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着两个脚丫子,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可是要等多久呢?神仙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他?
这期间路过了好几群的人,匆匆舀了一瓢的水喝得喉咙咕噜咕噜响,却都无视他离开了。其中有一对夫妻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百般无聊地趴在地上,咽了咽口水。
瓢子放在水面上跟小船一样漂浮,他手短脚短的,踮起脚舀不到够不着。他看向路人的眼神却没有半点乞求,如果有人愿意帮他就帮吧,如果没有人帮,那他就等神仙来吧。
旁边不知何时坐了名少年,他伸着长长的胳膊往水井里舀了一瓢水,吧唧了一下嘴,挑衅地看着孩童:“你不喝吗?不开口说话的话会渴死的。如果你愿意求我,我说不定就大发慈悲给你喝了。”
他早早就来了,这次来岐山风坨拜师学艺,从遥遥之国赶来,在山下歇息几日等人来接,于是他看见了一直在井旁的孩童,明明有那么多人路过喝水,他一次请求都没有,这不禁让他感到好奇。
孩童努了努嘴巴,摇头,但干裂起皮的嘴唇出卖了他极其想要饮水的渴望。
他大概因为小还没有渴也是会渴死人的概念,但他意念却是超乎寻常的坚定。
少年叹了一口气:“早就知道你是这么倔强的一个人了,小小年纪太过刚烈可不是一件好事。”
说罢,少年动身,欲要将那瓢水递给孩童。
尚未走近孩童,一束白光从天而降。
二人被刺得睁不开眼。
光芒消散后,一黑服青年站在井边,沉默的面容无悲无喜,叫人无法看透。
青年肃冷的气息浓烈,仿佛身上挂着生人勿近的真气牌。
但他妙容之绝色,孩童与少年不禁看得心跳漏了半拍。
“仙人…”少年尚且留存理智:“您…您是岐山风坨的……”
青年不发一语,那目光极轻,悄无声息地从少年身旁掠过,放在了孩童身上。
少年紧闭了嘴,仍期待地看着青年,却没有迎来回应。
只消毫无波动的一眼,青年便看到这年纪小小的幼童根骨万年一遇,有着世间绝无仅有的升仙资质。
面对那毫无畏惧只盛满紧张和羞涩的幼瞳,青年淡淡地笑了,朝他走去蹲下身,伸出了洁净修长的手:“我是岐山风坨的漯积臣,愿意入我门下做我弟子吗?”
少年站在一边紧紧地攥着瓢子,眼神里装满怨气,张了张口,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漯积臣是谁他当然知道,这个修仙天才。明明应了父皇的话特地下山接他前去岐山风坨,为何对他视若无睹!?为何要对那小破孩温柔相迎!?
青年似乎并不打算管他,那孩童坚定地将手交于青年后,青年便起身打算离开,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少年往前猛地一迈步:“为什么不是我?!”
青年清冷的背影塑在他的面前,白皙的皮肤与朱红的唇相衬在一起,诱惑了这世间多少人:“区区栎樗之材,敢尔。”
区区一个…
栎樗之材?
少年脸上血色全褪。
身子摇摇晃晃,扑通跪倒在地上。
…
漯积臣牵着他走过山门,走过洞府,走过人前行了拜师礼,走过雁字回时。他仍觉身在梦中,师尊的名字深深烙印在了心里。
看吧,我就说一定会有神仙的。小孩儿边喝水边得意地想着。虽然他很渴,依旧没有喝的猴急猴了,这让站在一旁的漯积臣多看了他一眼。
之后几日。
“你是师尊的新弟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弯着细长的柳眉,仔细地打量着幼童。
小孩儿仰视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女:“靳池。”
“我叫方思青,是你师姐,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我虽不能像师尊一样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师尊很忙你不要频繁地去找他,会打搅到他。”
撂下这句话,少女学着师尊抚了抚袖子,高傲地迈着步子离开了。
靳池闻言,眼中溢着隐忍,师尊他,真的很忙吗?如果真如师姐所说,那么自己就要开始要忍着不去找师尊。
