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行锋居然没有炸毛!他凝着脸:“我平日待你不好?”
沈翎一听,彻底傻了:“你对我很好,好得没话说!”说着,赶紧把剔了骨的鱼块整个塞进嘴里。
还没缓过神,越行锋莫名把一句话说得极度魅惑:“要不……我对你更好一点?”
可以不要吗?沈翎没来得及开口,不慎撞上他的眼神,脑子如遭重击,狠狠点头。
饭后,沈翎担心的那种过激运动,终究没有发生。在他眼前的,是冒热气的浴桶。
越行锋挽起衣袖:“过来,我给你搓背。”
沈翎披着里衣,望着笑吟吟的越行锋,心底非但没有往日的幸福感,反而充斥着一种不安:“越行锋,你到底怎么了?有事瞒我?”
“嗯。”越行锋面露难色。
“是什么?告诉我。”沈翎当即冲过去在他身上乱摸,生怕他受了什么重伤不说。
“我打算跟你一起洗。”越行锋显得郑重其事。
这一刻,沈翎想把洗澡水泼他一脸:“你就不能想点正常事么!”
越行锋摊手道:“你是我媳妇,不是很正常么?”
沈翎脸一红,在某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迅速褪去衣衫,蹦进浴桶,顺便催促:“要搓快点……啊!”还未坐稳,眼前重物坠入,溅了他一脸洗澡水。
用脚趾都能想到水花后边的欠揍脸,果不其然,越行锋正冲着沈翎笑,笑得很诡异,然而更诡异的是他还穿着一层里衣。
两眼还在他湿透的衣裳打量,人已被他搂进怀里,那股力道锢得沈翎生疼。
所谓的搓背,就是抱住之后,两手在嵴背搓着,姿势古怪。
沈翎安安分分让他搓个够本,愈发感觉这人心里有事,可依他的性格,决计是守口如瓶。
越行锋将沈翎松开,把湿布递给他:“要不,你也帮我搓搓?”
沈翎只觉逮住一个机会:“到底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就搓。”
“敢谈条件?”越行锋斜起唇角,勐地凑上去紧贴,再次将他锢在怀中。
“你给我,说,唔……不要……”
实力悬殊,无可抵抗。沈翎在越行锋的勐烈攻势之下,骤然溃败。
至于那个问题,还是明早再问好了。沈翎轻叹一声,又被堵上声息。
*
又是令人短命的一夜,沈翎再度睡到日上三竿,手往边上一摸,又没人!
难道他又去找人做糖葫芦?沈翎睁眼朝榻旁一瞥,草垛子上还插着几十串糖葫芦。
裹着身体坐起,沈翎挠挠乱发,恶狠狠地向空位一瞪,本想拿枕头泄愤来着,却瞧见一张字条。
不错,有进步,知道人担心,所以学会写字条。
沈翎略感惊喜地摊开字条,却见上边写着:今夜酉时三刻,湖心小筑一聚。
一种莫名的嘲笑感袭上心头,心说这人玩情趣也玩得这样老土。
不对!他说酉时一聚的意思是……他酉时才回来?那他一天又上哪儿风流快活去了!
前夜还是无事殷勤,这过了一晚上,怎么有点始乱终弃的味道?
沈翎勐摇了摇头,决定沉下这口气,待到晚上见着,再好好教育他一顿!如果有可能。
眼瞅着日头一点一点落下,沈翎自觉赴约是一件极其丢脸之事,然而时间越近,居然越发感到激动。难道他沈二公子从骨子里喜欢这档子无聊事?
拍脸清醒几分,沈翎拎了几串糖葫芦,去小渡头坐船。
越行锋安排得还算妥当,竟然命简青青的随行武侍护送他泛舟过湖。
话说整个西子湖都是简青青的地方,皆囊括于秋水山庄,在自己地方还防备成这样,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无论如何,有人划船就行……不会划船的沈翎,心安理得想着。
*
湖心小筑,靠岸。
目送两位武侍离去,沈翎很有冲动把花家的那群呆子,也训练成这般善解人意。
忆起千叶台下的情景,沈翎转瞬打消了这个念头。
独自在湖心小筑闲逛,悠哉悠哉地等着某人,回想当初的窘境,忿恨之余,竟心悸不已。
当时那人吃干抹净就走,害得他平白无故受了不少气,那时曾考虑过如何报复回来,可想到昨夜某人的流氓劲……有些事,想想就好。
沈翎忽觉有些困倦,寻思着去房里睡上一觉,反正某人会迫不及待地叫醒他,然后奉上一桌美味佳肴,然后伺候沐浴更衣,然后滚去某处活动。
晃晃悠悠地踏进屋子,晃晃悠悠地坐去榻上……诶,貌似坐到什么东西。
是一封信。沈翎亲启。是越行锋的字迹。
不知为何掌心像是握着一块冰,拆信的时候,手在抖。
心底想着还未从越行锋嘴里挖出秘密,眼前寥寥数语,恰恰就是他给的回复。
“有事远游,望夫人在湖心小筑小歇几日,夫即归。勿念。”
有事,便是大事;需要亲自远游,必定是南越之事!
