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充:小受躯体没变过,依旧是他。坑后面会一一填满。
第6章 道法自然3
信步而行,再加上有些心不在焉,玄奕往回路走,眼见前方有间房屋,他看也没看,直接推门而入。
没料到,屋中有人,而且是他此刻最不想见到之人。原来走错房了。
玄奕本想退走,目光却被梵度面前的一件东西吸引,让他脚步再无法挪动分毫。
梵度听到开门声,回身淡淡看他一眼,原就面无表情的脸上,不知何故,又冷了几分。他眸光深沉,仿若亘古寒冰,冷冷道:“你动用过灵力?”
确实,他是想迫走宣夜。梵度目光敏锐,竟一眼就看出。尽管玄奕心情不好,他也知,眼下不能与之撕破脸,好友的死亡真相,多半还得着落在他这个师弟身上。
他竭力掩饰情绪,换了一副看起来比较轻松的面孔,道:“弟子方才去过演武场,见各位同修相互切磋,心痒难耐,一时激动,忘记自己乃受伤之躯,妄动灵力。不过弟子很快就收手了,身体并无大碍,劳师尊挂心。”
梵度没说话,他直接走了过来。
玄奕大吃一惊,下意识又要往后退,担心对方看出端倪,他忍住了。
梵度停在他面前,对着他脸打量一阵,一言不发,依旧抄起他手,搭在他脉搏上。
玄奕道:“弟子真没事……”
梵度没理他,就着搭在他脉搏上的两指,源源不断输送灵力给他。
玄奕想挣脱,但对方的手指就似牢牢粘住他,根本动不了。须臾,玄奕胸闷之感渐退,想是恢复了。梵度瞧他一眼,这才收回视线,同时放手。
玄奕不着痕迹移开一步,假装直视前方,惊奇道:“这把刀材质很好,莫非师尊也是刀剑双修?”
两人正前方,有一张长桌,桌上横放着刀架,而架上,自然放着刀。若是普通的刀,就算了,可那把偏偏是玄奕生前从不离身的牡丹刀。刀身修长雪亮,描金缀玉,握手处,刻着一朵红艳艳的牡丹花。
自己的刀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被如此珍而重之的对待?仿佛一件足以自傲的战利品。想到战利品,玄奕立即明白,梵度亲眼目睹他惨死,牡丹刀肯定是那时被他取走。
几年过去,牡丹刀毫无变化,刀锋仍然耀眼。可见,收藏之人很是爱惜,经常擦拭。
旧主重现,牡丹刀似是有所感应,刀身光芒大现,剧烈颤动不休,好像下一刻就要直接朝玄奕飞过来。玄奕心下一紧,绝对不能让它现在认主,不然他就要前功尽弃了。
他表面上镇静,实则内心已差点方寸大乱。不能当着梵度面出手压制,他只能在心底默默念叨。
牡丹刀接受主人的希望,颤动幅度逐渐变小,但刀身光芒未散,将阴沉沉的室内,照得一片通明。
玄奕心道:“此地不宜久留!”他暗自对牡丹刀说了句“对不起”,转身对梵度道:“弟子无意闯进师尊房间,还请师尊谅解。弟子不敢打扰,先行告退。”
见梵度无甚表示,玄奕自己斟酌,弯腰行了一礼,正待退出。
这时,梵度清冷的声音响起:“你用刀。这把刀,为师将它赠送于你。”
玄奕愣了愣,心里想着,好个借花献佛,他脱口而出道:“这是把……无主之刀?”
