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服[古代架空]——BY:天堂放逐者

作者:天堂放逐者  录入:04-02

  好在下面院子里快打起来了,这才转移了蒙面人的注意力。
  “黄央,你少耍嘴皮子上的功夫,这门今日我是进定了。”金捕快忍着怒气,对身后其他夜行者说,“你们还在等什么,他只有一个,还能拦得住我们这么多人?”
  黄别驾笑吟吟,半点儿也不着急。
  见他这笃定的模样,以及瞅得人极不舒服的眼神,金捕快更加焦躁。
  “这里的机关已经被前面来的人消耗得差不多了,院子就这么大,还是巡城衙门的地儿,量他不敢闹出太大动-->>
  静,你们拖拖拉拉地磨蹭什么?是胆小还是怕死?”
  话一说口,其他人就不高兴了。
  “惊山虎,大伙儿平日里唯你马首是瞻,那是看在你消息灵通,官场江湖两边都有面子的份上。”
  “我说这几日怎么没听你吹嘘你那大师兄平将军了。”
  既然现在师门反目,而同在巡城衙门,黄别驾的官职可别一个小小的捕快高多了,这帮人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给金捕快难看。
  世人皆说权贵后院的女子言语刻薄面目可憎,实际上在利益面前,男人跟女人有什么分别呢?
  金捕快脸色铁青,叱喝道:“我不管你们想一拍两散,还是想要投靠别人,如今宁泰各方都想知道裘先生的下落,谁要是能摸到线索,还怕捞不到好处?不要中了这姓黄的奸猾鬼的挑拨离间之计!”
  众人不吭声了,虎视眈眈地盯着院子。
  虽然各怀心思,但是想查验尸体的迫切之心是一样的。
  ——裘先生忽然失踪,随身侍从全部身亡,这消息就似晴天一道霹雳,劈得人心浮动,各方势力都坐立不安。
  黄别驾背着手,轻笑道:“金捕快破案确实有一手,可在下也不是毫无线索。据我所知,风行阁一位姓郑的拳师应是最后一位见过裘先生的人,有趣的是这人离开裘先生的别院之后也失踪了,如今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郑拳师跟金捕快是一路人,都曾是白羽真人的得力心腹,在场的各位说不定还认识呢,尔等怎么不去找找郑拳师?”
  对面屋脊上的蒙面人忍不住微微探头,显然对这个消息十分重视,想要听到更多内情。
  金捕快闻言目露忌惮,郑拳师失踪的事,根本没多少人知道。
  先是秋阁主回来压住了诸人,又是裘先生失踪。这会儿金捕快心里快要悔死了,原本他觉得裘先生这边胜算大,才毫不犹豫地违背了鲍老爷子的命令,坚定地站在风行阁一干元老那边,结果才一天工夫,形势就逆转了。
  风行阁那些元老还盼着裘先生无恙,金捕快却已经有了另寻退路的打算。
  眼见着跟黄央交恶,吴王那边肯定没了指望,金捕快盘算着要去投靠那位小郡王,毕竟是裘先生跟程校尉看中的人,他师兄也说小郡王不蠢,这般进可效忠日后的宁王,退也能跟着程泾川嘛!
  金捕快现在缺的就是一份“见面礼”,为此他说动了所有平日里有来往、且能拿捏的江湖好手,下定决心要找出这件案子的蛛丝马迹。
  ——不管裘思是诈死,还是已经死了,只要拿到真相,程泾川必定会高看他一筹。
  “黄别驾推三阻四,不让各方人马查验尸体,难不成这件事是吴王的人所为?”金捕快看到黄央脸色剧变,心中快意,不过他也知道这个说法站不住脚,没多少人会信。
  因为裘先生,绝非那么容易死的人……
  金捕快想到裘思,心里就是一寒。
  “黄别驾不用担心,量你也没有这样的本事。”金捕快拖长音调,不忘挤兑两句,“眼下你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许别人查验尸体,是想要宁王辖地不宁吧!裘先生遇险,正需人去救,你却千方百计的阻挠我查案子,究竟是何居心?”
