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之做错什么了,你就去翻别人的行李,你就去踩别人的画?”李云玺说起这事,心里又涌起对师弟的歉意。
“你说说你,为什么就去干这事?”李云玺大声问道,都和咆哮差不离了,可想而知被李嘉瑞气得不行。
李嘉瑞回想了一下,一时讷言:“我……是雍远看他不顺眼,我给雍远出出气!父皇你为什么还那么打雍远,他身子可没我的好。”
这回气过头,脑子可能缺根筋的李嘉瑞终于想到了昏倒的宁雍远。
李云玺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喘口气,李云玺咬着牙,指着李嘉瑞骂道:“可以啊你!李嘉瑞,被人骂了,还帮人数钱呢?!”
“雍远怎么可能卖我?!”李嘉瑞不信,瞪大眼。
“他怎么不可能卖你,他就是个狸猫,是个假货。你的小师叔才是宁海波的亲子,你说宁雍远为什么要害他?”
李云玺气死了,李嘉瑞却是崩溃地坐在地上,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从小一块长大的小伙伴给利用了……
他把宁雍远,当兄弟的啊!
下一瞬,李嘉瑞冲出了开阳殿,拉扯起宁雍远的衣领,把疼晕了的宁雍远给晃醒。
因为被晃动,屁股上的伤口在地上摩擦,疼得重新有了意识的宁雍远倒吸一口气。
宁雍远疼得无力,他慢慢地睁开有模糊的眼睛,却看到了李嘉瑞怒气冲冲的脸……
他的耳边是李嘉瑞愤怒的声音——“你利用我?!”
第84章
宁雍远的脑子有些迟钝, 被吼了一声才渐渐清醒。
——发生了什么?身上怎么这么疼。
哦,他想起来了。
李嘉瑞踩的画上,画的是姓方的那个老头,所以李嘉瑞被拖出去打板子了。
接着景行之带着那画,气冲冲地走了。
得知那画上的人是谁后,宁雍远就吓的不行。又见李嘉瑞都要被打板子, 宁雍远心中更是惴惴。
但没想到, 看着他长大的圣上一句话都没问,只是冷漠地扫了他一眼, 就让羽林卫将他拖了出去, 活活打了他五十大板。
到底有没有五十大板, 宁雍远都不确定,因为他听到四十的数就疼得晕倒了过去。
所以现在李嘉瑞质问自己,是因为明白过来自己在利用他?
不对!李嘉瑞的脑子,还有两人以往的交好, 怎么想李嘉瑞都不像能想通这些事。
宁雍远看着李嘉瑞, 目光露出些许疑惑。
李嘉瑞继续摇晃他,眼眶发红吼道:“你说啊?”
被摇晃的宁雍远目光扫到了李嘉瑞身上,最后落到了开阳殿几个字上。
李嘉瑞想不到,但他有爹啊!他爹告诉他, 他不就知道了。
宁雍远想到这点, 眼泪猛地崩了下来,他忍着疼推开李嘉瑞。
“是啊!我就是在利用你!”宁雍远坐在地上,哭着, 失魂落魄,“凭什么你们都有爹娘……”
圣上的亲儿子是李嘉瑞,自然只会维护李嘉瑞,哪里会管自己的处境。
回家后,娘肯定又要用冷眼扫过自己浑身下上,看得自己面色煞白,落荒而逃。
更可笑的是,娘?也不是他的娘。
李嘉瑞却根本没听到后面小声的抱怨,他只听到了宁雍远的承认。
好啊!我把你当兄弟,觉得你以前和我混得好,也不图我什么,就以为你是图我这个人!
没想到,你是想混好了关系,再利用我去做事。
李嘉瑞忍着屁股上的疼,抬起脚踢了宁雍远的腿一下。恨恨地踢了一下后,李嘉瑞转头跪到了离宁雍远很远的石砖上。
宁雍远也没去看他,两眼无神地躺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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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宁雍远再醒过来,人已经到晃悠的马车上了。
他抬起眼,就看到了沉着脸的吴双喜。
被叫来宫里,接被打得半死的宁雍远,吴双喜只觉得面子都丢尽了,脸上神情会好才是怪事。
一旁伺候的侍女看到宁雍远醒了,小声惊呼:“呀,公子醒了!公子醒了!”
吴双喜目光如寒雪般冰冷,落到宁雍远脸上。她冷声吩咐下人:“你们下去。”
跪在一角的侍女闻声,立马掀开帘子,无声无息地就下了马车。
马车里,只留下了两人。
吴双喜皱着眉问宁雍远:“怎么回事?连二殿下也被罚跪了?”
