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疏离地道谢:“多谢二殿下指导。”
“嗐,你这么一叫,我都觉得有些生疏了。要不要过过招,我们比试比试?”岑暮听到对方一口一个二殿下,心里有些失落。
易朝低头思付良久,看不出到底乐意还是不乐意,愿意还是不愿意。“你如果觉得勉强,就算了。”岑暮看他这么为难终于还是开口补充了一句。
“那就承让了。”易朝挥剑划过他的脸庞,他迅速往后躲开,锋利的剑割下了一缕长发,悄然落地。
“你还真不打算手下留情?”岑暮提剑挡下。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也不要对我客气!”易朝再次挥剑砍下来。
两人的刀剑相杀,电光火石间照亮两人的眉眼,冷酷无情,看着会让人误以为真的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是他们心里都明白,这只是一场比试,不会真的要了对方的命。
长剑划过庭院中的茶花,开得正绚烂的茶花在剑风飒飒中摇晃了一下。易朝是尽全力了,岑暮倒是控制得当,没有伤到对方,但是又一直逼迫对方用尽全力。
十几招过去了,易朝有点力不从心,他的衣裳差不多被汗水浸湿,可是对方却一直纹丝不动,仿佛只是轻轻松松地玩而已。他只得加快速度。
“易大人,欲速则不达,你这样子会伤到自己的。”
“二殿下也请你小心些。”
路过的侍女见这两人打斗的阵势,只得赶紧离开,怕刀剑无眼伤到自己。周围的树叶、花瓣落了一地,还有一部分被剑风带起,回旋在空中,凌乱不堪。
岑暮看他这么执着的样子,两鬓的长发都被汗水浸湿了,心疼,便放松了警惕,也收敛了自己的招式。
易朝不领情,还是一直尽全力挥舞着三尺长剑……既然强攻不行,那就智取,他假装手腕晃了一下,剑柄不稳,似要掉落。岑暮只得收手,偏开剑锋。
易朝趁其不备,握紧剑柄,挥刀相向。
不好!上当了!岑暮心下暗叫,这家伙就是仗着自己奸诈让他分心。他立即提刀补救。两人的剑相向刺向对方……
“哐当”一声,是铁器掉落在地的声音,岑暮选择中途弃剑,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剑次过来,他手心冒出了冷汗。
易朝的剑指着他的喉咙停下来,再近一点,对方就死了。
“易大人,你太狡猾了,像一只狐狸。”岑暮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锃亮的剑身上映着自己的影子,模糊又暗淡。
“为何弃剑?”易朝的眼神有点冷,但在冷漠中又夹杂着一丝温情脉脉,暖的一点苗头刚露出来,转瞬间又被冷漠掩盖。
“我的剑永远不会对着……最亲的人。”岑暮淡淡地说道。
“假如有一天你我在战场上相见,你还会这么说吗?”
“我相信不会有这么一天的。”他对着易朝笑,“易大人,多谢手下留情,我欠你一条命。”
“我们只是比试而已,没有谁欠谁。”易朝打算收起长剑。岑暮却抬腿踢飞对方手里的剑,迅速出手,从身后扼住对方的咽喉,随即在易朝的耳边说道:“易大人,我还忘记教你另一件事,如果功夫底子不好,千万不要跟人靠太近,没了剑,你学再多的剑招都没有用。”
他称岑暮为二殿下是为了拉开距离,可是岑暮叫他做易大人却总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在里面,尤其是这个近距离前胸贴后背的姿势。“放开我。”
岑暮放开他,却转身把他按在旁边的一棵椰子树前,树顶端的叶子晃了几下,连同那几个硕大的椰子也抖了抖。岑暮靠得很近,说话时的热气扑到他的脸上,他的心比平时多跳了几下,耳朵有点发烫,好在现在的装束是南诏风格,头发垂在两侧,遮住了泛红的耳朵,对方的声音钻入耳中:“易大人,你对我若即若离的,是不是在害怕什么,又或是在逃避什么?”
两人身高相仿,眼睛互相直视,易朝尽力掩藏内心的真实,装得极其自然:“二殿下,没有的事,我能有什么逃避的呢?”
