可以进入。”
“我要跟着公子。”巧红不肯。
“巧红,你在外等我。”洛华安抚了几句,“没事的,我去去就回。”
“公子。”巧红鼻子发酸,只能眼看着少年向那破败的寺庙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惹,竟然2020了,希望这一年自己能继续坚持下去。【冲鸭!!】
————————————————
感谢在2019-12-30 21:51:00~2020-01-01 22:3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ayayayaya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下桑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你们到底是何人?若是小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丞相大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巧红被那个男人拦在外面无计可施,只能焦急等待。
“我们伤害公子?哼!你们才是。”那人冷笑一声,语气分外不屑。
“你——”巧红没想到此人竟然还有脸倒打一耙,气结得与之拼命的心都有了。
然而望着对方手上锃亮的大刀,巧红惟有忍气吞声。
“颠倒是非。”巧红暗骂一声,谁想那人神情一变,紧接着就陡然转身挥舞起长刀来。
银光闪耀,巧红以为对方突然发难,吓得慌忙跑远。
待她跑在一块石墩边蹲下,她却发现那人还站在原处。
一只箭羽已然插在那人的后背上。
巧红死死捂住嘴,她恐惧地望向远处,方瞧见有一男人骑在马背上,手握长弓,墨绿色的眸子冷眼旁观着生死,犹如来自阿鼻地狱的使者。
是丞相大人。
那人中了封景荣一箭已是体力不支,连忙向地上扔下一小巧铜球,刹那间,大片大片的白色浓雾蔓延看来,隐匿去他的踪迹。
封景荣脸上没有一丝意外,似乎一切尽在他意料之中,他快速抽出几只箭羽,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犹豫。
嗖。嗖。嗖。
隐隐听见那人中箭的闷哼声,等烟雾散去后,巧红却未瞧见那人的身影。
不过,她也不关心那人的去向,她在意的是少年还在寺庙之中,里面还有那人的同伙,情况万分凶险。
“主子,主子。”巧红跑到男人面前跪在地上焦急恳求道,“小公子被他们带进那庙里去了,您快些救救小公子吧。”
男人默默坐在马背上未瞧她一眼。
“主子!”
“主子!救救小公子吧!”
……
巧红不断哀求,然而男人仿佛充耳未闻,接着很快就有两个士兵将她拖了下去。
“丞相大人,里面的那些逆贼罪该万死。”属官走上前来请命道,“末将愿为大人前去将他们全部剿灭。”
“派人将这座庙围起来。”男人将弓扔在了地上,拨出腰间的长剑,神态阴鸷,“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走。”
“那抓到的人……”
“杀了。”过了会儿,男人还是改口了,“不,带到我跟前来。”
洛华小心翼翼踏进这座破败无比的寺庙,和想得一样,里面昏暗又潮湿,覆着裂纹的墙面上,立着斑驳的神像。
那是四大天王的神像,放了不少年头,瞧着面目狰狞,很是骇人。
洛华瞄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紧跟着就有三个人从神像后走了出来。
寺庙内太暗,洛华站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那些人的长相。
直到他们走至五尺的地方,洛华才隐约瞧了清楚。
那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其中一人洛华见过,正是他在书斋里碰见过的那个说话有趣的男人,至于另外一男一女他却瞧得眼生。
还不等洛华开口,只见那书斋见过的男人神情激动,他一边向洛华走了过来,一边转头向另一个男人说道:“三哥,我就知当年的事另有隐情。你瞧!洛儿他没有死。果然是封景荣那个混账将洛儿藏了起来。”
洛华被男人的神神叨叨的样子吓着了,不由往后连退了几步。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将我掳来这里?”
“洛儿,你别怕。上次有封景荣的眼线,我们不好相认。眼下你就别再让哥哥们担心了,好吗?”洛季礼声音温柔,然他刚要再上前一步,少年却又往后再退了一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洛儿!我是你四哥洛季礼啊!这个是你三哥洛叔仁,还有清枫语。”洛季礼有些心急地解释道,“你不要吓哥哥,你是不记得了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洛华扶着有些胀痛的脑袋,想要夺门而出,然他方转过身,就见刚刚还在他面前的那名高挑女子已出现在了门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
“公子,您曾救过枫语的命,过往种种,您难道不记得了吗?”那名身着黑衣的女子跪在地上,脸上神情分外哀切。
“我、我……”洛华脑中分杂乱,结结巴巴说道:“你们、怕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认错?你就是洛儿。”洛季礼斩金截铁地说道,“我与三哥看着你长大,怎会可能连自家兄弟都认不清。”
“我没有见过你们。”洛华的脸色有些苍白,随后颤颤指了指洛季礼,“我只认识你一人。”
洛季礼眼睛亮了亮,然随后就又被少年的话弄得心灰意冷,“就、就是在藤原书斋的时候,我与你有一面之缘,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三哥,洛儿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封景荣那家伙给洛儿下了什么药,让洛儿忘记我们了?”说到这洛季礼攥紧了拳头,“一定是他干的,他对洛儿狼子野心,这个可恶的家伙。亏我当时还以为他有几分可怜。”
“你先别急,这事还未有定数。”洛叔仁细细观察了一番少年的面庞,随后使了个眼色,清枫语倏然就将门阖上,并按住少年的肩头。
“公子,得罪了。”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洛华吃了一惊,想挣脱束缚,然而他根本不是清枫语的对手。
洛叔仁上前,握住了少年的手腕。
“他不是洛儿。”过了会儿,洛叔仁松开了少年,思量片刻说道,“容貌虽相似,但其实也并非完全一样。洛儿生下来眼角就有一颗泪痣,而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