小歇几日,便是几月;夫即归,必定是晚归!
沈翎轻易参透信中之意,总算明白为何让那两位送他上岸。
他笑意发僵:“怕我逃么?所以把我困在这岛上?欺负我不会划船?越行锋,你想得真够好的,这样看来,昨晚那是鸿门宴。”
一字一句,皆是咬牙切齿。心底窜起无名火,沈翎拍案而起:“敢甩我?找死!”
怒气涨满脑门,沈翎开始在湖心小筑乱窜,还去柴房取来斧头,打算拆下门板划回去。
只可惜,当他踏出柴房时,脚背不慎一绊,身体是抠地稳住,那斧头却在小坡上翻了两个滚,“嘭”地掉在一块板上。
不该是掉进水里么?沈翎借着夕阳水光看去,见一丛杂草之下,竟藏着一只小船!
哈哈哈哈,这越行锋办事也太不小心了,想困人还留只船,不是他蠢,就是他被人卖了。
他能被谁卖?或是说,谁敢卖他?莫非是简青青?
沈翎想不到第二个人,即刻滑下小坡,拨开杂草,把那只轻舟推入湖水。
*
接下来的三个时辰,可谓是沈二公子一生之中最大的黑点。
一人一船,飘向湖心,之后在湖心原地转了整整一个时辰。
待到沈翎有些晕船,方才掌握一丢丢划船的门道。经过近两个时辰的努力,可算上了岸。
爬上小渡头的一刹,有人扶了他。沈翎掀了眼皮去看:“青青?”
简青青先是清咳两声,随即柔媚笑着,纨扇遮面,显得无可奈何:“是你自己从那边找着小船,也是你自己划回来的。只能说沈公子绝顶聪明,委实怪不得我简青青。我尽力了。”
沈翎深谙话中之意:“多谢。”
第177章 本性难移
简青青计划周全,可谓神机妙算。沈翎一上渡头,禹州城门即大开。
大批北迁难民涌入城中,城门守卫一片混乱,本打算分发给难民的粮食,也因拥挤而散落一地,有人因此滑倒,使得城门更为水泄不通。
至于为何失控至此,那便只能问秋水山庄。无论如何,沈翎已神鬼不觉地离开禹州。
南行的路略带一丝血气,不知是否为幻觉,亦不知南越挑起的战火,如今蔓延至何处。
沈翎孤身出城,身上除却一个包袱,一无所有。
神经兮兮地走了一路,竟是连匹马也不敢买,走得双腿几乎要废。
买了馒头,坐去路边,沈翎总算能喘口气,顺便看看简青青给他备了什么行装。
衣物、银票、水囊,还有……玄铁锥!她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装玄铁锥的皮囊里,似有一张字条,署名是简青青。
字条上大致说,越行锋留了一堆垃圾给她,让沈翎一并带走云云,还顺道不显脏字地把越行锋喷了一顿,句句向着沈翎,让他一定要追上那货。
一时间,沈翎觉得简青青特别有文化,若同样的内容换到他那表姐身上……啧啧,恐怖至极。
馒头塞进嘴里,隐约有几声杀猪一般的惨叫飘到耳边,循声望去,似乎是附近的林子。
战乱的后果,不仅是民不聊生,更为可怖的是治安衰落,人人自危。
各地自我感觉良好的匪类,都雄心勃勃地想在乱世混一杯羹,可真正的英豪毕竟是少数,最终赔得连娘都要卖掉的。放眼中原大地,最惨的连命也保不住。
虽然不是什么英豪,但沈翎真心实意地想保住一条命,那些道上的事,他也没法掺和。何况那厮那么有钱,被抢抢也没什么,到不了再白手起家不是?
别不自量力,害人害己。沈翎对自己说,随即将身子缩低一点。
可是,那杀猪声一阵高过一阵,沈翎渐渐听清那人在嚎:“大爷!给我留点啊大爷!我身家性命全在这里,要是您全拿走了,我一家该怎么活?我是南边逃来的,好不容易保命上来,要是没了这些东西,准得饿死啊!”
