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无意义的咆哮,而是一个短促的词。所有人生来学说话,只怕第一句学会的就是这个。
娘。
那怪人,不,应当叫他桑大有,他叫完这一声之后,便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然后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桑大娘并没有又哭又喊,只是抱着桑大有,还安抚性地拍了拍这个早就比他高一头的少年的后背,温柔地道:“大有啊,娘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最开始写到这对母子的时候,尤其是大娘,就准备作为一个简单的npc来引出丢人(什么鬼)的事情,也没准备给多少戏,所以给蛾子取名的时候都非常非常的不靠谱。结果么,到这儿的时候,就是想有这么一场,因为先前并没把这些孩子当成人来写,总叫人家怪物,良心不安啊。其实都是半大的少年,却被迫成了这样,死也不安生,不好啊不好。所以想了想,就让他们从侧面烘托一下凶手的丧心病狂!坏人会受到惩罚的!
第112章 章十六·祸起
“怎么回事?他不是……”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众人都愣住了,反倒是和萧焕交集不多关系不大的容致最先回过神来。
之前斩杀了那么多怪人,没有一个恢复过神智,可这个桑大有,他竟然在最后的认出了自己的母亲。
萧焕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对于溅到自己脸上身上的血污也没工夫去管,因为经历了一日的厮杀,他已经十分狼狈了。用剑的人一向是不会轻易放下自己的兵器的,更何况是溯光这样的利器。可萧焕就像是溯光烫手一般,飞快地撒了手,之后几次也准备去把,只是手上颤抖得厉害,怎么也握不住往日自己最熟悉的剑柄。
这时候,岳澄的表现居然异常清醒,“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啊!你……沈望舒,你不是说明月山庄医术了得吗,你……”
“若是让你遭溯光穿心而过,你去找天王老子试试啊!”沈望舒心里也很乱,或许是许久没见萧焕杀人了,杀的还不是一个恶贯满盈的江湖败类,一时间他也想不到如何是好。只是岳澄实在太吵,他便极不客气地呵斥了一声。
岳澄果然被他吓到,一句话也不敢说。可燕惊寒却被提了个醒,他居然轻轻拍了拍手,“好,好剑法啊!一剑毙命,一剑双人啊!松风剑派果然厉害!”
只是这话过于阴阳怪气,漫说是岳澄与韩青溪,便是绿萝坊也有不少弟子都瞪了他一眼。
燕惊寒却只是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负在背后,面上反倒添了几分戏谑,“那个桑大有怎么回事,我不是很清楚,不过看着真不像常人。只是这个大娘吧,虽然看着脑子不大好使了,却也没有主动攻击谁吧,怎么看怎么是个标准的老弱妇孺。我竟不知松风剑派几时改了规矩,连老弱妇孺也能眼也不眨地说杀就杀了。”
“姓燕的你胡说……”岳澄听不得这样的话,忍不住怒斥。
韩青溪自然是将他拉到身后去,然后沉声道:“燕少侠,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吧?秋山错手伤了桑大娘是真,可他是不是故意杀人,在场这么多同仁看着,应当有个公论吧?”
都说十大门派同气连枝,韩青溪所说的同仁自然就是在场的绿萝弟子,她虽然对沈望舒等人十分客气,但明月山庄与洪涛水寨却定然不是在他所说的这个范围内的。沈望舒与苏慕平都很识相地没有说话,容致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叶无咎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人,更不会主动帮萧焕,当然也袖手旁观了。
至于另一边,柳寒烟没说话,楚兰藉也在沉吟,倒是那个先前跟过沈望舒一段的小姑娘怯怯地道:“是大娘自己扑上来的,萧师兄他……不是故意的。”
“陆师妹的意思,是这么一个大娘的身手,比松风剑派‘无韵剑’萧少侠的身手更快咯?”燕惊寒挑了挑眉。
“我……”那个姑娘连连摇头,一双圆圆的眼睛都红了,仿佛受惊的小兔子。
韩青溪则拧起秀眉:“燕少侠所说,原是按照常理推演不太可能。不过母子亲伦,许多时候就不能按照常理来说。那桑大有被奸人所害,没有了神智没有了感觉,只知攻击与杀戮,方才我们亦遇到不少,只是无一例外都没有再恢复神智,此事真假,燕少侠大可以向在场的诸位求证。可方才桑大有认出了自己的母亲,此前谁又能想到?”
燕惊寒饶有兴致地反问:“此事与桑大有何干?”
“不过是个类比罢了。桑大有因为母亲舍命救他而挣扎着清醒过来,那桑大娘又如何不能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忽然发力飞身相救呢?”