  黄央牵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要查案子,就得府尹或者刑部官员下令,金捕快这样私下跑腿可不能算,巡城衙门也不是江湖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一味地不让你看尸体,倒显得我心虚。也罢,你就来吧,只得三人下冰窖去看,多了没有。”
  金捕快见好就收,其他人固然不满,可是眼看再拖就要天亮了,谁也不想继续耗在这里,这才勉强同意。
  一炷香的工夫,从地窖出来的金捕快神情极其难看,从伤口可以看出裘先生这些侍从生前遇到了极厉害的敌人,甚至对方还一度手下留情,打伤筋骨来击退他们。
  金捕快还在几个人身上发现了松针,这种东西竟然能被当做暗器深深扎入皮肤甚至骨缝。
  致命伤就更别提了,所有人几乎是同时丢了命。
  动手的人是两个,是从出招习惯跟下手力道、方法分辨的。
  虽然宁泰城高手云集,但是能做到这件事的——金捕快不用继续猜就知道答案了,也正因如此,他脸色格外难看。
  “看来金捕快大有收获?”黄央笃定地说。
  金捕快哪里肯透露口风,他敷衍地一抱拳:“还要进一步追查,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走,乌拉拉一大帮人跟了上去。
  那埋伏的蒙面人犹豫一阵,竟去追金捕快了。
  “不错,她要兔子,我找树桩。”孟戚自言自语。
  墨鲤已经懒得去捂某人的嘴了。
  黄央被折腾了这一晚上,早已倦了,眼见东边天空隐隐露出鱼腹白,便打个哈欠唤来兵丁严加守卫,反正白天没人敢嚣张地闯入巡城衙门,就算来也是官面上的人物,不是他能拦得住的。
  黄央没有官邸,像他这样的低品小官,要不在外面租赁屋子,要不就住在衙门一间偏房里。
  他施施然地回了屋子,让衙役提了热水洗漱,随后关上门窗,对着书案几次提笔欲写什么,又唉声叹气。
  “天授王是大患,不能轻忽。”
  黄央自言自语,一转身忽然看到有人站在屋子里,惊得下意识地把笔当做暗器丢了出去,墨迹甩了一地。
  “上等的披白紫毫,好东西,以别驾的俸禄只怕买不起。”孟戚轻描淡写地伸手接住,还抖掉残余的墨汁,顺手递给墨鲤品鉴。
  黄央退了一步,抵着书案望向孟戚二人,如临大敌。
  金捕快都能发现的东西,黄别驾怎么会不知道,现在这两个杀了裘先生的人忽然上门,只怕凶多吉少。
  黄央强作镇定,勉强笑道:“不知二位前辈从何而来,寻黄某有何事?”
  孟戚扫了他一眼,不说话。
  墨鲤也不吭声,因为进来之前,孟戚说他们什么都不用做,黄央会自己识趣的。
  于是两人一个比一个沉默,就这么盯着黄央,后者额头冒出冷汗。
  屋子就这么点大,想要翻窗破门逃生,首先要突破两位绝顶高手的封锁,黄央自问没有这个本事,他咬了咬牙,强笑道:“活人总比死人的用处大,二位前辈有何差遣,在下必定竭尽所能。”


第314章 动必雷霆
  孟戚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省事、不用多费口舌。
  不消一盏茶功夫, 孟戚已经拿到名单了。
  ——啧, 吴王手下的人还真不少, 只是没个领头的, 有点鱼龙混杂。
  黄央苦着脸,如丧考妣。
  “行了,何必装模作样。”孟戚记下名单,双手一搓,那张纸就化为了粉末。
  再掸掸衣袖, 孟戚随口道:“这份名单里,紧要的人都远在钱塘郡, 说不准还是黄别驾你的对头,他们死了, 你只有高兴的份儿。”
  黄央下意识地要辩解,随即反应过来, 干笑着不说话。
  孟戚瞄了他一眼,心下更满意了。
  倒是墨鲤感到奇怪,传音问孟戚怎么看出来的。
  “这份名单上的人多且杂,可不管是宁泰还是钱塘郡的人,管的事儿都差不多。还有这些职务, 大半是八九品的低阶小官, 有些名目很奇怪,所在的衙门也用不着这么多佐官……想来是些江湖人,吴王招揽了许多这样的人,不给官位是说不过去的。”
  孟戚蓦然住口, 看着墨鲤依旧听不明白的茫然目光,尴尬地直接说了结论:“这位黄别驾避重就轻,名单里有大半都是不重要的人,那些重要的,自然不会是挂名拿俸禄的江湖人。这里面的名堂,没在官场混迹过不会懂里面的关窍。”
  黄央仗着江湖官场两边的身份,用这种手段搪塞应付,不足为奇。
  “既然彼此都清楚身份,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孟戚顺手从书案上拿起一块镇纸把玩。
  可别说,这黄别驾不止穿的衣料讲究,用的东西也是一等一的好。
  古拙的竹制笔筒里皆是一支几十两银子甚至上百两的良毫,雕纹浑然天成的澄泥砚,气味芬芳的松烟墨、整叠上好的宣纸,就连笔洗镇纸这样的小物件也不透着精巧雅致的味儿。
  想要搜罗这一桌子得费不少心力,特别是澄泥砚的工艺因天下屡逢战乱逐渐失传,松烟墨更因为古松被砍伐殆尽近朝百年来数量骤减,偏偏这两样还都是上品,瞧着也不像是格外昂贵的古砚跟古墨。
  须知这样的东西,但凡有点年头,主家都不舍得拿出来用,而是一代传一代当宝贝的。
  黄央的屋子里除了这些东西,没有一件金玉器,没有古董,连大件的名窑瓷瓶都瞧不见影,墙上空落落的不挂字画。值钱的东西大概都在书案跟衣橱了,衣服倒罢,毕竟这年月都是人敬罗裳看菜下碟,但这书案上的东西只怕衙役跟寻常江湖人都不知道价值。
  比如这块墨玉镇纸。
  看着平平无奇,拿起来才发现分量不轻,做镇纸的话似乎太重了一点?
