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我在当刺杀者的刺杀者的刺杀者时,不会再有人来刺杀我?“
四层套娃了,苏未白思考片刻才说:“若有人在七兄去刺杀想要刺杀苍双双的李藏风时去刺杀你,我一定会去刺杀他!”
五层套娃了!
等等,谁刺杀谁来着?我刺杀苍双双吗?你刺杀李藏风吗?完了我怎么先晕了。
第二日。
我正准备走,结果一到大门,我发现曹几何等在了马车旁,右大夫居然也在。
曹几何恋恋不舍地握我手:“有大夫跟着,我才放心你去啊。”
我面无表情地抽回手:“人多碍手,不必了。”
曹几何就满脸慈祥地劝我:“你若一定不让他跟,起码喝下他的药吧。”
右大夫满脸谄媚地递了我一碗药,说是一副治脑内淤血的良药。我想说不,可曹几何冷不丁提了一句:“你最近和老八走得挺近。”
走得近怎么了?你没看老八那脸被我揍成什么样了?这是我们恶劣友情的见证啊。
我冷了脸:“是他在找我。”
曹几何:“可你也没推开他。”
他那笑像在问:他成日骚扰你,你也没把他怎样,也就打了他脸蛋,你俩何时这般好了?
我这心里咯噔乱响,怕他再问出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把端了碗,一口气把药喝到底,上了车,放了帘布,等这马车一走远,我就把含在嘴里的药全吐出来了。
我有没有伤我知道,那右先生的药谁知道?
那死的人肯定都知道,毕竟他们都被右先生毒杀过。
据老八说,曾有一人喝了右先生的药,初期健壮如牛、满面红光,三个月后浑身腐烂而死,死的时候脑袋像一颗向外碎开的西瓜。
所以这药谁爱喝谁喝,反正我不。
苏未白上次演个船夫,这次当个车夫,他就乐疯了,一路驾两轮马车和四轮奔驰似的,真是狂野大飙客加侠盗飞车,第一天我就晕马车了,全程都给颠吐了。
老七这身体素质不该晕,可我晕。
本来没晕马车的话,我打飞苏未白也能逃。可如今我这吐得脸白腿软的,罢了罢了老命要紧。
苏未白看我扶车狂吐,还当我是旧伤复发。为叫我好受,他特意说起了大紫霄宫。
此宫雄美殊丽,飞檐巧叠斗阁,宫室依山鳞建,四周皆是绝崖孤壁,所有宫人都是爬山高手,若不会爬,一失足就千古恨。
他侃他的大山,我却听得霍然开朗了。
我本就考虑过跳崖诈死。但第一个理由,悬崖这个地势不好找,大多数悬崖都在深山老林的,想去你就先迷路。第二个理由,跳崖不死在武侠界也是个老梗了,谁用谁是土老帽。
结果我一听这山势,发现再遇李藏风时,跳崖诈死竟是可行的。用了这个老土梗,我可以不留下任何破绽地逃!谁都看不出我是死是生!
这说明啥?
时髦梗才会落伍,老土梗永不落伍!
方即云,你一定能土土地脱逃成功!
第15章 故人何处相逢
我叫方即云,我听着苏未白的小皮鞭甩地啪啪响,听得我想一把夺过来塞到他裤腰带里。
他的车技那叫一个龙奔虎走,颠了一路,快到目的地他才不颠了,因为没的颠。
咱们的下车点是一个悬崖的底部。往上看三千尺,云吞山顶雾遮腰的,攀岩高手都得自由落体。大紫霄宫就建在悬崖顶部。我就好奇了,他们咋建的?
我瞅苏未白,苏未白瞅我。
瞅我干什么?这咋上去啊?
所幸我心情好,踩地上我就不想吐了,休息个把时辰就能气顺。我脸上就微起笑,轻挪老七这莲步,十根脚趾都跺出万丈阳刚。
大地啊,你果然是我的母亲啊,马车啊,你连后妈都算不上,就是我母亲的洗脚婢啊。
我心中默吟一首现代诗,有声响自半空突兀而来,一把击碎了我的后现代诗人梦。
悬崖上竟吊下了一个大箩筐,光吊绳就有手臂粗,筐子奇大,能塞下三个猛男,筐身韧硬,似用一种特殊竹丝所编,连我都撕不开。
苏未白说:“这儿是通往大紫霄宫的近道。咱们要来杀李藏风,大紫霄宫的人也会接应。我想咱们走进箩筐,他们就会把咱们吊上去。”
我瞅他:“你想?”
“你想”是什么意思?你确没确定?
