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相对无言,一向沉默的张靖慈晃着手里头的麻袋,“这些怎么办?本来殿下想哄亲王开心,这下亲王都走了,这些哄谁去?”
为了这些东西,他们这几个可没少花心血,晚上几乎没睡觉的就在孤山里头找,现在终于是找到了抓来了,想看的人却是不在了。
赵长松盯着拄着拐杖的落寞身影,“放了吧。”
厉染盯着手里那张脱籍申请,最终这张申请还是没有交出去。他原想给凤霖安定的生活,却没想到天命不允。
几个小光点飞过来,落在他的袖子上,厉染转头看过去,满院子的萤火虫飞在半空中,本来萧条的院子有了这些小东西突然变得如同仙境,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可惜凤霖看不到了。
将手中的脱籍申请一点点撕碎。
出伽蓝殿前,伽蓝殿主曾有一句话给他:王是天命所归,王就是人世间的天命,你只有成为万民敬仰的王,你的选择才能被万民尊重。
松开手心,手中的碎纸片随着夜风飘去,夹杂在密密麻麻的光点里。
一只萤火虫停在厉染张开的手掌里,厉染盯着小光点,陡然将手掌收紧,你就是我心里光,我不会放手。如果只有争才能保你平安,不管这条路有多难,我都会为了你走下去。
杨凤霖养了几天,终于能下床正常走路了。接了应扶林的电话埋怨他这么多天也不来看看自己,他在家待得都快长毛了。
应扶林电话那头人声嘈杂看来确实挺忙。
“我这些天有些忙。贸易部决定要对几十种物品解开出口管制,近期我可能要出国一趟洽谈通商事宜,最近在整理文件。”
杨凤霖无聊的拿着钢笔在纸上画着图,“议会的名义还是皇室的名义?”
应扶林道,“你这问题问的好笑,现如今还能以谁的名义。以前老国王在的时候商贸部是直属皇室的,自从先女王上位铲除异己商贸部名义上还归皇室,其实早就议会直属了,从部长到部员几乎都是议会那几个老头子派下去的人。就算这好差事交给皇室,现在的皇室还能派出人去谈判吗?”
应扶林语气中的嘲讽顶的杨凤霖是一个字都回不了。
挂了电话,起身伸了个懒腰,在家修养这几天浑身的懒劲都起来了。厉染这家伙回了太原道连一通电话都不打来,你不打我也不打,就这么僵着吧。
话虽这么说,杨凤霖还是在日历上头划了个圈,过了今天就是老杨生日了,给老杨过完生日他就回太原道。
杨凤霖吃了午饭,美美的睡了一个午觉,刚起身准备去花园转转,就接到了应扶林的电话。
“你这是有多想我,今早我们才通过电话,这下又来?什么事啊,你这一时半会都离不开我了是吧。”
可劲的取笑应扶林,电话那头的应扶林却笑不起来,“凤霖,太原道那边来了申请,厉染已经决定接管太原道,如无意外他将是下一任太原道的驻军司令,议长怕是快要开香槟庆祝了。”
握着听筒的手滑下来,杨凤霖很想笑一笑,扯了几次嘴角都没能笑出来。
决定了吗?决定要争了吗厉染。挺好的,的确王的位子除了你没有人比你更加适合。
可我为什么笑不出来了呢。
“凤霖,你还在听吗?”应扶林焦急的喊了两声。
话筒再次放在耳边,透过电波传进应扶林耳中的声音异常镇定,
“我要作为皇室代表,跟随商贸部出访。”
第五章 您可后悔去吧。
杨凤霖去了伽蓝殿,伽蓝殿的小师傅将他带到偏殿。杨凤霖在众多新旧的长明灯里头找到了在角落里头的那盏。
与其他长明灯华丽的灯身不同,这盏长明灯灯座没有刷漆,只是普通的木头,莲花的花纹却雕刻得特别精致。
杨凤霖走到灯座前,拿了一边的油壶往里头倒了一些灯油。
小小的火光晃动了一下,最后回归平静。
杨凤霖放下油壶静立在长明灯跟前。
“我其实挺佩服你的。”空旷的侧殿回响着杨凤霖的声音。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折成小块压在灯座下头。
“阿梦把这个交给我,我不知道厉染知道真相会如何,伤心是一定的。他难过,我不舍得,那就把一切交给老天吧。”
杨凤霖对着长明灯掬了一躬,直起身子笑了笑,“你放心,厉染我会好好守着。”
杨凤霖转身离开偏殿,没有风的偏殿里,长明灯里头的火光突然开始摇摆闪烁。
伽蓝殿主从主殿出来,看着杨凤霖离开的背影,捏着手里的佛珠,再看侧殿里头的火光已经恢复如初。
“命格贵重,他现在的身份撑不起如此的命格。”
伽蓝殿主有些惋惜,身边的小师傅听不明白,“殿主是什么意思?”伽蓝殿主慈爱的摸着小师傅的脑袋,“人生在世不能事事都求明白。”
这孩子是做了多少功德才有如今的气韵,可惜了,命中注定生死劫逃不过,好恶全凭造化了。
杨凤霖收拾行李,应扶林在一边已经连抽三根烟了,“你要去我不拦你,但你好歹和厉染说一声,打个电话也成啊。你这一声不吭跑回皇城,现在又不声不响跟着商贸团出去,这一去没三四个月你可回不来。要我说,你别去了,我知道你的心思。厉染接手太原道,他要成王你要帮他固权,首先就要拿回商贸部,我理解,那我去也是一样的,你还不放心我吗?”