可是……
他搅动着手指头,这对他来说太难了。
他真的好想每天都看着师尊。
师尊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身的样子,师尊垂眸翻阅纸卷的样子,师尊与他对视的样子……
只要是师尊淡淡的一个背影,他看到都会觉得异常满足。
尤其是师尊的目光放在他身上时,他会下意识感到浑身热烫,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比往常更快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强烈的感觉,但是他是真心喜欢这样的感觉,希望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夜,每个月,每一年都有这样的喜欢。
仿佛只要师尊多在他身上停留一些视线,他这一天都变得充实而幸福。
熙熙攘攘的雪下了一地。
“师尊……”靳池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跪在漯积臣的府前。这些月师尊连续没有召见过他,他开始渐渐很少见得到师尊了。
无论他在这里跪拜多久,无论外头下的是雪还是冰雹,师尊都不会出来俯瞥他一眼,更不会在意他是否冻伤。
他开始茫然,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惹师尊恼了。可是自己每天都规规矩矩按照师尊的吩咐修炼,虽然每一层精进师尊都没有表示任何的赞许,甚至没有表示,但他一想到师尊给他的每一个目标他都完成,越来越接近师尊的要求,他就会觉得自己离师尊也越来越近了,自己与他的距离也被缩的越来越短了。
第86章 驰骋夫夫2
“师尊,请吃梨。”年小的靳池把削好的梨子仔仔细细摆放在果盘内,相隔距离分毫不差,他近乎贪婪地偷瞥着师尊的神颜。
这次好不容易见到师尊,他一直在旁边跑腿,在今天特殊的齐升节里过瘾地当了一把狗腿子。
漯积臣像是没有听到般,继续着手里的事情,将书架上的卷轴翻来覆去。他表情淡漠,虽然听到了那孩子的声音,但他仍刻意忽略,一次两次三次,直至后来无数次,这叫靳池的孩子本就是一个他所利用的升仙工具,若是像其他孩子一般被冷淡久了望而却步便罢,可是如此锲而不舍倒真让他有些烦躁。
靳池胖乎乎的手紧紧的托着盘子,生怕那被他精心装潢的果盘摔碎,不仅伤了自己的心还会惊动师尊,惹来师尊的厌恶。
他巴巴地看着师尊不断移动的身子,修长的身形,如雪的皮肤,绝世的容貌,谪仙的气质,即使只可远观,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渴望前去靠近,哪怕被冰冻成疾也无怨无悔。
虽然直到最后师尊也没有伸手从果盘里拿出一块,但靳池还是开心了一晚上没睡着,见到师尊已经足够他忘却一切烦恼了。师尊平日里他都接触不到,经常不是下山游历就是闭关修炼。更多时候是在岐山风坨的洞府里整日整夜地闭门不出。
以至于靳池花费数年研究了一套师尊行程指南。如果要去靳池房间的书柜里看上面都摆放着什么,那么全部都是有关漯积臣的一切。例如《师尊爱好101问》、《师尊夜间轨迹》、《师尊三五厌》、《师尊六九喜》、《师尊白日行程》等等。
若问一问靳池自来到岐山风坨都干了什么,或是扪心自问有没有做与修炼无关的事情,恐怕就是这些他引以为傲的心血研究了。
就这么过了几年,鲜少见到师尊的日子漫长难熬。直到靳池年满十五,需其师尊辅助突破境界,他再次与漯积臣近距离地接触了足足一个月。
方思青私下里羡慕嫉妒恨,经常明戳戳地酸着靳池:“天赋高果真不同,连待遇都和我们不一样。”
靳池还是比较尊敬这个师姐的,毕竟修炼上有许多不懂的地方都是去请教的她,虽然现在他的实力已经甩了方思青很大一截根本不需要再请教,但昔日照顾的情分仍在。
“是我运气好而已。”靳池‘谦逊’道,心里却想幸好我天资聪颖。
方思青冷冷哼道:“过分谦卑可不是件好事,师尊不喜欢这样的人。”
靳池唇边的笑容骤然一僵,忽而渐渐收拢笑意:“怎么会呢,师尊最喜欢的难道不是我吗?”
“师尊没有喜欢的人,你可别忘了,他心里只有他自己。”方思青摇头,当初她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呢?
