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欢听得心惊肉跳,心中大骂:屈勇志小人害我!
程谓的目光转向程欢,看得程欢整个人都懵了。
吸了一口气,程欢才看着自己爹,挽救道:“爹,我是见过屈勇志,这事也查得出来,我承认!”
“可我没和屈勇志勾搭在一起,你相信我!”程欢一双圆溜溜的眼里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像只受惊的胖兔子。
程谓皱起了眉头,整个人也有些懵。
自己儿子也掺和进去了……
他对屈家下手狠准快,是因为屈家打他的脸,也是因为想打破平静,有点儿借着景行之的事闹大的想法。
可自己的儿子掺和进来了,你让他怎么闹大。而且屈家会上门,只怕是把那日看着程欢和屈勇志见面的人也掌控起来了。
程谓信程欢没掺和进去害人,可程谓从程欢见屈勇志这事上猜到了程欢不喜欢景行之,他心想肯定是许中棋是被景行之发现的,所以程欢这孩子把人给牵连了。
但就算程欢没做多少,这会儿屈家敢上门,程欢就是有理也没了,事情说不清楚了!
程谓恨铁不成钢,看着程欢的眼中满是失望。
在程谓心里,程欢太不知大局了。为了牵连的怒气能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居然和屈家的人搅和在一块,这事他以前可说过不止一两次。
程谓失望地收回目光,给出自己的态度:“是这小子不争气,可肯定不是他主张的,而且方老大人那边我也得安抚。所以铺子照封,名头换一个。”
“方老大人?”屈家家主皱起眉头,他就是个糟老头儿,不混官场,不过总觉得这个名字熟。
程谓借来虎旗,道:“方启晨,方老大人,两任帝师。你家那个小子想要动的,是他的小弟子!”
屈勇志的爹面色还如常,屈家家主的神色却是一变,恨不得回去自己上手把屈勇志给打死。
姓方的那个老妖精,当起官都是传说,能使好对付的吗?和皇帝关系那么好,年年皇上还赏东西,这些小年轻是找死啊!
屈家家主没混过朝堂,可也是过来人,知道曾经是谁的天下。他这个年纪,更是知道糟老头儿的恐怖。
屈家家主思索一瞬,瞥了眼面色煞白的程欢,正视着上方端坐的程谓:“程大人,封铺子的事成,就当我们的赔罪礼,捎带着屈勇志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我们屈家也下了狠手,至少半年不能下地,我们还会拘着三年不让他出门,如此可行?”
屈家家主的态度,卑微得连他身后人都有些看不过去。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们屈家可是气势如虹的!
程谓却不意外,点点头:“行,我会写信……”
“且慢!”屈家家主打断程谓,“我屈家做了不该做的,给出了态度,可名头不能全由我们背,所以您拿出个处理贵公子的章程来!”
封铺子的封铺子,打孩子的打孩子,亏都是屈家吃了,这要是想深些,可不都是屈家的错了?屈家家主可不吃这个亏。
程谓被将了一军,思虑一瞬道:“我会送他去程家老家,两年不露面。”程家老家在边疆,苦寒之地。
屈家家主点点头,对于这次交锋满意了。程欢可是程谓唯一的儿子,而屈勇志只是家族不起眼的小辈罢了,赔上三个最好的铺子他们脸面上也没多亏。
屈家人满意离开。
程欢懵了一阵才意识到程谓要送到老家去的人是他自己!他跪在地上,委屈地哭喊道:“爹,我不去老家!那里都是一群蛮人,哪能进学?!爹你想罚我,送我去官学也好啊!”
“官学?你倒是想去,可人家景行之就不去京城了,我怕你继续疯。你如今这副小家子气,去喝喝北风,回头长了见识再说回来的事。一直不长进,你就一直在那待着!”
程谓看着程欢,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的局面,就被这个没远见的毁了,还是那么蹩脚的原因,说出去都怕丢人!
程欢被程谓的话说得想哭,他红着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个姓景的害了我娘,我凭什么还得躲着他!凭什么他就命好,什么事都不做,你们就上赶着护着!我不去,我就不去老家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去不去?”
“不去!我不去!你打死我,我也不去!”
“呵,老子就是没打你,你才不知道好歹。”
程谓对着这个唯一的儿子又气又恼,心里猛地惊觉自己养的孩子都不行。心里浮现“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老话,程谓一向执笔的手伸了出来,吩咐道:“来人啊,拿鞭子过来!”