岑暮将他拽如怀中,此时树顶的一个椰子正好掉下来,砸在易朝刚刚站的地方。
……两人就这样,看着地上的椰子,互相沉默良久。
“是啊,除了你自己,谁还知道呢?”岑暮放开他,捡起长剑,“好好练习,记住,你的功夫底子不好,别跟对手靠太近。”话毕,潇洒离开。
易朝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一缕黑色长发,他很憎恶自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样子,一边逃避心底的感情,一边又渴望接近那个人,两种极端的感情将他的灵魂撕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七天后,南诏的三位将军来找他们会合。岑暮收到师父裴流风的口信,叫他回南越一趟。“三位将军,我有点急事要回南越一趟,你们拿着我的令牌自行去东海的崇明港,我的手下在那里备好了船。”
三人得令后自行奔赴崇明港,也不再多问。
“我呢?”易朝看着他。
“你跟我回一趟南越。”
“那边出什么事了?”
“不是,是我师父有事情要交代,应该是跟我们这一趟出海有关。”岑暮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这反倒令易朝有点不习惯了。
☆、落南诏卷入宫廷争
两人回到南越,岑暮独自去见裴流风:“师父,徒儿回来了。”
“你带那个人回来了吗?”
“带了,在门外。”
“把他也一并叫进来。”
易朝被岑暮叫进来,两人都不知道裴流风在搞什么鬼,看着这位瞎眼的师父在屋子里鼓捣,从书架暗格处拿出了一个古檀木锦盒放在两人面前。
“师父,这是什么?”
“这是海心沙,在海上航行怕你们遇到海蜃,所以把这东西交给你们。”裴流风坐下,“海蜃是一种海上的幻像,据说是妖物所化,会引出你们心中最渴望的事情。”
“我们该如何使用?”易朝看着锦盒里的一盘散沙,总觉得不靠谱。
“具体怎么用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当年从海边的一位老人手里买下的,他不曾说如何用。”
易朝和岑暮面面相觑:你师父好像也不太靠谱。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听说最近东越活动频繁,你路过的时候最好亲自去查看一下情况。”
“您是怕他们会对南越不利?”易朝没有细想便脱口而出。
“是,他们与我们虽说是进水不犯河水,可是要想独霸一方,迟早都会对我们下手。”岑暮向他解释。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没有就可以退下了。”岑暮和易朝都没有要说的,便打算离开,这时裴流风又叫:“岑暮,回来一下。”
“师父,又有什么事?”岑暮折返回来,易朝则自己先走出门。
“上次问你的问题,你想好了吗?”
“什么问题?”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二殿下。”
“师父,我想明白了,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牵动我心绪的人,我打算与他携手一生。”
“你问过人家了?”
“还没有。”
“没有你在这里深情什么?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估计是对你没什么想法,你趁早确认一下,断了自己的单相思吧。”裴流风忍不住想损他几句。
“不,我觉得他好像在害怕,对我若即若离的。”
“你要好好想想你是什么身份?如果是一个普通男子就罢了,一生平平淡淡,不会有什么为难的……”
“你是说我的身份让他为难了?”
“你觉得呢?榆木脑袋,你的身份牵涉的是两方的百姓,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易朝就是最为难的那一个。他站在他的立场上,如果爱你,就辜负了朝廷;如果偏向朝廷,辜负的就是你。”
“可是我不会跟朝廷作对的。”岑暮发誓保证。
“这话你要跟他说,不是跟我说。”
“多谢师父指教!请受徒儿一拜。”岑暮虔诚地叩谢裴流风,这大概是他叩得最认真的一次了。
他走出去,易朝问道:“你们说了什么,这么久?”
“没什么,就是一些琐事。”岑暮掩饰着自己的心虚,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再挑明自己的意图。
东越在南越的东边,如今在东越主政的东越王叫齐思宁,年纪轻轻便叱咤风云,在东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目前两方虽然和好,但是也时常有一些小争执。最大的一次便是南越王继位的那一次,东越趁着南越朝中混乱,起兵进攻南越,好在南越的王位虽然不稳,但各地镇守的将军都不受朝中政局的影响,立即发动反击,成功阻止了东越的进攻。
东越的王城在闽州,不过此时的东越王并不在闽州,而是在泉州。为了掩人耳目两人尽量低调路过。打听到齐思宁的行踪后,他们直奔泉州而去,看看这个东越王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到达泉州港口,这里的人很多,大部分是商人和渔民,即将出海。其中有一条船有许多护卫在看守,这条船足有五层楼高,每一层都有带刀持戟的人,船上的人个个都很严肃,警惕地看着四周。
“应该就是这条船了。”岑暮躲在远处看着大船说。
“东越王要出海?”