  孟戚没有错过黄央骤然紧张的神情,尽管后者很快掩饰过去。
  “大夫瞧瞧这个,鱼形的镇纸还挺少见。”
  “……”
  说实话,要不是孟戚点明,墨鲤真没看出那是一条鱼。
  虽然是墨玉,仔细瞅确实有鳞片状的纹路跟水浪波纹,但这雕得也太古拙了,跟战国时期的玉佩似的。
  那时候的玉雕龙纹,长得像猪的都有,区区一条鱼长得像猪算什么?
  看到墨鲤一脸不认同的表情,孟戚笑得愈发开怀。
  黄央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他咬着牙勉强道:“在下的消息不比风行阁灵便,却也知道孟国师的威名。二位到江南的消息,数日前就有人私下传扬,黄某只是个小人物,当然是识时务的。”
  他话里有话,孟戚偏偏不问,就不顺着黄央铺的路走。
  “说笑了,老夫不问世事多年,能有什么威名?”
  黄央闻言神情扭曲,估计很想拿面镜子怼到孟戚脸上,让他看看镜子再自称老夫。
  墨鲤咳了一声。
  “也罢,既然你不乐意给名单,就说说有用的事情。”孟戚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镇纸一边说:“比如吴王最倚重的谋臣是谁,谁又是在吴王面前最说得上话的人,吴王耳根子软,他这个毛病办不了大事,没有几个替他拿主意的人,他生不出太大的野心。”
  听着孟戚谈及吴王熟稔的口吻,黄央神情更加复杂。
  他是个惜命的人,也很有野心,既然耍手段玩心机都不管用,想活命就只能说实话了——黄央并不知道,其实孟戚不会杀他,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生死不明的裘思,裘思这么多年带给他的阴影太大,眼下连裘思都败了,黄央压根生不出一丝反抗之心。
  裘思好歹有十几个侍从,每个武功还都跟他一样高,这样都能逃命,他还有什么侥幸的念头?
  “吴王辖地有三股势力,但是很少争斗,因为吴王的子嗣不昌,也没什么好争的,所以他们的目光一直盯着外面……”
  黄央一口气把吴王的重要臣子说了个遍,包括吴地的名门望族。
  墨鲤认真听了一阵,发现这些世族的弯弯绕绕跟复杂的关系实在让人头痛,然而吴王辖地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比起争权夺利,他们对赚钱更感兴趣。
  权势固然重要,可是一不小心就会阖家没命。
  钱塘郡能赚钱的方法实在太多了,当侵吞田地来钱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开设工坊、海航贩卖货物的时候,当工坊永远缺人手的时候,百姓就跟田地一样成了抢手货。
  吴地很排外,赚钱的机会再多,他们也不愿意分享给别人,外来的商号还会受到排挤。
  “……他们巴不得江南乱起来,最好是齐朝跟荆王开战,宁王跟荆王打得你死我活,这样薄有家产的百姓跟富户都会逃往吴地,他们既有钱买得起货物,家道败落了也是能写会算的人,大字不识的农夫可不吃香……怎么也得是脑子灵活能做工的人,女人甚至比男人还受看重,女人不会酗酒闹事,能做各种绣工,很少出差错,做工时也很少因为粗手笨脚损毁需要精细对待的货物,尤其吴王前年发兵打山夷部族,新建的许多山地茶园都缺采茶女。”
  孟戚越听眼睛越亮,唇边也有了明显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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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比起世族们趁乱掠夺人口的想法,他更在意黄央所说的吴地现状。
  世族权贵能放弃、哪怕是短暂地放弃吞并土地,这已是相当了不得的事了。
  ——仔细想想,这还是吴地特有的情况,多河泽良田分散难以连成片,而且除了良田只有小丘陵,连山地都少,想要垦荒都做不到。吴地能产桑麻、盐,各种锦缎织造手艺亦是不俗,连普通富户都有开铺子做买卖的习惯,而不是想着只买田做个土财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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