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属看到他忙道:“统领,这两人神色诡异,看到我们就想跑,我看这个小的很像是我们要查找的人,所以前来盘问一番。”
谢临溪嗯了声朝两人看去。
只见那个书生看到谢临溪一愣,道了声:“谢大人。”
这小书生不是别人,正是王冲。
其父王遇,因麟台见血而被左敏陷害的工部侍郎。
谢临溪朝王冲微点了下头,而后看向他身边的小书童道:“此人是你的书童?”
王冲抿了下嘴道:“是的。”
他因父亲之故对谢临溪的印象极好,心里一直把他认定是好人,并不像他人那般畏惧,于是还那么说了句:“谢大人可是在查案?我和母亲长租在此,对周围人和事都比较了解,谢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帮帮忙。”
谢临溪看向王冲道:“你们现在住在此处?”
王冲很自然的点了点头,谢临溪嗯了声道:“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吧。”
王冲看他没要帮忙的意思,行了个礼便带着小书童离开了。
程帅面色着急的看着谢临溪,心想这小书童是目前唯一对得上号的人,不带回去审问一番……
谢临溪没有看程帅,在王冲带着小书童走了几步后,他突然漫不经心的喊了声:“左然……”
小书童下意思的回了下头。
回头,身体僵住,眼中的懵懂化作惧怕。
他用小手推了推王冲,想把他推走。
王冲则愣愣的看着左然,脸上闪过各种表情,在谢临溪走来之前,他颤着声音道:“你叫左然,那你同刑部侍郎左敏是和关系?”
左然不知道王冲为什么这么问,他低下头抿了抿嘴道:“他……他……他是我父亲。”
“父亲?”王冲脸色咻然变得很难看,他咀嚼似的念叨着这两个字,平静的脸上浮起讥诮之意。
左敏是他王家的仇人,而他这些天却一直在养着仇人之子。甚至为了这仇人之子还同救命恩人说了谎,何其可笑。
左然看着王冲,不知为何有些慌。
他想上前抓王冲的手,而王冲退开一步。
明显的躲避让左然愣住了,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谢临溪走上前,其他天狱司司衙已经把王冲和左然团团围住,根本不会让他们有逃走的可能。
当然,两人要武力没武力,要人手没人手,也根本逃不走。
谢临溪让程帅把左然带走,左然回头望着王冲。
一个人在遇到绝境时,对他稍微有点善意的人都会被他记在心底一辈子。王冲对他不仅仅是有点善意,他还收留了自己,把自己当做弟弟看待。
左然其实很想同王冲说些告别的话,可历经过人情冷暖的他清楚,现在王冲根本不想同他说话。
谢临溪转身离开时,王冲喊了他一声。
谢临溪回头,王冲犹豫了一下道:“草民知道谢统领是好人,刚才只是想回去先把事情弄清楚,并非有意帮他隐瞒。”
他捡了这个饿晕在门前的小乞丐,给他取名王义,让他做自己的书童实际上是弟弟。知道王义身上有仇有恨,可他并没有问。
即便是遇到了谢临溪,他也尊重王义,并不会因为自己相信谢临溪就把人直接送上。
命运却非常喜欢捉弄人,他捡回来的人却是仇人之子。
谢临溪嗯了声道:“本官知道,天色不早了,王公子该回去了,免得令堂担心。”
王冲应了声,抬脚离开,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道:“他……他会如何?”左家被灭门的事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他自然也听说了,他母亲哭着说这是苍天有眼,是老天爷在替他们王家报仇。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从来没想过,自己同左家人还有这样的缘分。
谢临溪看了王冲一眼道:“不过是半大的孩子,不会将他如何的。”
王冲哦了声,知道左然没有性命之忧。
谢临溪对左然和王冲如何搅和在一起的并不感兴趣,他难得耐着性子同王冲多说几句已是极限,话到此处,他便转身离开。
左然被带到天狱司,很多人听到天狱司的名字都会吓得浑身发抖,似乎这里面有吃人的恶鬼。
可左然一个八岁的孩子并不害怕,他甚至可以说很平静。
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还没有疯掉的人,往往不能再被称之为人。
谢临溪是单独见左然的,旁边并没有人,他也没有吓唬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他很直白的开口说道:“你是左家唯一存活下来的人,你们在锦州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左然静静的看着他,随后诡异一笑,他用稚嫩的声音冷冷道:“我知道你,你是谢临溪,摄政王的人。摄政王派人杀了人,要你在这里做好人吗?”
