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长风丝毫没觉得哪里有问题,理直气壮地又重复了一遍:“不就是吗?”
萧白石简直想打他:“这是不对的!”
末了,此言一出自己先被震得手脚僵硬,萧白石低着头,这时终于意识到他和应长风做了件多对不起萧鹤炎的错事。他知道错,但还是在山神庙里对应长风胆大包天地表白心迹,不知说了多少个喜欢,还勾引应长风……
似乎知道他在自责,应长风重新握住萧白石的手腕,微微垂眸,侧过头去看他:“怎么了?我们一起做的,别露出这个表情。”
“我本来想保护你,我们离开翠微山就没人知道了,哪晓得……”萧白石肩膀垮了,“这下完了,父亲会打死你的。”
应长风弯起眼睛:“不让他知道就行,你不说,我也不说。”
萧白石让他这含笑的一双眼蛊惑住,暂时忽略父亲得知真相后的雷霆震怒,半晌才道:“真能瞒过去吗?”
“都交给你了。”应长风拍拍他的肩膀。
萧白石:“……啊?”
怎么想都不止我一个人的事吧!他有点崩溃,但应长风动作郑重,神色端肃,好像他们讨论的根本就是影响江湖存亡的天大秘密。
萧白石无言以对,咬着牙,含糊地索要条件:“那你以后还不理我吗?”
应长风摸摸他的头发:“我跟你去云中迹住,好不好?”
“还有呢?”
“要亲要抱都听你的。”
“唔……还有呢?”
应长风想了半晌,皱了皱眉,突然揶揄地笑了:“小色魔,行吧。”
得了这句话,再加上他喜爱无比的笑容,萧白石立刻色令智昏,顾不上自己在搞什么大逆不道,喜笑颜开地同意了。
至此到萧鹤炎数十日后破关而出,萧白石和应长风很是过了一阵逍遥日子。
因为兰渚佳期的血灵雀笼尚在,应长风不可能再自投罗网,住在空山朝暮萧白石又觉得别扭——闲云居处处都是父亲留下的灵符,在那和应长风耳鬓厮磨,就宛如在萧鹤炎眼皮底下犯事,尴尬。
于是听应长风的,两人携手去到了云中迹。
云中迹的结界被他打开一边,千级阶梯铺开便于应长风出入。那处本来就是萧白石自己的居所,师兄弟们没有特殊情况根本不回来,就算有事相告也顶多在风满楼招呼一声,萧白石下去他们聊完就作罢。
日子平静得近乎枯燥,萧白石按时修炼,偶尔给应长风顺一点山间瓜果。他怕应长风饿着,对方却毫不以为意,终日泡茶捉鱼,不然就是逗猫……赤豹。
第一天抵达云中迹时满山的鸟兽里数红雀意见最大,叽叽喳喳地扑腾个不停,对应长风堪称仇视,被萧白石训了两句还不消停。某天趁萧白石不注意,要往应长风的茶杯里拉屎结果当场抓获,萧白石扬言要把它炖了才算罢休。
从头到尾应长风都坐在一边事不关己,烧开滚烫的山泉水,将茶具洗了又洗。茶叶尚好,清香扑鼻,应长风在红雀惨叫的背景音里安然道了句,好茶。
待到萧白石收拾完它,应长风还招呼他过去:“渴不渴,喝口茶?”
想起此事,红雀还愤愤不平,见萧白石睡了,它往树枝上一叉,仗着应长风听不懂,把这个浑身都是绿茶味的臭男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应长风眼含笑意浑然不觉,摸着赤豹的头,把一块桃子塞到它嘴边。
和红雀不知哪儿来的仇恨相反,赤豹喜欢应长风得很。它自应长风在云中迹登堂入室就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友好,在吃了应长风喂的肉干后更是主动翻出柔软的肚皮让他摸,萧白石乐见其成,红雀恨铁不成钢。
云中迹的院内能听见遥远地瀑布水声,初来乍到时,应长风问过:“此间水声的来由是从十丈莲池那儿看得到的瀑布吗?”
萧白石答得含混:“啊,好像……是吧,风满楼那儿的水。”
愈是安静,那声音就更大了,应长风荡了荡杯中澄亮茶水,低头玩着赤豹耳朵,试探道:“白石说那边有瀑布,可听着不太像。”
赤豹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应长风问:“是真的吗?”