在程欢一脸惊恐中,他承受的比屈勇志遭受的温柔多了,不过他一向细皮嫩肉,从没这样挨打,委屈得恨不得一头把自己撞死,哭得宛如天要塌了。
程谓一边打,一边教育孩子:“你个没脑子的,被那个叫屈勇志算计你知道不知道!”
“你要见人,干嘛非得去别人的地方,去自己的地盘不行吗?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和那些土豪世家的人搅和到一起!”
“你去见了人,就算没掺和进去,这事你也有份!你别以为那点小心眼,能骗过谁!耍什么小聪明!”
程欢一边哭,一边听,听着听着就回过味来了。他被屈勇志坑了,程欢大哭道:“呜呜,爹!是屈勇志那小人害我!我根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啊!而且屈勇志只说给他点颜色看看,说不敢下狠手的!”
不想程谓听了更恼:“他说什么你信什么,你老子说的话你怎么不长点记性!”
带着点少年气的哭喊声在府衙里响彻,景行之坐在工房里,隐隐约约听到哭声,好奇地问:“这谁家孩子啊,哭得好惨。”
第66章
景行之说得其他人都好奇地支起耳朵, 但却听不到什么声音。他们可没有景行之的耳力。
孙经典挠挠耳朵,忍不住怀疑自己:“是我年纪大了吗?我怎么没听到什么哭声……”
话落,孙经典看向景行之,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小声点的动静都听不见了,这才被屈家的小子挑着欺负。
不想其他人也是一脸懵, 纷纷道:“我也没听见哭声啊……”
“下官也是……”
景行之被所有人看着, 摸了摸鼻头。——他忘了,自己是个挂佬!
“可能是我听错了, 刚刚听到了, 现在又没听到了。大家半专心办公吧, 莫为了我一句话耽搁了正事。”景行之笑着说话,说完低头继续翻手里的资料。
其他人听了,也笑笑,接着专心干起活来。
直到下值的时辰, 那些离府衙后面官眷住的地方近些的衙役, 听到了动静跑来闲聊。众人这才知道——真的有孩子哭得特别惨!还是他们家大人唯一的幼子,居然被大人扒了裤子痛打,简直不可思议!
许中棋在时,程谓压着程欢, 是因为程余乐太草包, 程谓也舍不得下狠心去管,所以只能让程欢也没个正事干,整日里混来混去, 免得来日抢了程余乐的风头。
但程谓纵是压着程欢,也就是不给他好的资源培养,打是从没打过小孩的。这回打孩子的消息一出来,众人甚至都不肯信,还是衙役发咒赌誓才让人惊得张大了嘴,合都合不拢。
工房里,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程谓为什么打人,他们这位大人分明涵养不差,今日却像是爆发了脾气,只怕这段时间难伺候了。
就在众人疑惑时,程谓的人过来请景行之过去。
孙经典看着景行之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猜测,会不会是小公子犯了糊涂,搅和进了不该搅和的事里。打孩子的最可能的理由,可不就是孩子翻了大错。
孙经典也是老官了,虽然不知道真相,但官场上培养出来的敏感,让他隐隐觉得事情和景行之可能有关系。
*****
府堂。
程谓看着景行之,想到程欢对这个无辜少年的牵连,心里涌起一阵愧疚。
在他看来,许中棋的事,实在不怪景行之。甚至程谓还得感谢景行之,找到了害死程余乐的真凶。不过因着他和许中棋成亲多年,做了多年夫妻,感谢也就没谈。
这些都是自家的糟心事,程谓没想到程欢会把这份过错算在景行之身上,从这事上也能看出程欢大概没把程余乐当做过哥哥,让程谓心里免不了心寒。
“行之贤弟,你坐下吧。”程谓叹气道。
景行之坐下,问道:“程兄,你唤我有什么事吗?”
程谓听了这话,苦笑着用手抹了把脸:“为兄是找你来跟你道歉的……你河堤上遇到的事,动手的是屈家的下人。可程欢和那几个下人的主子见过,那些人敢动手,和程欢脱不了关系。”
“我下午打了他一顿,打算等两个月后他伤口养好了,就把他送到苦寒的边疆老家去,让他吃吃苦头。”程谓道,“之后两年我也不会让他离开老家,免得扰了贤弟眼睛的清净。”
“是我程谓教子无方啊!还请贤弟莫怪。”
程谓站起身,郑重地朝着景行之弯身作揖道歉,声音恳切。
男人的腰板,可就是面子,为了让景行之原谅程欢,程谓算是把自己的老脸豁出去了。
景行之侧过身子,然后去扶起程谓,道:“程兄,你这么郑重做什么,他一个小辈,我原谅他就是。这事儿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呢!”