靳池脸上什么笑容都消失不见了,他干脆不想继续聊下去,于是假意疲惫道:“师姐,我先走了,师尊找我还有事。”
方思青后知后觉,看向靳池消失的背影,还有那转身前眼底挥散不去的阴霾,心里一个想法渐渐有了雏形。
靳池心烦意乱地回到住处,方思青的话对他不是没有影响,影响可谓巨大。这些年师尊的态度他自然最清楚不过,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模样,除了面对风不展和白凤鸣偶有笑脸,平时都是面无表情,甚至连见都不愿意见其他人。
东想西想的结果自然是失眠。
靳池倒在床上压根合不上眼睛,辗转反侧,后来趁着夜色正浓坐到书桌前,翻开他深藏已久的画像。这是他上次下山两年时学的临摹,回到岐山风坨后找了一个机会将正在屋中握笔的师尊偷偷画了下来,想师尊时会拿出来以解相思之苦。因为看到师尊的面容总是无比的心安。
翻开那画卷,他深深凝视着画卷里的人,唇红齿白,垂眸时寂静而美好的青年一身红袍似梅。
师尊我好想你…
“师尊…师尊…”靳池口中低声喃喃,眼里止不住疯狂思慕。
脑海里全是师尊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还有和他在一起时举手投足散发着清冷气息的情景。这一次与以前不同,他突然感觉到身体深处传来一种奇异的躁热,可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地方传来的,像是蚂蚁在心里爬呀爬有一种难耐的痒意,几乎快要让他抓狂了。
渐渐的他发现自己的下面撑了一个小小的弧度,还有越变越大的趋势。靳池眯起眼睛,手不自觉地伸向了那个地方开始本能地想要抚.弄。
这样的方法让他身体缓慢弓了起来,热汗顺着光洁的额头流淌而下,身上的衣服被他打湿了大半。
临到关头手上的力气愈发变大,不过一柱香,靳池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让他脑海瞬间空白一片。可片刻的燥热算是解决了,前所未有的新奇感觉让他直上云霄被快意填满。
这东西会上瘾。
尤其是他看着师尊的时候。
自那之后他甚至不敢直视师尊。每次见面都会脸上泛红,即便懊悔,可夜晚的秘密还在继续。
后来他开始静下心反思,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去山下买了许多山野画册,却丝毫提不起任何兴趣,连基本的弧度都没有出现。他又将注意力放到其他美男身上,仍旧如此。
只有师尊,只有师尊才可以。
于是他发现自己对师尊的感情…已经不一样了。
岐山风坨收到一封来自南山教派的邀请函。
全鸿宴。
“张子善那猖贼不在,积臣你尚且放心去吧。”风不展与漯积臣对坐在花前月下。靳池立在一旁,听着二人的谈话,恭敬地垂着头,掩埋尽眼底的冷寒。
张子善对师尊有何目的,他同为如此自然一清二楚。
只是怕这是张子善那人下了计谋。
“这次就让你徒弟靳池陪你去吧。虽然他年纪尚小,但这也算是一种历练,如何?”
身后那少年眼中露出希翼的目光。
漯积臣轻轻抿了一口茶,沉默半响才淡然道:“嗯。”
第87章 驰骋夫夫3
去全鸿宴正巧赶上七夕,离南山教派的路上有这么一座闻名于世的桥,鹊桥上夫妻双双携手走过,万里灯火通明,一派祥和。清风在侧,夜幕垂,烟火对影赏,小城老街上有情人执手同徜徉。
街边卖了河灯,样式各异七彩玲珑,一名男子搂着一位怀着身子的夫人,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个举动让夫人受了罪,二人笑容满是幸福地站在那卖河灯的摊前。
靳池紧抿着唇瓣,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
“娘子,我觉得这盏荷花灯特别映衬你神仙一样的气质。”
“胡闹,我哪是神仙,你这方说话别叫天上真正的神仙听了去,受罪的是我们便罢,若神仙怪罪到我们即将要出世的孩子身上可如何是好?”
那男子打了打自己的嘴:“我的错,我的错,是我想的不周全,娘子别生气…”
“好啦,夫君,快点挑一个给我们的孩子,我们要把最好的祝愿送给他,就当是他要出生的礼物吧!”女子赶紧握住了男子的手,心疼道。
最后二人挑来挑去,挑了一盏可爱的玉兔灯相依相偎地走了。
望着那对夫妇离开的背影,靳池心中动念,快步走到站在河边等着他的漯积臣面前希翼地问道:“师尊,您想放花灯吗?”
漯积臣漠然了会儿,薄唇微启:“别耽误时间了靳池。”
这意思不言而喻。
虽然早就有所预料,可真正听到师尊这么冷淡的回绝,靳池心中的失落还是被无限放大,黯然神伤时攥紧了手里的银票。可是…这是个节日啊…师尊总是不喜欢热热闹闹的。
靳池还想说什么,再抬头时漯积臣已经走很远了。
离开时靳池回头看了一眼那卖花灯的地方,还有河边一对又一对的情人放着写了祝福的花灯,其中有一盏划到靳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