半晌,玄奕以为梵度不会回答,却听见他淡声道:“刀之主人早已亡故,算是无主。此刀难得,不应埋没。给你,并非为师主意,而是它自己的选择。”
玄奕并未因此感到喜悦,相反,他浑身僵了片刻,倏地抬头去看梵度。对方的话,总让他感觉,好像已经认出他。
可梵度太喜怒不形于色,任凭他如何打量,怎么也看不出他半点情绪。
没奈何,玄奕只好盲目乐观,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他没拒绝,道:“多谢师尊。”轻掸袖子,他缓缓走上前,停了停,握住刀柄的刹那,他全身一震,往事一股脑涌进他大脑。
牡丹刀兴奋至极,刀身又开始疯狂颤抖,阵阵刀鸣,清亮悦耳,回荡在室内。
物归原主,玄奕竟是心潮澎湃,万分感慨。
时间能悄无声息的改变一切,唯独腐蚀不了感情,无论人与人,还是人与物。情比金坚,向来不是空口白话。
离开时,玄奕的心,莫名没有先前那般沉重。
类似大宗师的烈焰掌,并不比真正的大宗师发出厉害程度差多少。得梵度灵力固本培元,玄奕休养三日,堪堪痊愈。
对如今修真界,他大概有所了解。
清微君魂飞魄散后,道门宗师无上散人不久也坐化,如今道门以梵度为尊。儒门也新选了掌座。修罗门掌门至今未变,还是叶风霜。至于天极门,大宗师惨死,千昭无心权位,掌座之位,多半要落入江令雨之手。
可忧的是,魔域势力如日中天,近来频频扰乱人间。宣夜警示,厉九将会有次大行动。
果然,距离玄奕伤好不过半月,厉九就带领魔兵围攻儒门。
厉九目标明确,柿子当然先捡软的捏,这样才能更好鼓舞士气,进行后续的吞并行动。
儒门经过八千修士被屠杀和掌门惨死过后,元气大伤。短短三年,估计也恢复不到哪里去。除非新收弟子个个天资过人。
四境一向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是要互相帮助的。
玄奕本想,暂时先不忙与厉九会面,厉九不像其他人那样好糊弄,不管他怎样伪装,换了张如何惊为天人的皮,对方一眼就能将他认出。再者,这个连苑,跟他长得也太像了。
玄奕打定主意不去。他没想过,梵度作为道门之首,是非去不可的。他是梵度唯一的徒弟,师尊都去了,他总不能厚着脸皮留下。
玄奕也寻思找借口留下,却被梵度一句话噎住。当时梵度在屋内打坐,两人隔着门板。玄奕道:“师尊,烟波浩渺一行,弟子是否能不去?”
沉默许久,梵度低沉的声音传来,虽有杂物隔开,在玄奕听来,仿佛说话之人就在他眼前,离他很近很近。只听对方道:“不怕。有为师。”都不问原因,直接说结论。玄奕顿时哑口无言。
话说到这份上,他还能厚颜无耻继续要求不去吗?梵度的意思,显而易见,要他非去不可,一定得跟着去!
关键,两人都没见面,他如何看出自己害怕?对此,玄奕很想替自己辩解,他不是怕厉九,而是不想过早与他纠缠。
他跟厉九,终须一战,无可避免。
儒门所在,名为烟波浩渺,乃是在东面的大海之上,确切说,是海中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众人抵达时,战火已如火如荼展开。天极门比道门早到一步,正联合儒门,与千千万万魔兵对战。空中剑光闪烁,血雾染红流动的云彩,笼罩在大海上方。海水不复往昔湛蓝,被不知是己方还是敌人鲜血染透,浓稠粘腻,腥气冲天,中人欲呕。
双方都杀红了眼,状况十分凄烈,没注意到有外人加入。玄奕还在庆幸,场面越是混乱,对他越好。敌我双方都快分不出彼此的情况下,厉九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发现他。
谁知,落地时,一道锐利的目光,穿云破雾,直勾勾就锁定了他。
海面上空,三条人影纠缠,其中一人,红衣胜火,嚣狂之姿毫不掩饰,全身上下,被一股属于王者之霸气萦绕。那人是魔域之主,厉九。而围住他的两人,白衣如雪,是江令雨,另一男子,身穿青袍,想必是新的儒门之首。
厉九嗅到熟悉的味道,眼中突放异彩,满脸兴奋,将至癫狂。他不愿再跟两人纠缠下去,一人猛赞一掌,当即抽身,飞回岸边。
红袍翻舞,他一刻不停留,朝玄奕所在方向大步而来,还没走近,他就笑道:“我亲爱的小弟,你,还没死么?如此甚好,没你的人间,甚无趣味。你可知,这几年,为兄很是想念你。”
玄奕看他一眼,尚未说话,眼前黑影晃动,梵度挡在他面前,玄奕愣住。
厉九眼睛眯的更深:“你,活得不耐烦了?敢阻止我们兄弟叙旧?”
