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有病[古代架空]——BY:馒头大大

作者:馒头大大  录入:04-17

  杨安宁不可能了解自己内心深处这一丝隐秘的念头。就算他仍对凌燃有渴望,但怨怼与恐惧也是真实的,甚至怨与怕是他对凌燃的主要态度。见到凌燃,他就会被这两种情绪控制,再也不能思考其他。
  杨安宁重新接管了折柳山庄的大小事,柳三折能打理好山庄,但他绝对不会是凌燃的对手,如果凌燃要针对折柳山庄,只有他有办法抵挡。即使凌燃答应不会对付折柳山庄,可是杨安宁不敢相信他,这也是杨安宁不拒绝凌燃出现在他面前的原因——如果凌燃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如果他能随时看到凌燃,那凌燃就不会有时间对折柳山庄出手。
  凌燃这段时间很安静,他不会主动靠近杨安宁,但他始终站在杨安宁能看到他的位置。杨安宁看到他时的僵硬与紧绷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张谦警告过他,杨安宁看到他时表现出的情绪与反应并不利于治疗,他最好不要出现在杨安宁面前刺激他。可凌燃不可能答应,他能做到的,只是尽量离杨安宁远些,让他的反应不要过于激烈。
  杨安宁夜里会失眠,毕竟与凌燃只有一墙之隔,就算阿宁再怎么安抚他,也不能让他安心。
  凌燃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杨安宁身上,杨安宁身上有一丝风吹草动他都了如指掌。凌燃也想过搬得离杨安宁再远些,可他与杨安宁都知道,无论他住在哪里,只要他还在折柳山庄,杨安宁就不可能放心。凌燃只能让张谦开些安神助眠的药物,让他晚上能睡的好些。可即便是这样,夜里仍能听到杨安宁辗转反侧。
  凌燃有时会在杨安宁睡着后偷偷进入他的房间,每当看着杨安宁不安的睡颜,他就感到心如芒刺。悔不当初已不能形容他现在的感受,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回到过去,阻止过去的自己。
  只有失去过,才知道曾经拥有的东西多么宝贵。凌燃想寻回曾经的杨安宁,不管要花多久的时间多大的代价,杨安宁曾给过他的感情与包容,他会一一回应,甚至他会做的更好。
  是杨安宁教会他怎么爱一个人,也是杨安宁让他知道被人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他不能舍弃也无法舍弃。不管杨安宁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他还活着,凌燃绝不会再离开他!
  