目光在萧焕身上转了一圈,又慢慢回到韩青溪身上,燕惊寒才慢慢点头,“韩姑娘此言有理。”
韩青溪这才松了口气,“不过桑大娘与桑大有到底是折在了秋山手上,松风剑派会全权负责他二人的身后之事与家属亲人的抚恤,以告慰二位的在天之灵。燕少侠,在场诸位都累了一天,多多少少也受了些伤,实在没力气站在这儿与您闲话,这便先告辞了。等明日修养好,再与您叙话不迟。”
萧焕不喜燕惊寒就罢了,就他那个臭脾气,看不惯的人多了去了,何况在沈望舒看来,燕惊寒也不是个好人。只是韩青溪这样八面玲珑的,居然也对他这么不客气……太华门与松风剑派的关系已经这样差了吗?
“韩姑娘且慢,”燕惊寒果然把他讨厌的一面发挥到极致,“不是在下不体谅各位,只是有些话,若是现在不说清楚,只怕到了明日,那就说不清楚了。”
柳寒烟在扶桑楼伤了两次,且次次都不轻,此事身子早就有些受不住了,不由得怒道:“燕少侠,不知我们绿萝坊和松风剑派的事,还有什么是要向太华门交代的?”
“交代自然不敢,不过十大门派一向是亲密无间情同手足的,可此番松风与绿萝却联手排挤我太华,也不知太华门究竟如何惹了你们两家,要让你们这样?”燕惊寒一向都是漫不经心而带着些莫名的优越的,倒是第一次露出这么困惑而委屈的神情,倒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只是这话也实在不像是燕惊寒能说出来的,沈望舒着实有些惊讶。这家话又不傻,能这样装可怜,定然是不怀好意的。就是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这话太重,谁也不能打个哈哈就过去了。若是有一个不慎,还会真的落下话柄。
韩青溪沉吟片刻,不知该如何应对,难得岳澄也没有胡乱插嘴。倒是楚兰藉,含笑问道:“不知燕少侠何出此言?”
燕惊寒没有说话,他身后的一个太华弟子便道:“你们自己做出的事,竟不敢认了么?真是好不要脸。”
楚兰藉则是一脸为难,“这位少侠,东西可以乱吃,话可千万不要乱说啊,若是伤了我们十大门派的和气,可就不好了。我们绿萝坊一向行得正坐得端,坊主更是对其余各派十分敬重,何来排挤太华之说?若是少侠有证据,那就摆出来让我们心服口服;要不,仅凭少侠几句似是而非夹枪带棒的话,就要让绿萝坊认下排挤太华的大错……请问这与当年宋高宗用莫须有的罪名斩杀岳武穆有什么区别?”
“好,既然你们要证据,那就当面对质!”那弟子冷哼一声,“听闻绿萝坊几个月前接到求助,说是沅陵出现了走失人口之事,是也不是?”
这下沈望舒他们也听明白了,燕惊寒果然不是无的放矢,他就是冲着这件事来的。
这是事实,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柳寒烟便点头道:“确有此事。绿萝坊驻守岳阳,沅陵之事求助绿萝坊,有何不妥?”
“好,那么请问一句,此事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操控?”
柳寒烟立刻柳眉倒竖,“怎么,求助我们绿萝坊的事,还要向太华门先报备一声?”
燕惊寒立刻笑道:“非也非也。之事我听闻此事好像也挺久了,却一直没有得知进展,故而问上一问。若是这事实在棘手,我们太华门也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柳寒烟便冷哼一声,“多谢好意。只是我们已然求助松风剑派,一客不烦二主,就不劳燕少主操心了吧?”
“这却是让在下有些不解了。”燕惊寒皱了皱眉,“柳姑娘,绿萝坊在岳阳,太华门在长安,而松风剑派却在余杭,算起来似乎是长安来此更近啊,为何要舍近求远?再不济,还有徽州的翠湖居可以求助的。”
萧焕也只是那一瞬的恍惚,却也不是没听见周遭的动静。燕惊寒都这样咄咄逼人地为难绿萝坊、为难松风剑派了,自然不能装聋作哑。于是他冷声道:“彼时我们师姐弟三人正在沅陵查另外一事,与人口丢失乃是同一人所为,也便一并调查了。”
燕惊寒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也不纠缠到底为什么绿萝坊就一定不向太华门开口的事,只是道:“听萧少侠言下之意,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劫掠少男少女、打劫银钱的主谋查出来了,翠湖居的秋居士与阮居士亲眼见他毙命的。”萧焕淡淡地说着。
“如此说来倒是一件好事啊,为何不见诸位发一份江湖公告呢?”
萧焕有些不耐烦了,“动手的主谋查出来了,但他仍旧有同伙在逃,不知是谁。怎么,难道燕少侠想看着漏网之鱼闻风而逃么?”