梵度对谁话都不多,对于邪门歪道,他向来动手比说话多。玄奕站在后面,发觉梵度周身气温骤降,估计是不想听了。
厉九也看出,他毫无惧态,视线越过梵度,依旧寒暄,道:“小弟,这就是你会见兄长该有的态度?玄奕,你长进了,为兄甚感欣慰。”语气陡然冰冷。
玄奕依然不开口,不是不屑,而是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因为该说的,很早以前就说了,不该说的,差不多也说完了。厉九是大他五岁的兄长,本名玄秀,当今魔域首领。
面对厉九,他沉默的次数渐渐变多,到后来两人兵戎相见,他甚至一句话都不愿说。
两人生来性格天差地别,玄奕进天极门的那几年,厉九更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两人分别多年第一次见面,厉九问他可愿随他加入魔界,兄弟俩共同创造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玄奕拒绝了。当时厉九没再问,一句话不多说,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人彻底划清界限,从此,血缘关系断绝,厉九再不是他兄长。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但有些事,并不能简单以黑白看待。两人立场观念不同,注定两人走不到一块去。一个要搅乱世界,一个就要匡扶正义,拯救苍生。
玄奕正思绪万千,便听得桓真言辞激烈道:“魔头,死到临头,还敢信口开河!睁大你狗眼仔细瞧瞧,此乃我道门掌座之徒,我等小师叔是也。你失心疯,也别到处胡乱认亲。”
厉九脾气似乎比以前好太多,或者说心机比以前更沉重,对桓真的话置若罔闻,却开始深思起来,他终于将正眼落在梵度脸上,一脸不怀好意。
没等他看两眼,斩业剑锵然出鞘,蕴着刺骨寒意,闪电似的划破空气,直奔厉九。
厉九曾经与梵度交战过,知晓对方实力,不敢怠慢,立马挥刀防守。
此时儒门之首与江令雨也上岸,两人边走,一人刻不容缓丢出宝刀,一人打开手中折扇,随手一挥,由十二柄利刃组成的扇子,配合长刀,化作无数耀眼流光,同时刺向厉九。
厉九一人对上修真界三大高手,登时应对不暇,刀光错乱。宣夜这次没与他同行,魔界想在这战中大获全胜,可说是异想天开。
玄奕清楚,厉九深谙审时度势,不会逞英雄。打不过,他会立即撤退,等待时机,下次卷土重来连本带利讨回。果见,他掌气刀气齐发,向空发出撤退信号,长刀撕碎空间,转瞬,消失在裂缝中。
随着他的离开,剩下的魔兵也突然消失。
岸边尸横遍野,正邪双方都有,看起来满目疮痍,触目惊心。
儒门之首施灵玉拱手道:“感谢诸位鼎力相助,儒门才能逃过一劫。”
梵度冷面颔首。江令雨亦还他一礼,道:“施兄客气。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辈之人职责所在。何况四境关系非比寻常,理应互帮互助。施兄这样说,就显得见外了。”
施灵玉道:“江兄言之有理。客气话,施某就不多说了。诸位远道而来,总该让在下尽一尽地主之谊。诸位请上岛。”
江令雨道:“儒门损失不小,施兄诸多事务缠身,我等怎好叨扰?”
施灵玉道:“招待客人与处理事务,二者并不冲突。儒门根基尚在,江兄无须担心。请。”
江令雨道:“既然施兄盛情相邀,若再推辞,就是矫情了。我等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他看向梵度,道:“不知无常君意下如何?”
施灵玉殷切目光随之而来,梵度微一沉吟,点头,算作回应。
第7章 湖底观尸
连苑在道门,还算老实,平常也是深居简出。修真界但闻无常君收了名徒弟,至于其真容除却道门弟子,外人几乎不曾见过,遑论身份背景。
不过此人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人。外人首次见到他,无不被他惊艳的外表所震慑。连苑籍籍无名,可莲蘅大人却是声名远扬。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玄奕本待随众人一同登岛,忽地察觉到一道惊诧的目光,来自江令雨身边的儒门之首。
不用看表情,玄奕就知此人跟先前江令雨犯了同样的错。江令雨距离他较近,见状,主动解释,道:“这位连苑公子便是无常君新收的徒弟。施兄是否也觉得他甚是眼熟?在下不久前也犯糊涂,将之错认成我天极门九幽宫之主。后经证实,才知连公子不是,竟是无常君高足。想来,天下容貌相像之人并非没有,连公子长得像莲蘅大人,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施灵玉恍然:“原来如此。失礼。容貌之事,尚能解释。然则,这位连公子所背之物,若施某没看错,是一把刀?连公子身在道门,莫非修的竟是刀道?”
玄奕道:“没错。师尊见弟子对剑法之道一窍不通,唯独抡刀还像个样子。便叫弟子专门练习自己所擅长这方面。”
当时梵度是怎样交代连苑,玄奕不知道,这套鬼话,是他临时编造的。表面脸不红心不跳,讲实话,还是莫名心虚,毕竟梵度就站在他面前。他摸准梵度性格,纵然清楚他在说谎,也不会多言拆穿,他还是不着痕迹快速瞄了对方一眼。
梵度似心有感应,同时微微侧首,两人有过短暂的对视。梵度面无表情,默认了他的鬼话。
施灵玉说到刀,江令雨也往玄奕身后多看了一眼,视线扫过刀柄时,忽然顿住,下一刻,他脸色大变:“这把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