对这个说词谢临溪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道:“你说是王爷派的人,可有凭证?”
左然这么镇定,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是不想要命。
谢临溪觉得应该是第一种。
左然看着他没有吭声。
谢临溪一看这情况就明白,他手里有东西,而且是对齐靖渊非常不利的东西。
左然并不相信他,他再多问也无益。
能得到这些信息,也得亏左然太小,心计再怎么深沉在谢临溪面前也有漏洞可寻,若是年岁在大上几岁,就难说了。
谢临溪并没有对左然做什么,也没有让他继续留在天狱司,而是直接把人带去王府。
他去的时候,齐靖渊已经从宫里回来了。
心情大概很不好,金一都在二道门处来回转悠着,看到谢临溪后脸色明显好看起来,不过看到谢临溪手里还提个半大的孩子时,他的脸明显僵硬起来。
谢临溪也没有解释,直接把左然丢给他道:“给他洗洗,弄点吃的。”
金一应下,把人带走。
左然知道自己跑不掉,也没想着跑,很老实的被金一带着离开。
他心里其实有点茫然,他以为自己会在天狱司受一番刑罚,没想到却被带到王府……
他们肯定是想麻痹自己,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左然低下头时想。
这个时候,谢临溪早就把左然给忘在脑后了。
他把人丢给金一后,直接去齐靖渊的寝殿。
进去后,就看到齐靖渊懒懒的坐在那里,神色平静,眼中带火。
谢临溪把门带上,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道:“太后娘娘那里给王爷气儿受了?”
齐靖渊冷哼了声道:“你猜猜,她给本王说了什么。”
谢临溪认真想了下道:“是梨花班的事儿?”
梨花班的紫衣早就醒了,梨花班也一直被软禁在景华殿。年前封印时太后没有理会这些人,开了印,太后一直看这些人不顺眼,时不时带个话让齐靖渊给个说法。
齐靖渊一直以没有查到幕后指使人给压着。
太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拿他没办法,当初说有指使人的是她,现在齐靖渊查这个指使人也在情理之中。
谢临溪想来想去能让太后烦齐靖渊的只有这个。
谁知他刚说完,就见齐靖渊冷笑着摇了摇头。
谢临溪有点惊讶,他想了下,齐靖渊当时还把小皇帝叫了过去。不过他实在是想不出太后做了什么,让齐靖渊这么不高兴。
于是他道:“臣猜不出。”
齐靖渊那么笑了下,笑容中有点冷还有点讽刺,他说:“无双哥哥这么聪明的人都猜不出,可见太后这想法同常人实在是不一般。”
谢临溪被他这一声无双哥哥叫的心尖一酥,他一本正经道:“请王爷指教。”
齐靖渊瞅了他一眼幽幽道:“太后想以长嫂的身份给本王说门亲事,说本王这老大不小了,身边没有个王妃什么的,皇兄在地下也会不安生。”
谢临溪脸色瞬变,脸上的温润尽消,人如同利剑出鞘,锋芒毕露,他道:“太后娘娘想的可真远。”
转念他又想,齐靖渊不成亲,就意味着没有子嗣,太后高兴还来不及,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也不知道有什么含义。
他的目光放在齐靖渊身上,只见这人满眼笑意继续道:“本王当然是拒绝了,于是太后表示非常遗憾,她说,皇上身虚体弱,她梦见皇兄给她托梦,说是要为皇上定一门亲事,小皇帝的身体就会好转。”
谢临溪一脸震惊,他道:“太后想让皇上大婚?”
齐靖渊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谢临溪嗤笑一声,他摇头道:“实在是太荒唐了,皇上身体虚成那般,如何能大婚?这么折腾下来,皇上可会受得住?”
这真的很让人怀疑,太后这么做到底是疼爱皇帝还是想把人折腾死。
齐靖渊感叹了声道:“是啊。”
谢临溪实在想不通太后到底在想什么,他看向齐靖渊道:“王爷呢?”