燕惊寒扬眉一笑,“萧少侠这话可就是诛心了。不过既然此事没有彻底查清,为何不再调动一些人手帮忙呢?我们太华门就很愿意听候差遣。如今家父命我带人前来襄助,诸位反倒不领受我太华门的一番好意,反倒防贼似的防着在下,未免有些伤了咱们十大门派之间的和气吧?”
好吧,算是看出来了,燕惊寒就是来找茬的,反正绕来绕去,总是能找到机会把屎盆子往这两派头上扣的。
不过叶无咎终究是嘴欠,明明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偏偏要插嘴,“这不对吧燕少侠,当日咱们第一次见面,您还和我们说是来寻找碧芝草的,如果我没记错,明月山庄的几位朋友也能作证。这才几日啊,人还是那拨人,怎么就变成了要帮松风剑派和绿萝坊排忧解难了呢?”
果然,燕惊寒听罢,脸都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到最想写的那一段了!一定要稳住不能崩了!
第113章 章十六·祸起
到底还是太华门的少主,燕惊寒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只一瞬之间便冷静下来,面上的神情仍旧是那副有些不屑的,“这位……似乎是叶公子吧?你们洪涛水寨什么出身、做的什么勾当,难道还需要在下向诸位仔仔细细解释一番么?在下孤身一人,遇上水匪打劫,你们所为的也恰好是在下所携的碧芝草,敢问在下如何就不能顺水推舟了?”
找茬没找到,反而被人揭破了老底,叶无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幸而一向最瞧不起人的柳寒烟今日被叶无咎所救,不好对他甩脸子罢了。
不过叶无咎这一闹,也算是给萧焕提了个醒,“燕少侠,方才叶公子问的一句话,却正好也是在下想问的。燕少侠是奉了燕掌门之命前来襄助,在下也相信燕掌门定然是诚心相帮的。那为何燕少侠既然知道我松风与绿萝两派都已在城中,却不现身来一见呢?”
“不错,若不是燕少侠今日在此出现,我们都还不知道太华少主大驾光临。”柳寒烟轻嗤一声,假装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自然,大家都是平辈,论起来咱们都只是普通弟子,燕少侠是太华少主,论理是不能要求燕少侠纡尊降贵前来拜会我们。可燕少侠事前一点风声也没透露,却也没给在下一个上门拜会的机会啊。”萧焕似笑非笑的,“说来在下也只是比柳姑娘强上一些,柳姑娘今日是第一次在沅陵见到燕少侠,在下乃是第二回 。不过这第一回么……在下竟不知道,原来太华门跟人打招呼的规矩,竟是偷偷摸摸地跟踪啊。”
楚兰藉故作惊愕,与萧焕一唱一和,“哦?燕少侠怎会做出这样的事?萧少侠莫不是误会了?”
“在下也怕是个误会呢。索性当日这位岳少侠与在下一同行动,应当是能替在下作证的吧?”说着,萧焕睇了一眼沈望舒。
其实沈望舒巴不得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自己就闹得个不可开交的,倒是省了他的心。不过和萧焕比起来,他是更讨厌燕惊寒,也不知道自己帮着他撒谎还会不会给他留下话柄,想了想还是准备实话实说,“不错。不仅如此,燕少侠还想让我们把手上的证据交给他。”
叶无咎见机会正好,又趁势道:“咦,太华少主这么霸道么?凭什么把证据交给他?他以为他已经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武林盟主了?”
燕惊寒脸色一沉,忽然又对沈望舒发难,“若在下没看错的话,这位岳少侠与萧少侠之间的私交甚好吧?似乎岳少侠此番到沅陵来,也是为了萧少侠?既然岳少侠已然先在城外与在下见过一次,也知道在下在追查此事,怎的就不与萧少侠言语一声?”
好吧,果然刚刚就不该说话的。不过这燕惊寒是疯狗么,竟然逮谁咬谁的!
只是沈望舒面带疑色,“等等,且不说燕少侠如何得出在下与萧少侠私交甚好的结论,单单问一句,难道明月山庄在江湖上人微言轻些,就应当被如此瞧不起么?是不是在太华少主眼里,明月山庄的弟子只配当一个传话的小厮?”
眼看一桩事情越扯越乱,韩青溪其实是非常乐见其成的,她并不希望太华门能找到机会和松风剑派过不去。只是眼下都已经是三更天了,她委实不希望再耗下去,不得不打断几人的唇枪舌战,“燕少侠,容我插句嘴。绿萝坊与松风剑派并不知道燕少侠是奉燕掌门之命前来襄助是事实,我们两家也不想追究燕少侠究竟为何要藏头露尾的,不过只想问一句,眼下燕少侠将我等堵在此处,究竟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