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样……那样救了我,我清醒之后,只剩下一身透湿的冷水……我疯了一样地找你,我几乎把整个黑龙谷都翻过来了,可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后来,我去了朔雪城,我去找了你的掌门师兄,他跟我说,你是雪做的,怎么经得起龙焰,早就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了。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
秋雨桐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我回魔界之后,大病了一场。那个时候,我整天都稀里糊涂的,我甚至有种冲动,我想把这个世界毁了,什么魔界,什么修真界,什么人间界……都应该给你陪葬。”
“你不能……”秋雨桐陡然抬起头,急道。
“我当然没有。后来,我稍微冷静了些,身死道消又如何,魂飞魄散又如何,我总有法子,慢慢把你拼回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管需要多少年。从那以后,我就只做一件事——给你召魂。”
秋雨桐盯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颤声道:“你,你是怎么召魂的?”
“你说呢?”
陆霄轻轻扯了扯嘴角,缓缓扯开自己的衣襟,心口上那道尚且新鲜的伤口,看起来十分狰狞:“每个月,我都会从这个地方,取一盏心头精血,给你召魂……结果,你早就回来了,只是不想见我?还说我不是你的弟子?那……那之前在黑龙谷里,你做过的那些事情,许下的那些承诺,又算什么呢?”
秋雨桐呆呆望着那处狰狞的伤口,脑海中一片混沌。
陆霄一直在设法给自己召魂?
用他的心头精血?
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很伤心……
难道说,自己误会他了?其实他没有骗自己?也没有玩弄自己?还是说,他又在装可怜……
可是,可是……
秋雨桐挣扎了许久,决定给小徒弟一个解释的机会。
“其实……我都想起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其实他们就是在鸡同鸭讲,关键还是那枚魔丹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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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 秋雨桐才勉强平复了心境,扶着房门慢慢站起身来。
这排矮屋的外面,是一大片竹林, 如今已是初冬时节, 地面上铺了寸余厚的一层枯败竹叶,哪怕是一只小小的松鼠轻盈窜过, 都会发出细微的“沙沙”响声,可是, 他却没有听到陆霄离去的脚步声……
难道陆霄还没走?
秋雨桐略微犹豫了一下, 还是轻轻凑在门缝处, 凝神往外望去。
此时,沉沉的乌云已经遮住了月亮, 从狭窄的门缝往外望去,依稀能够看到,那个孽徒不仅没有离开,还跪在房门外三四丈远的地方, 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脸颊上还残留着五道鲜红的指印,看起来又是沮丧, 又是可怜。
这也太会装了。
秋雨桐忍不住暗暗冷笑,这小子还真是心机深沉, 转进如风,方才那样……那样猩红着一双眼,几乎是面目狰狞地想要欺师犯上, 现在又做出这种脆弱不堪的模样,想要博取自己的同情。
难不成,他以为自己还会上当?
秋雨桐简直懒得搭理这人,只是此时已近子时,陆霄又守在外面,今晚肯定走不了了,他索性和衣往床上一躺,拉上厚厚的锦被,打算睡觉了。
那孽徒要跪,就自个儿跪吧,反正他要睡了。
……
“唔……”稀里糊涂中,好像有些冷。
秋雨桐迷迷糊糊地把锦被往上扯了扯,脑子还有些浑浑噩噩的。
怎么变冷了?
如今已是初冬,可是他记得,屋子里明明烧了暖炉的。
虽然,只要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就不会怕冷,但是自从吃过冰蚕碧血蛊的苦头之后,秋雨桐就非常厌恶阴冷的天气,冬天没事儿都要揣个黄铜手炉,只有在问剑崖练剑的时候,才丝毫不避风雪,不畏寒暑。
好像真的变冷了……怎么回事?
秋雨桐昏昏沉沉地又扯了扯身上的锦被,有些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幽暗之中,他茫然地盯着头顶上那层层叠叠的雪白帐幔,耳边传来一些细碎的轻微声音,好像有什么细细密密的东西,落在屋顶上。
他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翻身而起。
……下雪了?