齐靖渊道:“本王?此事要看皇上,本王说的再多又有何用。”
上辈子太后想要为小皇帝娶妻的事还在一年后,那时齐靖渊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这事。
太后因此同齐靖渊闹腾了很久,四下散播说小皇帝娶妻身体便会健壮,可摄政王压着不让,是故意想让小皇帝身体衰败……
就这样拉锯着,勉强在又翻了个年头,才让小皇帝成婚。
小皇帝大婚的事,他尽心尽力的准备,按照祖制走,拖拖拉拉又折腾了近一年小皇帝才成婚。
他一心为小皇帝着想,并没有把那些流言那些事放在心上,可这样的事多了,日后都成了他的罪。桩桩件件,都被有心人记着,一笔一笔的书写着,等着时机成熟朝他发难。
谢临溪从齐靖渊的口吻中听出他并不会插手这件事,他微微愣了下。
齐靖渊没有看他,而是低头把玩着他的手道:“此事说到底要看皇上,他若不愿意,谁都勉强不了他。他若不想惹怒太后,只会认了,本王也帮不了他。无双,你可会觉得本王是故意的……”
因为想要那个位置,故意看小皇帝落到这等境地。
齐靖渊不怕世人的看法,但他害怕看到谢临溪用陌生的眼睛看他,那样他会疯掉。
谢临溪反手握住齐靖渊有些泛凉的手淡淡道:“皇上若是来找王爷,说是不同意婚事,王爷可会帮他一把?”
齐靖渊半眯着眼睛道:“他若是同本王说,本王自然会帮他。”哪怕这样做的后果是他想要走的那条路曲折一些,他认了。
只是这次,他不会主动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想要看看没有他,齐钰到底会怎么做。
谢临溪笑了下,道:“王爷的心还是太软,自古以来皇家多无情,多少兄弟父子成仇。王爷在这种时候还想着皇上,那王爷担心什么。”
齐靖渊这才抬头。
谢临溪静静的看着他,比起齐靖渊,谢临溪知道自己的心才是冷的。
太后也好,小皇帝也罢,谁生谁死他都能冷眼旁观。
齐靖渊笑了,笑意在极盛的容貌上蔓延。
他脑中在想,上辈子他为了齐钰挡住了所有的刀剑,最终得到的是一无所有。
这辈子,他只要眼前这一人,他得到了,但却并不满足,他要同谢临溪在一起一辈子,哪怕死都要在一口棺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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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再次确定过谢临溪的心意, 齐靖渊把一切心思都摁了下来。
他不怕被人指责,但他不愿谢临溪同他离心。
谢临溪看似没心没肺,其实这人的心很软人很正值。他身为天狱司统领, 这些年背负着骂名, 却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没有仗势欺人, 更没有以权谋私过。
这个人其实追求的也是公平公正。
在其他人面前,齐靖渊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可面对着自己喜欢之人, 心情总是不一样,总想做的再好一些, 让这人不会觉得喜欢上一个残暴之人。
好在他所有的担心在谢临溪开口的一瞬都消失了。
看到齐靖渊神色恢复正常, 谢临溪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小皇帝大婚之事,操心这件事的人很多,他们就不继续了。
于是谢临溪说起了左然的事。
齐靖渊听到后挑了下眉笑道:“世上的事有因有果, 这话说的果然不错。”他说这话时语气没什么温度,他对左然感观一般。
上辈子左敏没有死这么早,左家被灭后也没有留下什么人,这辈子左家留有血脉而且还同王家的后人有了牵扯, 想想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不过两辈子了,那些人所用的手段还是一个,用特定的人和物来诬陷他。只不过上辈子是有人查证左家被灭之事,一开始并没有查到什么,后来发现在左家被灭的现场有老百姓贪心在现场捡银子,有一户人家捡到个带花纹箭头放在家里当宝贝。
那箭头上面有王府特有的印记。
后来那就成了齐靖渊杀左氏一门的有力证据。
虽然当时谢临溪在朝堂上把污蔑他的人给狠狠嘲讽了一番,可信这种说法的人不在少数。最可笑的是,贺运站在信任他的这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