杨凤霖将一套套西装装进箱子里,忙得根本没时间看他,
“你不是晕船吗,路途遥远还不要你老命。以前你年轻还能扛一扛,现在你可不能和以前比。而且与别国的通商贸易,哪个比我更懂,我出去比你可有说服力,你只要在议会帮我劝服那几个老狐狸就成,其他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应扶林在他身前坐下,“那你打个电话给厉染,说清楚,现在就打。”
杨凤霖盖上箱子神情平静,“他要是知道,我就走不了了。海上风险未知,他不会让我冒险。而且他现在还没有主动和我说起他继承太原道的事情,怕是还没有想清楚该如何与我说,现在我和他需要的是时间。”
应扶林简直服了,这个时候拜托你就不要这么理智了好不好,议会任命下来,厉染回皇城接受授令,这一回来你就不见了,他什么心情?
杨凤霖起身看着收拾好的几个箱子,伸手拿过应扶林两指间快要燃尽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头。
“师兄,我会把贸易单子签回来。我能做的就是为厉染争取更多的筹码,握在他手中的权利越多,议会能牵制他的就越少。”
“凤霖!”应扶林叫了他一声,这次回皇城杨凤霖有些不一样了。
无名指上低调简单的光圈闪着细细的亮光,杨凤霖将它摘下来小心的放进盒子里,等我回来。
五天后,杨凤霖搭上载着王国商贸随访团的船离开了。
太原道,赵长松坐在门边的小石凳上啃着鸡腿。陈秋白负手在厉染门前徘徊了数圈。
“你怎么还吃得下去,七殿下这都几天没出房门了。皇城那头联系了没有,哎哟,你还吃!”
一把夺过赵长松手里的鸡腿,赵长松用袖子擦着嘴角,“我问过龚全和陈震,说是被亲王派去守店面了。”
“守店面?”
赵长松用手比划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皇城西大街从这头到那头的店铺都是杨家的,还有东大街……”
陈秋白挡开赵长松油乎乎的手,“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殿下有没有和亲王联系?殿下既然决定要争王位怎么也该和亲王解释一下,这两人现在互不理睬总不是个事。”
赵长松盯着紧闭的门口,谁知道呢,七殿下心里头怎么想的谁都不知道。
厉染收了最后一笔,停下来。将笔搁在笔架上头。将桌案上的画拿起来,画中榕树上的青年正笑脸盈盈的目视着前方。
厉染转动着酸疼的手腕,总算是完成了。凤霖看见这幅画,应该不会那么生气了吧。
转身看着书桌上头的电话,修长的手指头伸过去,最后还是在半空停下来。凤霖的脾气怕是打过去也不会接,快要回皇城了,等见了面再好好道歉吧。
厉染放下袖子,打开房门出去。赵长松赶紧起来,跟着厉染就要走,厉染回头盯着他油乎乎的袖子,眼神里难得有了除冷淡以外的感情,“你别跟着,秋白跟着来就是。脏!”
被扣了一个脏字的赵长松很委屈,您在房里头不出来我在门口守着当然不敢随便离开,好几天没洗漱是为了谁,你还嫌弃我!
厉染去了军部的重刑犯监狱,侯跃被抓了以后就被关在这里。这几天什么手段都用了从他嘴里硬是套不出关于半点梁羡颐的消息。
厉染进去时,满室的血腥味,侯跃浑身鲜血双手吊着看上去已经昏迷了。
泼了一盆冷水在侯跃脸上,厉染脱了伽蓝褂交给身后的陈秋白,从刑器架上拿了一把顶部带钩的刀,抵着已经转醒的侯跃的喉咙。
“说,梁羡颐在西南的据点到底在哪里?”