赤豹嗷呜一声,似乎在回答他。
可应长风毕竟不是萧白石,听不懂它们到底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他只好揉一把赤豹的头,喃喃道:“你好像长得有点太快了……”
萧白石躲在门后听见了这段诡异对话,不知不觉,眉头深锁。
怎么会……
云中迹的秘密他都不知道!
容不得他思虑过多,是夜,萧鹤炎功成圆满得以出关。大师兄谢雨霖境界又提高一层,对青霄经法的领悟上到第八重,离至高第九重只有一步之遥。
为谢雨霖庆贺,十丈莲池的练功场设宴。
食欲本不是必须要戒的,萧鹤炎准许后,从山下的酒楼请来了厨子。闭关久了的弟子们大快朵颐,这段日子没闭关的也能沾沾口福就当放松,萧鹤炎简单地说过几句,又让谢雨霖对同门们多多分享经验。
师门上下一派和乐融融,衬得稳坐萧鹤炎右手边的应长风脸色都好了很多。
他出现在这自不奇怪,和萧鹤炎有利益交换后,他们都选择不去过问那日离开翠微山之事。反而萧白石被蒙在鼓里,一顿饭吃得心惊胆战。
谢雨霖前来敬酒,萧鹤炎喝了,他却不走,执杯转向应长风。
“公子。”谢雨霖眉目端正,不刻意做出什么表情时也是个英俊的美男子,“公子在翠微山小住多时,弟子却一直无缘拜会,机会难得,弟子敬您一杯。”
应长风感觉谢雨霖莫名染了一股戾气,他不动声色地避开:“我不饮酒。”
“那弟子就自罚三杯。”谢雨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萧鹤炎,笑道,“这三杯,愿公子与师尊永结同心。”
作者有话说:
石头:干嘛鸭QAQ
第31章 上古四兽
此言一出萧白石骤然变了脸色:“大师兄!”
谢雨霖不紧不慢,连杯子里的酒都没洒掉分毫,对萧白石笑道:“师弟,我在同师尊和公子说话,你脸红什么?”
萧白石猝不及防想到他对自己说过的话,见谢雨霖虽表面没什么异常,眼底却呈现一抹古怪的赤红,不离近了根本无法察觉。他朝萧鹤炎处靠了靠,道:“父亲同公子的私事,容不得你假公济私地拿到台面上戏谑。你若瞧不起公子……”
“冤枉啊师弟!”谢雨霖认真道,“同为剑修,应公子乃是天下第一,在下心驰神往已久,怎么会瞧他不起?”
“你分明就——”
“够了!”
萧鹤炎此言一出,两人不约而同地噤声,只是萧白石满面不忿。他余光瞥过应长风,那人毫无成为风暴中心的自觉,就坐在谢雨霖身前方寸之地,没听见他阴阳怪气的弯酸似的,正像品什么琼浆玉露那般细细饮杯中的凉白开。
萧鹤炎眉眼间仿佛有雷霆之色,道:“雨霖,长风不会喝酒你就少说几句,明知他现在修为尽失还在此处提伤心事,我少不得数落你。”
他声音不大,谢雨霖饮尽杯中酒,亮了亮杯底后不卑不亢地朝应长风鞠躬赔罪:“是弟子酒后失言,对公子不敬,请师尊责罚!”
对此应长风置若罔闻,他看也不看谢雨霖,继续把一杯凉白开品得津津有味。
萧鹤炎面色稍霁,转向萧白石,体贴地各打了五十大板:“白石你也是,雨霖失言但毕竟是大师兄,你出言顶撞是不是过分了?”
虽然公正公平的样子但字里行间都在护短,萧白石懂他的意思,不再纠结先前了,提起玉杯。他喝不得酒,倒了杯茶再向谢雨霖道:“大师兄,方才是我不对。你也知我一向敬重应公子,在此事上实在太过冲动……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谢雨霖宽容地笑笑,就坡下驴地应了他这句“道歉”。
饮完酒,道过歉,谢雨霖再次朝萧鹤炎揖了一礼。他意味深长看了应长风一眼,欲言又止片刻背过身去,酒碗朝桌案轻描淡写地放下。
说不出谢雨霖的动作、眼神哪里不对劲,但萧白石心跳突然加快了,他皱起眉,似有所感,径直在桌案下掐了个手诀。
果然下一刻,正欲离开的谢雨霖停住脚步,指尖微动,一道锐利剑影不偏不倚地直射应长风而去!