宁雍远垂下眼帘,简洁地道:“他踩了景行之的画,画上的是方启晨。”
母子两都是聪明人,宁雍远一句话,吴双喜就能想到前前后后。
吴双喜想了一通,发现只能怪李嘉瑞和宁雍远两个人太笨!
“你们两个人,踩那个画都不看看的吗?人家还能等着你们去害不成?!”吴双喜恨铁不成钢。
要害人,就果断些,下手狠辣,出人意料,如此才能成事。
宁雍远心里麻木,低着头没说话。
吴双喜在想,宁雍远不成器,惹出了麻烦,这锅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亲子景行之那处,上回就没收自己的东西;还有宁海波,也是好久没给她写信……
不行,这样不行!眼看景行之那个兔崽子不会归顺她,她不能坐以待毙。
吴双喜伸手,握住宁雍远因为失血冰凉的手。
触手的温热,让宁雍远心尖一颤,他忍不住又抬眼去看吴双喜。
虽然近来吴双喜显得喜怒无常,可以前的疼爱总不会都是假的吧?自己被娘抚养了快十七年,也是她一手带大的。
吴双喜伸出另一只手,拍拍宁雍远的手背:“你好好养伤,过几日,回老家探亲的祖母就会回来。”
宁海波出门在外,宁老夫人和吴双喜处不来,干脆就撇下一家子跑回老家探亲扶贫去了。
老太太心里,宁雍远这个独苗孙子,那可是命根子。
而且老太太是真的喜欢宁雍远。老太太不喜欢吴双喜,甚至有些讨厌,能这么喜欢宁雍远让吴双喜稀奇过好一阵。
宁雍远想到白发苍苍的老祖母,咬着牙,落下泪。
“娘……,算了吧。”
宁雍远不想折腾了,反正假的就是假的。
大不了,就把他送到不知道哪家去。反正他认字,还有一身见识,也不至于饿死。
他为了自己的身份,几番折腾,可如今的他觉得假的就是假的。李嘉瑞是笨,可他有亲爹提醒,有圣上主张公正。
他呢?父亲知道了真相,早就对他没关注了。留下他,想来也不过是因为之前宫里对他还算过得去。
母亲在乎的,也从来不是他,而是自己的地位和权力。
他身上的伤口,明显没有被处理过,可这会的娘还算计上疼爱他的老祖母了。
“算了?!你和他算了,他能和你算了不成?你真以为,世上都是好人?”
吴双喜看着宁雍远的目光愈发嫌弃。不够聪明也就罢了,如今连胆子都没了。
宁雍远闭上眼,不搭理吴双喜。
可一阵剧痛从胳膊上传来,宁雍远睁眼看去,吴双喜长长的护甲在他胳膊上划出一道血痕。
“你疯了?”宁雍远伸手,将吴双喜推开。
宁雍远受了伤,可到底也是个快十七的大小伙子,一推就把吴双喜推开了。
吴双喜冷哼一声:“清醒了没?不成为娘再给你醒醒脑子。”
“从你和屈志伟接触,让他的族弟在汉南府对景行之动手,你们两人就结了仇。你以为他回来了,你就可以走,然后没事了。笑话?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现在不争,到时候,你连小命都保不住。”吴双喜用指头戳着宁雍远的脑袋。
这回倒不是她恐吓宁雍远,这些话都是吴双喜从景行之行事风格里分析出来的,也是真心劝道。
可宁雍远现在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挣扎的欲望,他看着吴双喜,道:“死了就死了啊!”
看着听了自己的话后一脸愕然的吴双喜,宁雍远心里竟有种变态的快感。
吴双喜总是教他争,教他算计,教他各种小手段,可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也不再愿意,给吴双喜做刀子、做工具人!
快感上头的宁雍远忘记了吴双喜的可怕,他居然笑着问吴双喜:“娘,你丢掉自己亲生的孩子的时候,想到过今日吗?你看,你丢掉的孩子,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你丢掉的孩子,他回来了。
这几句话,反复在吴双喜心里震荡。
丢掉亲子的她,真的没有一丝后悔吗?然而十几年中,那丝后悔有什么用?只会让她结出心结,过得不快活罢了。
所以吴双喜十几年中,都告诉自己,我没做错,我不后悔。我做的,都是对的。
但当此刻宁雍远将一切剖开,吴双喜觉得一切好像就像个可笑的诅咒圈。
那个孩子,回来报复自己了啊!