随之而来的是匪类的叫嚣:“老子也有一大家子要养,现在只抢你钱,没取你小命算是不错了!你有手有脚怎么不自己干活去!把身上衣服卖了也能过个把月!”
沈翎正推断那人很有钱,那人就好死不死回了句:“大爷你也有手有脚,何必为难我们!”
紧接着,杀猪声更为壮烈,顺带拳打脚踢的闷声。
沈翎啃着馒头,默默扶额,话说危难当前,保命要紧,跟匪类计较,完全是找死。
又一轮惨叫过后……没声了?难不成……人死了?
沈翎生怕那贼匪捅死那人之后,穿过林子来寻他,要是再被捅死,那可划不来。
思虑再三,沈翎决定熘远一些,以策安全。
遗憾的是,人的运势,有时候,真的很难说。
沈翎刚迈出一步,便是“咔嚓”一声,踩到啥了?简直想死。
听不见,听不见……沈翎缩着肩,猫着腰收好包袱,打算闭着眼熘了算了。
“那边那小子!给我站住!再跑老子砍死你!”
凶狠的声音砸在身后,抽刀哐当,更为响亮。
沈翎欲哭无泪,只叹自己命中带衰,不是被软禁,就是遇山匪。越行锋早熘得老远,简青青八成跟谁谁去了京城,表姐又在繁吹谷……这下完了。
正考虑脱身的说辞,可刚想了个友善的开头,后边那人已经粗暴地将他拎了去。
往碎石地上一摔,沈翎吃疼弓起身子,眼角瞥见一位脑满肠肥的仁兄,大概是那位叫声似杀猪的有钱人。
粗布蒙面的山匪很直接,拿刀一指:“把钱交出来!”
看那位仁兄活得安好,沈翎松了口气,暗道这山匪还算有人性。
也许是在某寨子里看惯了山匪,没见上面时是怕,可一见上面,瞧见那亲切的装扮,恐惧顿时消了大半。
沈翎捂着包袱,淡定道:“我也是逃难的,我没钱。”
想不到山匪也是见过世面的:“你这身衣服值多少钱,你以为老子不知道?没钱?你蒙谁啊!”
眼见他要来抢,沈翎把包袱藏去身后:“知不知道小爷是谁!敢动小爷,担心你的小命!”
山匪愣了好一会儿,估摸着没见过这么狂的倒霉蛋,再提刀时,居然生出犹豫:“你、你给不给!”
沈翎拍拍灰站起身:“不给!”又瞪他一眼,“抢了他的,够你吃一辈子,还来抢我?你要不要脸!”
这下子,山匪彻底傻眼,话说这细皮嫩肉的小公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顺子!不就抢个人嘛,慢吞吞的找死啊!”林子那头窜来的人声,略感耳熟。
“大嫂!是大嫂!真的是大嫂!”
沈翎的动作卡了一卡,心说晓得这人是谁了,原来是那山匪头头新收的小弟。若是以前那群人,哪里不认得他?
回头想报以久别重逢的微笑,可沈翎霎时垮了脸。
这山匪头头是什么表情这是?一脸谄媚,与越行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在流口水?我去!他流口水干什么!
沈翎下意识倒退两步,可那只粗壮臂膀“嗖”地伸出来,拽了他去身边。
呃……这动作要是让越行锋看在眼里,山匪头头准得断只手。
跟炮竹一样的声音在耳边啪啪啪地炸开:“我看你是活腻了!连大嫂的钱也敢抢,小心老子把你剥皮抽筋!快向大嫂道歉!”
那个小弟吓得面色煞白,颤颤巍巍地要跪下去,然膝头还没来得及点地,又让山匪头头一脚踹翻。
山匪头头指着沈翎衣上磨破的地方:“你推大嫂了是不!要是伤到了大嫂,你担待得起么!等大哥回来准抽死你!”
沈翎看那小弟快疯了,忙抬手拦着:“就衣衫磨破了些,没事。”
山匪头头怒意不减:“大嫂的衣衫破了你赔得起吗!”
这还没完没了了?沈翎深深叹息,沉下脸:“能找个地方坐坐吗?”
山匪头头立即笑容满面:“大嫂请,大嫂随我来。”一回头,冲着那小弟,“滚着跟上!”
*
回到山沟里的寨子,沈翎发现一切摆设都照旧,规模还大了不少。
关键是,寨子里有了女人。是的,有了女人,山匪们成家了。
沈翎四处张望,背后蓦地轰了一声。
略微侧过头,看着一群人围上那小弟,接着……沈翎默默捂上了耳朵。
山匪头头恭敬万分地将沈翎迎入一间宽敞厅堂,大致是聚义堂一类的所在,前边正中有一张貌似朴素的白虎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