47.
  张谦在折柳山庄逗留了月余,在杨安宁的气色有明显好转的时候,张谦对他说:“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多加注意。药一定要按时喝,平日里如果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
  杨安宁拱手向张谦作了一揖,说:“这些日子,劳你费心。”
  张谦说:“也不全是我的功劳,若没有凌燃寻来的那些药,你的身体也是无法这么快回复的。”
  杨安宁起身的动作顿了一顿,他忽略了张谦话中的意思,可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凌燃。
  凌燃双手环胸,倚靠在门边,离他有一丈的距离。凌燃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向他,在注意到他的目光时,凌燃轻轻笑了笑。
  杨安宁收回眼神,对张谦说:“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
  张谦对凌燃说:“我还有些话要对安宁说,你回避一下?”
  凌燃走前一步,将房门关上,一副完全不打算出去的样子。
  杨安宁知道,就算凌燃出去了,想要知道他和张谦说了什么也是易如反掌,所以杨安宁说:“当他不存在便是。”
  张谦点点头,说:“我是想跟你说一说你的心病。”
  听到这话,杨安宁和凌燃的神色均严肃了几分,杨安宁皱起眉头,凌燃更是又向前了几步。
  张谦说:“关于你的心病,我虽是无能为力,但是听你和凌燃的讲述,加上这些日子的观察,我觉得也并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
  凌燃几步上前,急切地看着张谦,问:“要怎么治?”
  杨安宁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说:“我不需要。”
  张谦看看凌燃,又看看杨安宁,说:“治与不治在你,我只是告诉你一个可能性。”
  凌燃恨不得钻进张谦的脑袋里,看看究竟要怎样才能治好杨安宁。
  这些日子他对杨安宁无微不至的照顾杨安宁全都视而不见。他不敢逼迫杨安宁接受他,不仅仅是怕影响杨安宁的治疗,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杨安宁再反感他。他愿意收敛所有的棱角,只为换杨安宁的一个微笑。他对杨安宁束手无策,所有的手段在杨安宁身上都失去了效果,唯一的方法只剩下痴缠。可这种痴缠需要多久、有没有用,凌燃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现在张谦竟然说安宁有治愈的可能,这对凌燃来说,不啻于是天大的好消息。
  凌燃急迫地问:“究竟要怎么做?”
  张谦说:“只要阿宁消失,安宁的病自然便是好了。”
  杨安宁的脸色很难看,说:“我并不想让阿宁消失,他是我的夫人,是我最重要的人,无论他是不是我臆想出来的人,对我来说,阿宁都是任何人无法替代的。如果没有别的话,还请你不必再说了。”
  张谦问:“安宁,你是不想让阿宁消失,还是不能让阿宁消失?”
  杨安宁被张谦的问题问的愣住了。
  凌燃也呆了一下,但随即就回过神,问:“这是……什么意思?”
  张谦说:“我觉得,‘阿宁’应该是安宁内心的投影,安宁所希望、所需要的,都通过‘阿宁’得到满足。‘阿宁’的存在,甚至并不能说是他的真正所愿,‘阿宁’只不过是他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所寻找的一个替代品而已。”
  杨安宁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手掌压在桌子上,隐隐颤抖着。杨安宁说:“够了!张神医,请回吧。”
  张谦摸摸头,说:“安宁,对不起冒犯了。不过我是大夫,见到有人得病,总是想要治好的。你要知道,过去的一切都已过去,人不能总被过去困住。你越是逃避,越是证明你在乎。你不是孤单一人活在这世上,折柳山庄里多得是关心你的人,柳庄主、乔庄主,还有其他山庄里的人。甚至是凌燃,这段时间看下来,凌燃也是诚心悔悟,就算你不能再给他机会,也不需要逃避,把自己痊愈的路堵住。能摆脱过去,何乐而不为?安宁,你再好好想想吧。”
  张谦说完,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凌燃追了出去,拉住张谦:“你把话说清楚。”
  张谦看看房间内似已出神的杨安宁,叹了口气说:“凌燃,就看你以前干的那些事儿,如果你我不是旧识,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帮你。安宁太无辜了。你总以为他心里是怨恨你的,可他如果对你全是怨恨,又哪里会有阿宁的存在?阿宁就是你,是之前对他好的那个你。他舍不了阿宁,自然也舍不了你。若你能取代‘阿宁’在他心里的位置,他的病自然也就好了。”
  凌燃仍是不解,他问:“我当然知道阿宁消失了,他的病就好了,可我要怎么做?”
  张谦说:“这要问你自己。阿宁为什么会出现?他的存在对安宁来说意义何在?其实在我看来,安宁现在这样也不无不可,但他坎坷半生,我也希望他摆脱过去寻到幸福。他的心病只有你能解,这是他的不幸,也是你的幸运。我言尽于此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张谦转身离去。
  凌燃回到房间,杨安宁已在桌边坐下,单手捂住眼睛扶住额头。凌燃看着杨安宁,想着张谦的话,若有所思。
  
  PS:
  张谦有话说:
  最初,我以为自己是个内科医生,什么感冒发烧呕吐脑壳疼我都能保证一针见效药到病除;
  后来,我觉得自己是个外科医生,什么中毒虫咬骨折刀伤我都能料理得妥妥当当;
  最后,我发现自己是个心理医生,解决感情纠葛纾解情志不舒都不额外收取咨询费!
  我果然不负神医之名。
  