“暂时不清楚,或许是在暗中送什么东西。晚上到船上走一趟?”岑暮问道。
“也好,既然来了,总要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不远处走来一支军队,他们抬着很多箱子上船。旁边骑马的官员喊道:“快!走快点!”
“未来的敌人从海上来。”易朝嘴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你是说他们要选择从海上进攻南越?”
“你们南越海上的力量如何?”
“正如你所见,没有。我们死守陆地,不让他们上岸不就好了。”岑暮提出自己的意见。
“不行,如果两面夹击,海上和路上同时进攻,你们有几层胜算?”
“恐怕没有。南越的士兵虽然熟悉水,可是我们的水上装备比不上东越,如果他们选择水路进攻,从南海一路,从长江、湘江、灵渠便可长驱直入,对我们很不利。”
“所以回去你好好想对策。”
“要不易大人你到南越军中当个军师吧?”岑暮看中他的聪明和狡诈。
“不去。我还有要事在身。”他直接回拒对方。
“要是南越有事,你……会来援救吗?”
“会。”准确来说,他会上书朝廷,叫朝廷派兵去救。岑暮听到对方这么说还是很高兴的。
夜深之时,码头上的人还没有回去休息,到处是火把,他们还在往船上运送箱子。岑暮一颗石子扔过去,绊倒了一个抬箱子的士兵,后者被石头击中膝盖,疼得抱膝前扑,引起一阵骚乱。
“怎么回事?”一个骑马的士官拉住缰绳居高临下地问道。
“被一颗石头打了。”士兵将膝盖露出,被石头击中的地方出现了一大块青黑色,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回去干活,其他人加强戒备!”他将事情上报给上一级将军。趁着这一段混乱的时期,两人悄悄绕过士兵,潜入船上。一楼的船阁是个宴会厅,东越王正在座中举杯邀众官员共饮。如果不是看见他们的士兵搬运物资,他可能真的就被东越王骗了。表面上是在海上寻欢作乐,其实只是个幌子。
“我们去底层看看。”岑暮带着他下去,最底层是货舱,整整齐齐地叠着一面墙的箱子。他进去打开其中一个木箱,里面是□□。再打开另一个,同样是□□还有□□。
“都是武器?”易朝看着这些大木箱皱着眉,看来南越可能真的有一场大难了。
“嗯。”他点点头,思考该怎么化解,难道放一把火烧了吗?“易晓天,你先出去。”
“你要干什么?想一个人毁掉这些吗?”易朝问道。
“对,都是木头,烧了就好了。”
“你有把握离开吗?”
“有。”得到他的肯定答复后,易朝悄悄离开,躲在船的上层,等待时机上岸。
岑暮将□□全都倒出来堆成一堆,将干草放在周围,随后一把火点燃了干草,火势迅速蔓延到木船周围。
外面巡逻的人员第一个发现着火了:“来人啊!来人啊!走水了!快来人!”
听到同伴的呼喊,大家赶紧赶过来救火。失火的消息传到船上正是沉浸歌舞中的东越王耳中,他拍案而起:“谁敢的?立刻给我查出来,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大王,您别管是谁干的了,先逃命要紧,咱们下船!”旁边的一个侍卫拽着东越王下船。船上的官员也赶紧跟着逃命。易朝混在人群中得以离开,他躲在一个民居里,从窗口正好可以看到那艘失火的大船。
“快去救火!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快去!”东越王对手下的士兵大喊大叫,那是他攒了很久的□□,就这么毁在一场无名大火中实属遗憾。
“大王,这火势太猛烈了,我们救不了。”
“救不了?底下全是水,你们说救不了?不会把船沉到海里去吗?快去!”东越王骂醒了周围的官员,他们赶紧找工匠去凿穿船底。
易朝在窗前看着大船沉入海水中,心中像是被谁揪了一下,隐隐作痛:“岑暮!你不会死的!”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人从船上下来,船沉了之后,水面上一片平静,没有任何人从水里钻出来。
此时,东越王派人下去打捞□□。“水里有人!”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周围的士兵立即上前来朝水中射箭,他们看不清楚水里到底有没有人,完全是处于一种风声鹤唳的紧张和疑神疑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