不是程谓自己说,景行之真不知道事情后面还有程欢的掺和。程谓要真想拦住不把程欢露出来,景行之肯定拿不到什么证据。这里是程谓的汉南府,他有这个底气,可程谓面上和心里都过不去,宁肯真心实意地道歉,抛下自己的面子。
“这不是说不说的事,是孩子确实做错了。我舔着脸自己处置了,再来告诉贤弟,其实已经在偏向程欢这小子了。”程谓脸上都是歉意,说着手摸向怀里,摸出一个荷包塞给景行之,“这些仅做为兄的歉礼,给贤弟压压惊!”
十年清知府,万两雪花银,程谓出手道歉,当然要对得起自己的面子。荷包一到手里,就知道里面都是不起眼但很值钱的银票。
景行之错愕,然后推拒道:“程兄,这不行!我不能收!”
程谓神色严肃,推拒回去:“这份礼你必须收!不收为兄心里过意不去!”
“不行不行。”
“必须收,你收下吧,你收下为兄才能心里舒坦些!”
“真不行,我不能收。”
“就当是给为兄治治心病。”程谓板起脸,一脸“你不收我就生气”道,“行之,你再推拒,就是不原谅为兄!”
景行之也叹气一声:“唉……,程兄说如何,便如何吧。”
见景行之收了银票,程谓心里舒服了不少,同时对于真心不想收自己银子的少年更为欣赏。
程谓在心里道——“行之此等品性,也怪不得座师要收为弟子,我不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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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行之离开程家,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子。挥退下人,他独自进了房间。
坐在桌子前,景行之从怀里把程谓塞的荷包拿了出来,拆开荷包。
荷包里是一叠银票,数目不多,十张。
景行之看着这十张银票,露出了微笑。因为这十张,每张是一千两。
他心道:“我原谅你了,欢欢!”
景行之笑着把银票装好,准备带回家去,充实一下自家单薄的家底。
出来一趟,竟然花钱之外,还能倒挣好多银子,小方方一定会佩服他的。
景行之想到柳方看星星一样看着自己,心里涌起酥酥麻麻的感觉,恨不得让“欢欢”再出来打他几下。届时,又可以从程贤兄那里得到一个真金实银的道歉。
就喜欢程兄这样的人,道歉从不在口头上哔哔,行动上也做到了真心实意。
当然最主要的是,景行之下午听了两刻钟的“隔壁孩子的惨叫”,心里知道程欢的屁股怕是遭了大罪了。这一点上,景行之知道程谓没糊弄他。
熊孩子挨了打,景行之本身还牵着程谓的人情,这里算他们揭过去了也无妨,至少如此老师哪儿肯定就不用为了程谓出力。景行之可不信,程谓让他过来历练,老师没给许好处。
正在景行之收好刚到手的万两银子的时候,下人敲门说有人来拜访他。
景行之挠挠头,问道:“谁啊?”用上拜访这两个字,可显得肃穆多了。
下人道:“他们说是屈家的,应该是府中大户屈家。”
来的人是不是别个,正是屈勇志的爹。
屈勇志挨打,就加被封的铺子,那都是给景行之背后的人看的,可景行之这儿他们还没道歉呢。于是屈家就把屈勇志的爹派来了。
屈勇志的爹一把年纪,觉得自己了道歉挺掉面的,心里很想回去把屈勇志打死了事。
不过出乎他意料,景行之的态度还不错,客客气气地收了道歉的赔礼,然后还和气地让人把他送走。
等走出了院门,屈勇志的爹才回神,念叨道:“明明挺客气一个小公子,那狗崽子怎么想的,跑去欺负这种好人家的小公子!”
“按理说,这样的小公子也不会和人起矛盾,我得回去问问屈勇志那玩意儿!”
屈勇志惹的麻烦太大,连他亲爹都不肯叫个亲近名字,嘴里不是“狗崽子”就是“屈勇志”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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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爹回到屈家,直接去了屈勇志住的院子里。
房门还是破的,没人给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