侯跃吃力地睁着半肿的眼睛,“不知道,我和他交易这么多回根本连他人都没见过。”
带钩的刀子慢慢滑到满是鞭痕的胸前,“你不说是吗?”
尖尖的弯钩插进侯跃的前胸,厉染刀尖一转,如倒刺一般的刀尖勾住皮肉,侯跃一声惨叫,“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们了,给我个痛快!”
“他对亲王有什么目的?”
侯跃已经疼的大小便失禁,审讯室里头弥漫着血腥味和屎尿的臭味令人作呕。
锋利的刀尖又往里深了几分,尖利的弯钩挑出几分血肉,侯跃疼得快晕了过去,“我……我真的不知道。”
厉染朝一边的陈秋白使了个眼色,陈秋白从刑架上次挑了一根如刨子的刑器,
“皇家的舞曲,你一个边境毒品贩子是怎么知道?”
侯跃低垂着脸,像被悬挂着的一坨烂肉。厉染脱下侯跃的裤子,将那刑器覆在他的大腿上,往下重重一拉,一层鲜血淋漓的皮被刮了下来,随着一声惨叫,厉染用刀尖挑起侯跃的脸,“我再问你一遍, 那份舞单是怎么回事?你再不说,就不是大腿褪层皮。”
滴着鲜血的刀片在侯跃的裆部停了下来,侯跃血肉模糊的身体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
“我说,我说!要看什么歌舞都是梁先生说的算,除了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梁先生在西南的据点我是真的不知道,许多与他合作的人连他真人都没见过,都是上家联系下家。其他的你就是把我千刀万剐我也说不出来啊。”
审讯室的铁门重重关上,厉染擦着双手的血迹,“带句话给龚全,让他在皇城暗地里打探梁羡颐,把他在皇城的老巢挖出来。他没见到凤霖不会轻易回西南。”
“是。”
厉染回了住处,从皇城跟来的侍从给他整理行李,两天后就要出发去皇城了。厉染进了书房,看着案桌上的那副画。洁白修长的指节拂过画中那张明艳的脸,你的气该消了吧。
书房门被重力撞开,赵长松喘着气跑进来,“七殿下,不好了,亲王随着商贸部出海了。”
宽大的袖子带翻了书桌上的砚台,黑色的墨迹倒在画上,模糊了那张明艳的脸。
皇家邮轮的甲板上,杨凤霖鼻梁上耷拉着一副墨镜,海风吹着他额前凌乱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正想抽烟,手中的烟就被八角抽走了。
“少爷,七殿下这个时间应该回皇城了,你这一声不吭又走了,七殿下指不定有多生气。”
八角一想起那张阴冷的脸就感觉浑身长倒刺一般的不舒服。
杨凤霖双手撑在护栏,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你就这么怕他?”
八角憋着嘴,“世上不怕七殿下的人我看也只有您了。也就和少爷我才敢说真话,七殿下长得是很好看,说真的男人长到他那份上也是上天恩赐了,可性子是真糟糕。您是不知道只有在对着您的时候他眼里才有点温度,其他时候整个人冷得就像刚从墓地里头爬出来的鬼怪,阴森得很。”
杨凤霖被八角的形容给逗笑了,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伸出手,海风从手指缝间漏过去的感觉真好。
那是在伽蓝殿十多年的幽禁造成的,谁都不相信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一般的防着,他倒是有些心疼厉染,这样活着该有多累。
单手插进额前的乱发里,突然从太原道回来,议会几个老头肯定已经怀疑我们关系不好了,如果等你回皇城我们碰了面,我可能就不能跟着商贸部出访了,还不如就让议会几只老狐狸以为我和你之间已经有问题了。
你能明白我吗?伸出手看着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
等我回来,厉染。
厉染回皇城第一次餐叙,全程冷脸,气氛异常尴尬。议长不知道给应扶林使了多少个脸色,让他出面调节气氛。
应扶林只当没看见,这时候厉染怕是恨不得拧断自己的脖子,他哪里敢说话。
果然,餐叙会结束,应扶林还来不及啊收拾东西走人,就被笑脸盈盈的赵长松带到了厉染跟前。
厉染抬眼朝他看过去,应扶林扯着嘴角一个标志性的微笑,“七殿下,我知道您要问什么。在此之前请您听我说两句,一亲王做的决定别说是我了怕是您也阻止不了。二亲王带队出访,从实际情况出发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常年游走各国做贸易,和各国贸易长官都很熟,谈判起来有利无害。三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您,不受议会牵制必须首先拿回贸易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