48.
  杨安宁觉得头很重,有种不用手撑住就要坠入地心的感觉;胸口很闷,胃里隐隐翻腾着,想吐却吐不出来。
  杨安宁在桌边坐了很久,久到他以为已经是地老天荒。重新抬起头,他看到站在桌边的凌燃。这个人的脸上有担心,有忧虑,更多的是不顾一切的坚定。
  杨安宁仍用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放在桌子上,食指和中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杨安宁说:“我们谈一谈。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凌燃感到心脏狠狠收缩着,他坐下来,低声说:“我一直都想跟你好好谈谈。”
  杨安宁闭上眼睛不去看他,说:“希望这次……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杨安宁顿了一下,继续说:“当然,你要骗我,我也无可奈何。”
  凌燃艰难地扯动嘴角:“我永远不会再骗你。”
  杨安宁不置可否,问:“你来折柳山庄,究竟是为了什么?”
  凌燃说:“为了你,我来只是为了你。”
  杨安宁长出一口气,说:“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你要我做什么?”
  凌燃苦笑:“我不要你做任何事,我只是想挽回……你。安宁,我说了那么多遍,你从来没相信过我吧?”
  杨安宁也露出笑容,可那笑容里满是讽刺。杨安宁说:“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机会挽回?”
  凌燃的手覆上杨安宁放在桌子上的手,杨安宁挣扎了一下,却被凌燃握的更紧,杨安宁最终放弃了挣扎,任由凌燃抓住他的手。
  凌燃说:“安宁,之前……是我做错了。我早就爱上你了,可我不敢承认。爹娘的死是我心头的刺,遇到你之前,我心里只有报复。我现在仍然痛恨苗珊珊,可我不该把你和她等同起来。你是你,她是她,即便你是他的儿子……可那时我不明白,安宁,我知道苗珊珊死了,我满腔的恨意无从发泄,我把这些恨都转移到你身上。我对自己说,即便苗珊珊死了,她欠下的,他的儿子也要替她还清;她儿子死了,那就让她孙子还……子子孙孙,总要把她欠的都还回来。”
  杨安宁没做声,凌燃继续说:“我跟你的相遇,是我制造的骗局;可之后的那些相处的时光,却并不全是欺骗。我千算万算,都算不到人心的变化。安宁,你太好了,跟你相处,我感到从没有过的轻松与安宁,你对我就像天空一般宽阔包容,是你让我知道怎样才叫爱一个人……我动心了,我爱上你了。我不敢承认,我觉得爱上你是对我爹娘的背叛,我没有办法……”
  凌燃的声音有几分哽咽,杨安宁却好似没有听到,他问:“你现在来找我,就不是对你爹娘的背叛了吗?”
  凌燃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无辜的。是我偏执了。安宁,那般对你是我做过的最错的事,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一切,只求阻止那时的自己……过去的事情已经没办法阻止,我只求今后能陪在你身边,补偿我做过的一切……安宁,再给我一次机会。”
  杨安宁睁开眼睛,凌燃的悔恨与自责在他面前展露无遗,可他却没有丝毫感觉,心痛、难过、悲伤,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点点的触动都没有。杨安宁看向凌燃,那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十几年,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这张脸总会不时在他面前出现。杨安宁把目光移开,问:“如果换成是你,被我这样对待之后,你还会给我机会吗?”
  凌燃一瞬间露出茫然的表情,握着杨安宁的手用力了几分,他苦涩地摇摇头,说:“我不会。”
  杨安宁说:“那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给你机会?”
  凌燃的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双手将杨安宁的手包裹在掌中央。凌燃说:“不管你给不给我机会,我都是要争取的。安宁,我要对付一个人,就不会给他留下任何活路;可你和我不一样,你再怎么心狠手辣,却不会赶尽杀绝。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我总能等到你心软、肯原谅我的那一天。”
  杨安宁低低地笑起来,这笑声让凌燃从心底感到一股凉意。杨安宁的笑声渐渐停歇,他正视凌燃,眉目间带着几分苍凉,杨安宁说:“你说的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凌燃急问:“为什么?”
  杨安宁说:“活人才能原谅,死人什么都做不了。我这里——”杨安宁戳戳自己的胸口,“已经死了,十二年前,在十万大山里。为何阿宁能陪我这么多年?因为阿宁和我一样,都是属于过去的,我和阿宁只不过是这世上的一缕幽魂。你想要的杨安宁已经不在了,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明明死了却还活着的怪物。凌燃,凌教主,如果杨安宁还活着,十几年的时间,已足够他走出过去,过上新的生活,还轮得到现在你来寻他?我不能给你机会,也没办法给你机会,你要失望了。”
  凌燃体内真气翻涌,喉咙中涌起一股铁锈的味道。凌燃拉着杨安宁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说:“不要这么说,安宁,你还活着,你只是……病了。”
  凌燃心中充满了恐慌,杨安宁的死亡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惧,也是他最无法接受的事。杨安宁的死亡对他来说意味着绝望与永无止境的折磨,他什么都可以忍受,唯独不能忍受杨安宁的死亡。
  杨安宁抽回手,这次并没有费多大力气,轻而易举地便从凌燃手掌中把手抽出。杨安宁笑笑,说:“生与死的距离太远了,不是什么错误都能弥补的。对不起,阿燃,我真的没有办法。”
  凌燃潸然泪下,他紧紧抱住杨安宁,说:“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安宁哥哥,是我的错,你原谅我……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会治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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