万一半路绳子断了,我俩是自由落体还是比翼单飞?
我不想走,结果姓苏的直接把手一伸。
“七兄,你先请。”
他笑得那个甜啊,像大牢里一盘欣欣向荣的断头菜。我越看越苦,想用眼泪辣死他算了。
我这杵着不动,苏未白就问:“七兄还是觉得身体不适?”
我高深扯淡道:“先等等。”
苏未白:“等什么?”
我高深胡掰道:“等人来。”
我正瞎说呢,结果真有人下来了。
这人顺长绳滑下,掌与绳摩了一路金星火花,像在钻绳取火。他落下来,利索站身,手竟没事儿,只是他长眉长身,别人是七头身,他这都九头身了。
长汉冲我们行了礼:“在下金阙儿,大紫霄宫一等宫人,江管事吩咐我为二位引路。”
我放心了,和苏未白一块儿上去,这箩筐就被吊起,一路直升悬崖顶部,我紧攥绳子不言语。但随高度攀升,苏未白已经开始大喘气了。
那金阙儿对我说:“阁下年纪轻轻,容貌如妙龄少女,我本有疑虑,如今一看,你果真是天下第一杀手老七!”
你这数学莫非是李藏风教的?
金阙儿说:“这攀云框高可入云,胆小的得坐尿,胆大的也得腿软,您这随从都开始大喘气了,您竟面不改色,气不大喘,果真豪杰!”
太不好意思了,要不是我被吓得脸麻腿僵了,我真想对你笑。
金阙儿又问:“这苏公子没事儿吧?”
我道:“他没事。”
正常人看不懂苏未白,他的喘可不是怕,这小变态都乐死了。
他和我同处这高度,一不小心就得飞。但和老七摔成一个坑,对他来说有多美?死都死到血肉交融,这诱惑对他来说太大了。
等一下,不是说正常人都看不懂他吗?那我咋看懂了?
变态真会传染的吗!?
这筐总算被吊上了崖顶,我一瞅,发现绳子连着齿轮机关,有四个花臂大汉一同操纵,金阙儿就招呼他们把绳子扔了,回头和我解释说:“这近道得少用,吊绳不经用的,去年就有人摔死的。”
那你还给我们用!
金阙儿引我们去了宫殿侧门,我一看,哎呀妈。
雄殿巨口吞云,飞阁揽了万湖辰光。瑶台三四层叠,幽道上名花铺。九曲回廊草青青。屋顶琉璃瓦三千,横切斜阳,竖折出亿兆紫金光。
千砖万瓦明幌幌地荡出两个字:有钱。
大紫霄宫,真有钱啊。
我是被钱的气息伤到了,绷了脸进去,又被金阙儿赞,说老七真是见过世面的高人。
我就不说他了,我在想这里的黑社会又高级又有钱,肯定人才济济,防卫森严的。那苍双双敢来?李藏风也来?他作为一个有恒心又毅力的决斗佬,怎能半途转道去杀别人?他该接着杀我啊。
等下,这里头有猫腻。
金阙儿想带我们去客房,我忽然问他:“茅厕何处?”
金阙儿:“这个简单,先左转,穿过玫瑰园子右转,再左转,路过鲤鱼池子左转,再左转,钻过假山第三个洞口右转,再右转,穿过亭子第四个十字口左转,再右转,就到了。”
……你说什么简单?
苏未白:“这路真简单,我也去吧。”
我气得拍他手。似是用力过猛,拍得一声嘎巴脆。苏未白立马改口说:“我先去见江管事,七兄去吧!”
我问清了行路口令就走,背后还听金阙儿问那苏未白:“我说起去茅厕,老七就把你拍脱臼了,他是不是对我不满啊?”
苏未白娇娇羞羞地答:“他是面冷心热,一关心起我,下手就没分寸了。”
这俩人,怎么给自己加的戏都那么有灵气。
话说了,李藏风是个一心一意的帅男,他一日想杀我,肯定是终生想杀我。
那我合理推测一下,他放个消息去杀苍双双,多半是想引我来。因为般阳城是组织的地盘,我想跑最容易,他换个地儿打,我就难跑了。
他不想我跑我就不跑的吗?他当我是个逼格战胜智商的人吗?
所以我得去茅厕。因为苏未白在侃大山时曾与我说过,大紫霄宫有一处茅厕是建在悬崖旁,风景绝佳,一个脚滑便可下悬崖,自杀非常方便。
可对我来说,它或许是后路。
我艰难地回忆这曲折复杂的路线,靠着问路和直觉,终于走到了茅厕旁我,发现它四面筑了高墙,里头干净气派,没什么屎尿气息。据说是因为这个地方离悬崖太近,自杀太方便,在发生了好几次被自杀事件后,江管事终于下令整改茅厕,如今它刚刚被改造过,还没人用,清新干净得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墙外是悬崖,马桶肯定直通山壁,逃生就看这儿了!
