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交媾时被容澶听到,还……还发出了那种声音被他清楚地听到,容澶有可能没有听到吗?
别自欺欺人了!
太丢人……太丢人了……
借住在人家的地方,还需要他帮忙看诊,还……唉,凌施从小到大还没有过这样如此窘迫的时刻,接下来该如何面对容澶呢?
骆孟思买了东西回来叫他,“别想了,容澶不在,又不知道去哪儿了。”
凌施悔得肠子都青了,这种话只是浅浅地安慰他了一点点。
梳洗起床,骆孟思打水来给他清理,昨夜之后完全没心情好好清理,若是因为这样生病,还要去面对容澶,他会更无地自容的,不对,就是没有因此而生病,也还是要面对容澶……
自己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骆孟思见他闷闷不乐,深知昨晚最后自己是有些过分,于是也不敢说更多的话,怕被厌恶,静悄悄地就当个摆设。
正午时容澶也没有回来,凌施甚至猜想经过昨晚的事,容澶是否不想继续理会他们,打定主意要把他丢在这里任他自生自灭了。
骆孟思见他愁容满面,忍不住宽慰道:“不至于不为你诊脉,那人性格那么奇怪,兴许这事根本没在他心里留下痕迹呢?说不定真是去忙自己的事了。”
凌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骆孟思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正午刚过,容澶还没回来,却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是在骆孟思意料之外。
凌施见之前跟着骆孟思的小厮哭兮兮地进门来,见到骆孟思之后直接跪下,求他回家。
而骆孟思开口第一句话则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凌施无言以对,上前去扶起小厮:“是出了什么事吗?”
小厮抹了把泪,点点头,又转向自家少爷:“夫人病了,怎么说都不肯吃药,盼着少爷回家去呢。”
果然,骆孟思脸色变了:“怎么会病呢?”
小厮看了一眼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凌施,抽泣道:“少爷离家太久了,夫人担心,每天为少爷祈福吃素,少爷你又一点儿消息都不往家里传,夫人思念成疾,这才病了。”
骆孟思听罢眉毛拧成疙瘩,焦急地来回踱步,小厮跟凌施对视了一眼,见少爷看过来,又赶快恭敬地低下头去。
凌施一句话都没说,就看着他着急,骆孟思最后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回去吧,回去看看。”凌施开口劝说道。
“可是你……”骆孟思迟疑着,左右为难:“你跟我一起回去吧,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凌施摇头:“你母亲见了我会更生气的,再说,我现在不能走。”
骆孟思也了解他现在不能走,只是怀着那一点点希翼,希望他能跟自己一起走。
“你回去吧,好好在家陪陪你母亲,等这里的事情了结了,我去找你。”
骆孟思蹙眉,有些委屈:“你会去吗?”
“会的。”
骆孟思把身上的大部分钱都给凌施留下后,就急匆匆跟着小厮走了,凌施知道,骆孟思自己也清楚,凌施的话根本不值得信任,可是没有办法,只得离开,他只能赌一下,其实一定会输。
换其他人就能想得到,事情太巧了,但骆孟思偏偏不是个会怀疑他的人。
凌施站在门口送走了骆孟思,却一直没转身进门,就那么站着,失魂落魄的。
天空应景地下起了小雨,显得他的身影更加落寞。
容澶回来便看到了凌施这副样子,左右不见那个话多还对他有敌意的跟屁虫,知道了大概。
“他走了?”
凌施“嗯”了一声,又问道:“你怎么知道?”
本来以为再次见到容澶会很尴尬,没想到离别来得如此之快,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尴尬,容澶的表情也很自如,这样相处,倒是舒心得多。
“昨天,我见到你跟一直跟着你们的人说话了。”
凌施很惊讶:“你也知道有人跟着我们?”
容澶小小叹了口气,“他们离得太近,跟踪的方法也太不高明了。”
凌施扯起嘴角嘲讽似的笑了笑,“也是,但骆孟思就没有发现,你说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呢?”