秋雨桐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到房门前,悄悄凑到门缝处,往外望去。
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越发厚重了,盐粒一般洁白细腻的小雪,纷纷扬扬地从夜空中簌簌洒落,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
怪不得变冷了。
陆霄还跪在老地方,漆黑的发顶和宽阔的肩膀之上,落了不少细碎的雪花,他低垂着眼眸,整个人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沉默的石像。
秋雨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索性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陆霄。”
陆霄陡然震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黯淡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些:“师尊,你叫我?”
“你……你走吧,别跪在这儿了,我说了,我不恨你。”
陆霄呆呆望着他,眼神渐渐黯淡下去,过了片刻,才低声道:“是我自己要跪的。再说了,跪一会儿又算什么,就算跪三天三夜,那也是应当的……师尊当年,也跪过的。”
“……”秋雨桐劝不动他,又不想跟他多说什么,只好把房门关上。
是了,这孽徒不仅骗了自己,玩弄了自己,而且早就不听话了,他既然执意要跪,那就让他跪个痛快好了,反正自己要睡了。
秋雨桐心里有些难受,又有些愤懑,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他决定不再搭理陆霄,走到床边倒头睡了下去。
只是这么一番折腾之后,他这一觉便睡得不怎么安稳。
……
又下雪了。
鹅毛般蓬松的大片雪花,飘飘扬扬地从铅灰色的天空中徐徐洒下,自己揣了个小小的黄铜手炉,慢吞吞地走进屋子:“霄儿?咦,这是什么东西?”
堂屋的桌上摆着一碟雪白的糕点,还冒着腾腾的热气,看起来非常可口。
十来岁的小陆霄站在桌旁,稚嫩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师尊,我想吃桂花糕,就自己试着做了一些,刚刚才蒸好。只是味道好像很一般,师尊要不要尝尝?”
“哦,那为师就尝尝吧。”
秋雨桐闻着那股热腾腾的甜香味儿,忍不住暗暗咽了口唾沫,但是为了保持师尊的端方形象,还是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而后轻轻拈起一小块雪白的桂花糕,斯斯文文地放进嘴里。
又绵又软,又滑又糯,有股清甜的桂花味道,但又不会太甜,刚刚好。
秋雨桐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忍不住暗想,自己这个小徒弟果然很聪明,不仅兵法国策学得很快,连做桂花糕都不输京城糕点坊的大师傅,就是小孩子家太贪吃了,成天捣鼓这些玩意儿。
不过,既然这小子喜欢做糕点,那就让他做吧,毕竟自己也可以……咳咳,自己可不是贪图什么,只是不忍心拂了小徒弟的孝心。
“唔,还不错。”秋雨桐吃完了一块桂花糕,淡淡道。
小陆霄漆黑明亮的眼睛里露出一点喜意:“真的?弟子不小心做得多了些,师尊要是喜欢,就再吃一些吧。”
“嗯,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要浪费。”秋雨桐心下暗暗窃喜,语气却十分平淡,仿佛丝毫不在乎这些庸俗的口腹之欲。
从那以后,小陆霄就经常做一些糕点,献宝一般端过来和秋雨桐分着吃,糕点的花样儿也时常翻新,味道更是堪比京城最好的糕点师傅,秋雨桐简直惊喜极了,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
几年之后,两人到了北边的镇北军营里,那里的条件非常艰苦,有时候连盐也没有,陆霄居然也能用野桂花和糙米,做出别有风味的桂花甜米糕。
所以说,这小子果然很贪吃,那么艰苦的条件,也要千方百计地做糕点……不过,味道真的很好……
……
秋雨桐睡得稀里糊涂,又晕晕沉沉地翻了个身,唔……桂花糕……好吃……
就在这半睡半醒之间,他迷迷糊糊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个古怪的想法,陆霄向来聪明,又极其自律,对时间和精力都十分吝啬,从来不做无用之事,又怎么会浪费那么多时间,去做一盘小小的桂花糕?
仅仅因为贪吃吗?