怪不得……顾不得那个孩子对母亲、父亲都没有期待。
他被丢弃,又被养父母家的兄长虐待,回头来发现结果都是因为他这个亲娘,他恨她!
吴双喜面色煞白,红色的口脂都都修饰不了她面上的灰暗。
半响,马车嘎吱声里,吴双喜抬起头,挺直了背。
她嘴唇蠕动,说的话是:“我不会输的。”
随即她又望向宁雍远:“你祖母可不知道这些事,听说她最近身子不好。你会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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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行之离开了皇宫,甚至想过要不要去堵一下出宫的小宁同志,好给对方送一份惊喜。
不过想想之后,这个想法被作罢。
景行之想也知道,自己现在在李云玺心里是个特别尊重老师的人设。
虽然他确实也是,但他不拘泥细节,可李云玺不知道啊!
他要是真的去堵人,怕是要崩人设。万一李云玺把一切都当做演戏,自己就要完蛋了。
二师兄武力值太高,惹不起惹不起。
很快到了晚上,景行之用过晚饭,铺开家伙重新画了一副画。画完了画,景行之美美地睡了一觉,打算第二天醒来了逛逛京城。
可景行之没想到,第二天,李云玺来骚扰他了,还让章通来请他。
景行之有些不太高兴地跟着去了。
进了开阳殿,李云玺笑着让小太监上椅子,笑得竟然甚是有……丝丝的讨好。
可把景行之吓了一跳。
一代帝王,忽然对着小书生笑容满面,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啧啧,听起来就好有故事呢。
景行之内心戏很多,但是不敢演出来,不过他谨记自己人设,对李云玺爱答不理。
李云玺拿热脸贴了会冷屁股,感觉自己铺垫得差不多了,就对着屏风后头挥了下手。
他动作一起,屏风后头隔出来的小房间里,钟贵妃从中走了出来。
钟贵妃穿着一袭宝蓝色的衣裙,看着年约三十,妆容简单,笑容爽朗,一点儿也不看出来昨天娃被打得特别惨。
李云玺介绍道:“这是钟贵妃,你小嫂嫂,也是嘉瑞的母妃。”
钟贵妃听完一礼:“见过师弟,我替起不了身的嘉瑞向你道歉。”
景行之面不改色,神情依旧淡淡:“见过钟贵妃。”
对于这个道歉,景行之完全没放在心上。现代话说得好,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何况这种代人道歉,最没意思了!
景行之不知道,昨日李嘉瑞两个时辰是跪足了的,现在腿上肿成大猪蹄子,真的起不来了。
李云玺见着钟贵妃道歉,心内叹气一声。
李嘉瑞行事越来越出格,想想李云玺自己也有责任。小时候他觉得李嘉瑞活泼可爱,常常就拦着钟贵妃教训孩子,后来就成这样了。
李云玺目光带着希冀,看着自己选好的“带娃”人选:“行之啊,可否帮师兄一个忙?”
景行之一脸懵,但内心敏锐地发现了不对。
笑得这么谄媚,肯定是人性的沦丧!
景行之果断摇头:“师兄,行之打算等您万寿节过后,就回去照顾老师,怕是没时间忙其他的。”
“万寿节过后,还有围猎啊!围猎好玩得很,届时你再回去吧。”李云玺笑着道,“你要是怕担心耽误了课业,平日就来皇家学堂学习吧!”
景行之刚想推拒,那厢钟贵妃开口了。
钟贵妃道:“圣上主意正好!那些先生们平日里才不得得用,行之去了正好。而且行之正好也以身教教老二老三老四,免得他们再做出糊涂事!”
夫妻两一唱一和,两双眼睛都盯向了景行之。
景行之果断摇头:“行之年纪尚小,不敢担此重任。”
这对黑心男女,想要哄他去带娃啊!还是复杂的□□熊孩子,真是再惨不过的差事了。
可没想到李云玺一个皇帝也很无耻,他扶着额头,叹气道:“唉……,行之,你也不想那些个逆子以后认不出师祖,再做出踩师祖画像的事吧?”
李云玺的意思就是,你不来,就是你想。你来不来?
可见李云玺被拒绝了两次,有些不耐烦了,使出了无耻的招数。不过招数不管它无耻有耻,管用就好。
不想景行之这个家伙还摇头。
李云玺脸有点黑,心道你这个家伙口不对心啊!我都这么说了,你还拒绝?
钟贵妃比较细心,她朝李云玺看了一眼,示意李云玺稍安勿躁,然后她温柔地开口问道:“小师弟可是有什么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