容澶没有说话,看了他一会儿,进了屋子忙自己的去了,实际上凌施也不需要别人安慰,路是他自己选的,没道理让谁来安慰这个得到最终结果的他。
骆孟思的母亲生病是假,但思念是真,小厮根本就没有回家,他只需要在这个时候带骆孟思回家,然后提前趁机跟他家里的父母把凌施的事情一说,骆孟思大概就出不来了。
关上一段时间,他或许会妥协,或许不会,但一定不会再找得到凌施,凌施已经想好,等合昏毒解了,化宁派他是万万不可能再回去的,师兄也不会再见,到时候去哪里还没想好,但会跟这一切都做个了断。
让骆孟思死心放弃只是时间问题,过不了多久,他发现找到他无望,便会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成亲生子,平安度过有福气的一生。
和凌施的这段风流韵事,过上多年想起来,或许还会后悔,也或许是美好的回忆,但到那时,都已经与他无关。
晚上容澶又帮他把脉,坐在那儿,表情平淡看不出任何端倪,凌施看着他清冷的脸,这才意识到,这偌大的别院里,从今晚开始,就只有他们二人了。
凌施清了清嗓子,“容大夫,你每天出去,都在忙什么啊?”
“躲人。”
“啊?”
容澶轻飘飘看他一眼,“一个大麻烦。”
“哦。”
凌施讪讪一笑,不敢就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于是换了话题。
“听说之前你一直在施医赠药,之后还会……”
“不会了,换手。”凌施忙不迭递上右手,容澶的手指搭在他手腕上,淡淡开口:“我师父去世前说他虽一生为医,却做了许多见死不救之事,人之将死,想起过往种种,心中无法平静,便让我为了他在他出生的地方施医赠药七日,求得心理安慰。”
“哦……容淇大夫是在这个村子里出生的?”
“嗯。”
凌施问道:“那为什么不继续了呢?施医赠药,治病救人,即使你师父已在九泉之下,但也可以为他攒些功德啊,而且你的医术是他教的,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在为他攒功德。”
“麻烦。”
“……”
这是什么样易消逝的师徒情啊。
容澶收回手,和昨晚一样用手帕擦了擦指尖,凌施腹诽了几句,其实他好像已经习惯了。
“好了,现在说说吧,昨晚的事。”
“什么?”凌施不知道他指哪件事。
“为什么会和骆孟思交媾?”
“……”凌施整个人像被闪电劈中了,他以为容澶一下午没有问这件事,就代表这件尴尬的事已经结束了,结果……竟然只是刚刚开始吗?
“什……什么为什么?”他从耳根子开始,红到脖子,再往下,非常无地自容。
然而容澶却还是那副悠然的表情,甚至还带了一点儿疑惑,“我明明已经为你施了针,即使施针无用,也不会催化你的情/欲才对,而且合昏发作的间隔应该没有那么短,毕竟你们来之前,刚刚交媾过不是吗?”
“……”
凌施表情变得很难以言喻,他懂了,彻底懂了,容澶就是这样的人,他不是在为难他,也不是在调戏他,更不是在羞辱他,只是……只是很认真地在思考凌施为什么会想和骆孟思交媾,他考虑的全都是身体的状态,他从来不会考虑精神,人情,情绪层面的可能性。
第15章 怪人
和这样的人应该如何交流?凌施没有既定应对措施,有些无措。
他深吸了一口气,“事情是这样的……”
容澶果然坐好,一副打算认真听讲的样子。
“……我设法让他回去,他还记得我的生辰,送了我礼物,为我做了许多事,所以……我觉得很对不起他。”
“啊……”容澶若有所思,得出结论:“所以,你就用自己的身体去回报他?”
“……”凌施瞬间脸更红了些,抿了抿唇:“可以这么说。”
容澶恍然:“也就是与合昏无关?”
“……是。”凌施发现,自己和容澶交流时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很艰难。
容澶收起好奇的眼神,又变得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凌施忍不住问道:“你有头绪怎么制作解药了吗?”
“暂时还没有。”容澶瞥他一眼:“我也不理解你的做法。”
“不理解?”凌施不知道为什么容澶又将话题扯回到了上一个,但也有些好奇他说的话。
“既然你愿意用身体去回报他,为什么不愿意干脆直接给他想要的呢?”
容澶是在很认真地发问,凌施哑口无言,斟酌半天,才缓缓说道:“他想要跟我永远在一起,但是永远,是件很复杂的事,两人在一起,要……门当户对,两情相悦,惺惺相惜,而且……以他那样的身份,找个女子共度一生,会更好,也会更适合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肉/体的欢愉是一时的,你可以付出,但一辈子太长,你不愿意陪着他?另外,什么样的生活方式,究竟适不适合,难道不是由他自己决定的吗?”