话说大紫霄宫的手工业真发达,这个马桶制式和我农村的老式厕所一模一样,这让我更怀疑这个门派内部是不是混进了穿穿。
这形制,这模样,看得我心里眼里都亲切,我上前想掀那桶盖,可刚迈步,心中忽警铃大作、第六感尖叫狂奔,老七的本能瞬间掌舵。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就大幅度往后猛一跃,足足退了五尺远。
就在我退开的一瞬间,一阵突如其来的劲风冲开了马桶。
一把刀,破云而出。
一个人,一跃而起。
他翻袖卷衣,流水行云,衣料与空气的摩擦仿佛是一种舞蹈,手脚的缩放恰到好处地绽放出骨骼形态之美,最后他稳稳当当地落了地,一身清爽干净,不沾一丝污秽。
这人手拿刀,眼似刀,人在风中站成一把接天连地的刀,他就这么冷丁丁地瞪我,杀气如翻江倒海般灌我身上。
你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吓人的。
不就是马桶里蹦出了一个人吗?
我是个见过世面的方即云,你以为我会惊声尖叫,像被偷看的少女一样捂住胸口,露出种种天雷过体的娇羞吗?
才不会呢,我非常淡定地呆在原地,我连尖叫都憋在心里呢。
不信你等着,你等两行看看。
……
……
爸爸啊!!!马桶里蹦出了一个李藏风啊啊啊!!!!!
第16章 老李撕小方
我叫方即云,由于马桶里蹦出过一个李藏风,叫我这心灵雪崩成灾,从此以后我做噩梦里就少不了他。所以我做了个影响我一生的重要决定。
以后上茅厕,我只用蹲坑的。
再见了坐便式马桶,再见了我安稳的茅厕体验。
在把李藏风这片三千平米的阴影给去掉之前,我每次上茅厕都要左左右右检查三遍!再有东西冒出来,我就把它摁下去!摁死了!!!
誓言发好了,我得回到现在了。
因为这个悬崖边上的茅厕还没人用,里面也没存货,李藏风看上去就是干干净净,闻着清清爽爽的。可他那俊脸如裹了冰,一双眸子是神话中惊雷二道,于滚云中翻涌酝酿。我呢,刚刚被吓呆,如今也满装冷戾的,一身锐气都在刺人逼人。
有我有他,周遭气温都低了几度。想象下,整个茅厕都因为我们而装上了空调。
我俩要是谈好感度,有50个喷嚏在。谈恶感好,恨是出道即巅峰,李藏风一定很想撕了我。
那他咋还不出刀?他还瞪我呢。
为表示礼貌,我也瞪瞪他。
我还提醒他:“你不该在这儿。”
大哥,你躲马桶唉。
那个地方没人用过,非常干净,下面就是山道,适合潜伏。
但那是马桶唉。
马桶唉。
桶唉。
万一别人过来掀开盖子,你用白眼顶屁/眼吗?
李藏风像知道我在骂他,用拇指揉了刀鞘,低垂眼说:“我本该在这儿见一个人,可那个人还没来,你来了。”
原来是躲在这儿见同伙……那就怪我咯?
我左看右看,在找那传说中的一千两诊金的鼻夹,想看看这玩意儿长长见识,结果李藏风皱了皱眉:“你在看什么?”
我总不能告诉他我在找鼻夹吧,那我就说:“你鼻子可好?”
李藏风不假思索道:“好得很。”
他本来看我脸,现在他开始盯我咽喉了。
……我是不是提了不该提的话?
我装着不心虚:“你是故意放出刺杀苍双双的消息?”
他说:“那消息是个请帖,我知道你会接。”
这人本来好好说话,忽的在这一刻小露笑容,炸得我整个人要飞了。
这一笑要搁在别的帅男身上,那起码倾倒十座城,但李藏风的笑是咋样?他整个嘴角是裂开的,像个涂得死白死白的木偶被一刀切开了嘴角,鬼畜直赶老七,吓得我这心拨凉拨凉的。
他到底多久没笑过了?这脸还能用吗!?
李藏风见我面上冷漠更甚,好像也觉得哪里不对,他马上撤了笑,回归无喜怒的神人之姿。我又觉得老可惜了,我已经很久没看过恐怖片了。
我再提醒他:“不管你在这儿等谁,我才是这儿的客人,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