说起来,陆霄冬天早起练剑的时候,很喜欢喝一点烈酒暖身,可是到了镇北军营之后,整整两年,他几乎滴酒不沾,似乎并不是注重口腹之欲的人。
想着想着,秋雨桐渐渐清醒起来,然后再也睡不着了,又回忆起了许多当年的事情,是了,每一次的桂花糕,好像都是自己吃得最多,陆霄却没有吃多少,往往只拈两块尝尝味道……会不会,会不会……
打住,打住。
别自作多情了,就算那些桂花糕,真的是做给你吃的,那也只是另有目的而已,他小时候只能靠着你,长大了又想对你做那种事情……他就是个心机深沉,玩弄人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孽徒!
没错,他一直把自己当傻子耍,自己已经吃过两次亏了,绝不能再上当。
秋雨桐咬了咬牙,决定不再胡思乱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再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过去的事情。
那年冬天特别冷,小陆霄做桂花糕的时候,因为力气小,光是冷水和面就要弄很久,一双小手经常冻得通红,却不肯告诉自己,后来满手都长了冻疮,手指头肿得像胡萝卜一样……
秋雨桐几乎是抑制不住地,想着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还是睡不着,最后终于猛地坐起身来,极其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起身打开房门。
雪下得很大,纷纷扬扬飘飘洒洒,一丈之外就看不清东西,秋雨桐没顾得上穿鞋,就这么赤着一双雪白的脚,走了出去。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一个人。
……陆霄呢?
怎么不见了?
难道走了?
也对,这么大的雪,是该走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秋雨桐心中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有些隐隐失落。
他站在雪地里愣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狠狠唾骂自己,自己到底满脑子想些什么,居然会因为那个孽徒走了,而觉得失落?
算了,别想了,还是回屋吧。
秋雨桐正想转身,眼角余光却忽然瞥到了什么,他整个人都呆了呆,而后忍不住低呼一声,急急忙忙跑了过去。
数丈外的雪地之中,有一处微微的隆起,看样子是个趴着的人。
“陆霄!”秋雨桐慌慌张张地跑到那人旁边,又赶紧半跪下去,把那人身上厚厚的一层积雪拂开,果然便是陆霄。
此时此刻,他一张脸冻得惨白,眼睛紧紧闭着,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冷得像一块冰。
“你,你怎么不御气抗寒?你是不是把护体魔气卸了?”秋雨桐简直又气又急,“这么大的雪,你就这样冻着?”
陆霄紧紧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昏迷了,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冰屑。
“陆霄,你……你是故意的!”
秋雨桐瞪着他,忽然明白过来,这孽徒就是故意的!他吃准了自己不会不管他,这是一场明摆着的苦肉计,可是,可是……
他又是恼火,又是焦急,但实在没法把对方扔在雪地里不管,只得勉强把人扶了起来,弄回了屋子里。
屋子里面烧着暖炉,比外面暖和了许多,秋雨桐很想把肩膀上这个又高又沉的累赘,直接扔在硬邦邦的青砖地上,可是犹豫了片刻,还是粗暴地把人塞进了被窝,又把暖炉移到床边。
他的动作实在太过粗鲁,整个过程中,陆霄的脑袋在床沿上“砰砰砰”地撞了好几下,可是秋雨桐丝毫不心疼,反而咬牙切齿地想,这个该死的孽徒,一定是老天爷派下来折磨他的!
他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狠狠瞪着对方,陆霄还没有醒,整个人软绵绵地窝在被子里面,看起来毫无反抗之力,头发也乱糟糟地十分可笑,两条手臂还露在外面,秋雨桐刚想把他的手也塞进被窝里,动作却忽然顿了顿。
这小子的手指怎么这么冰?还泛着一种难看的青白色……看样子冻伤得很严重。
这种程度的冻伤,如果不马上涂药的话,以后会很麻烦……
那就让他残废好了!
秋雨桐恨恨地瞪着那只耷拉在床沿的手,可是又想到当初这只手,是怎么慢慢揉着面团,是怎么细细挑选着桂花……
“我他妈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对了,我只是不想你残废了,以后缠着我照顾……明白吗?”
玉琴宫客房里的冻伤膏,自然是最好的,秋雨桐直接挖了一大坨,狠狠涂在陆霄的手背和手指上,然后毫不留情地用力揉搓着,丝毫没有过去的小心温柔,甚至还故意加大了揉搓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