“……”
凌施在心里哀嚎,为何这个人说话总是如此一针见血?
“他对我是十成的真心,我能给他的,只有那一点欢愉。”
“你很讨厌他?”容澶不解,“那你们还一起来找我?”
“当然不是……”
“哦……”容澶再次恍然大悟:“你没有那么喜欢他,你喜欢的,另有其人。”
“……”
凌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容大夫,你曾经可有喜欢过谁吗?”凌施对这个容澶,很是好奇。
“不曾。”容澶回答得很平淡,应该是真话。
“也不一定是指男女之情,父母,兄弟,朋友,或者师徒啊,都算的,你难道不喜欢你师父吗?”
“哦,那是喜欢的。”容澶看着他强调,“如果这样说,算起来,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了。”
“那你曾经为你师父做过什么吗?比如,祝贺生辰时准备礼物,天凉了提醒他不要着凉,天热了提醒他注意防暑。”
容澶微微蹙眉,“他去世后,我为了他施医赠药整整七日。”
“……”
凌施想起早点铺子的老板曾说,这位大夫施医赠药那几日,都是等街上有人了才出来,摆上几个时辰就收摊,还有他自己说的“麻烦”……原来对自己内心所认为的最喜欢的师父,也只是喜欢到了这种程度啊。
容澶看着他变换莫测的表情,又产生了好奇,“你怎么这副表情?”
凌施看了一眼他桌上放着的擦过指尖的手帕,叹了口气:“我有些了解你看待这世间万物的想法了。”
容澶莫名地眨了眨眼,继续追问,凌施却一句话都不愿意再多说了,容澶也不强求,送他出门。
凌施回到自己房里看窗边皎洁的月亮,脑子里不断重复想起容澶无所谓的标准表情,原来自己在他眼里其实就是个从来没接触过的稀奇玩意儿罢了,他同意为他诊治合昏,也是因为他对合昏有兴趣而已,而对他有兴趣,是因为不理解他做事的方法。
这么想来,虽然有些失落容澶并没有把他看成是病人,但莫名地还挺安心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骆孟思此刻走到哪里了,再过多久能到家呢?等他发现一切是骗局后,自己应该早就离开这里了,他回来也需要时间。
或许这一生都不会再次相见了。
凌施好不容易睡着后,又梦到了根本不敢想的那个人,他在梦里看着大师兄从他虚无的身体中穿过,叫着他的名字,问他在哪里,猛然惊醒,一身冷汗,心脏激烈地跳动着,在黑暗中震耳欲聋。
他捂着胸口,久久平静不下来。
容澶早上出了房门就看到凌施呆滞地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也没有在做什么,好像就只是在发呆。
走近一看,便知道他夜里没有睡好。
“做噩梦了吗?”
凌施听到他的声音才猛然惊起,直接站起身来,差点儿撞到容澶。
回过神来,连忙致歉:“抱歉,我没发现你过来了。”
容澶也不介意,点了点头,转身向内屋走去,突然停下了脚步,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回过身朝着凌施走来,凌施不解,正想问他怎么了,突然感觉到头顶放着的手,轻轻抚摸了他的头顶三下。
凌施浑身僵硬,却没有敢躲开,“容大夫,你这是做什么?”
“村里的孩子做了噩梦,大人就是这样安抚他们的。”容澶说道:“说是可以将他们被吓走的魂魄找回来。”
凌施哑然失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容澶“嗯”了一声,收回手,没有丝毫尴尬,淡然自若地看着凌施,凌施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两声:“容大夫,你今日不出去吗?”
“不出去了,她两日都没有来,应该不会再来。”
凌施刚想开口问这个“他”是谁?又想到容澶与常人思维想法皆是不同,他的事,还是少掺和为好,便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骆孟思走后的第一天,换凌施出去买吃的回来投喂容澶,两人还是头一次一起吃饭,凌施发现容澶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调理,吃饭的时候尤其能体现出来,例如吃菜,同样的菜不会吃第二口,每一个菜都轮番吃一遍,然后按照第一遍的顺序,再将每一个菜轮番吃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