应长风没有意识到似的,连脸色都不曾变化,抬起头,望向谢雨霖的眼神竟有一丝揶揄。他皮笑肉不笑地一挑唇角,剑影还未触及他分毫已经碎裂。
“谢雨霖!”萧鹤炎怒斥,“你这是做什么?”
萧白石松了口气,那道手诀形成的护盾还来不及派上用场就被他悄然收回。
一句暴喝,突然将谢雨霖点醒了。
他一怔,接着不可思议看向自己刚刚弹出剑意的手指,面色发白,倏忽跪倒在地:“师尊!弟子知错了,方才一时鬼迷心窍,不知怎么的……见应公子在此处便想试探他一二,竟是忘了公子没有修为……”
他说到此处有些哽咽,慌张地额头触地,冷汗顺着鬓角落在地面。
萧鹤炎尚未发话,周围的其他人发现这片异常,原本和乐融融的气氛有些许凝滞,视线都朝这边聚集。
一时萧鹤炎骑虎难下。
方才那道剑影其实一点力道都没有,比起杀意,其实更像挑衅。萧鹤炎自己去挡了,他很清楚谢雨霖没有害应长风的意思。此时谢雨霖的反应本就和平时不太一样了,如果再小题大做……
“行了。”应长风突兀开口,衣袖掩口轻咳两声道,“切磋试探都行,但也还得看你师尊将来肯不肯放我,青霄真人,你说是么?”
萧鹤炎脸色微沉,感觉应长风这小兔崽子虽然在救场,又明里暗里地刺了自己一下。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回答这句话:“雨霖,你去吧。”
“多谢师尊。”谢雨霖擦一把额角的冷汗,又再三道歉,这才跌跌撞撞地离去。
树影摇颤片刻,莲池中,红白莲花盛开一如既往。
等谢雨霖回归原位再听不见这边交谈,萧白石不顾父亲在旁,横了走远的谢雨霖一眼,“大师兄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应长风,你刚才没事吧?”
应长风没开口,萧鹤炎却教育他:“白石,慎言。”
“我说错话了吗?”萧白石在无关应长风的事上从来不怕他父亲,眉目间的厌恶之色毫不掩饰地溢出来,“爹,他刚才那个样子,如果不是你替应公子挡住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而且我见他眼底发红,不太正常。”
“他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是个虚影。”应长风淡道,甚至些许戏谑着,“小把戏。”
萧白石被他一说,垂头丧气道:“又在说我看不出来吗?”
应长风道:“我对剑气敏感些而已。”
言罢他就不开口了,随手捡了串葡萄慢吞吞地开始剥皮,听萧鹤炎迟钝半拍,问萧白石道:“你说他眼底发红是什么意思,雨霖有异常吗?”
萧白石可算找到机会说试炼时的切磋了,他先将自己的事迹对萧鹤炎倾吐了一次,皱起眉提到谢雨霖:“……后来师兄弟们叫我向大师兄请教,他虽未真正出剑,但四处都是剑锋,我差点就躲不及了。结束了再略一思索,当中杀意居然不是假的——大师兄未必真要对我不利,爹,你记得指点他。”
萧鹤炎沉吟片刻,出人意料地转向应长风:“剑修之事你最清楚,如何看?”
他们二人好声好气能说上几句的机会简直凤毛麟角,萧白石情不自禁往前倾身,眼睛半刻都不想离开,好把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楚。
应长风正吃葡萄,闻言,把籽吐在手心后又拿起帕子擦了擦,细嚼慢咽完毕,才端庄地偏头看向萧鹤炎:“你说刚才那人么?”
“不错。”
“心魔已生,难解。”
应长风说罢又给自己塞了颗葡萄,惜字如金地闭嘴了。
萧白石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远处和师弟们开怀畅饮的谢雨霖,问:“爹,这可怎么办?我听说剑修生心魔会有性命之忧的……大师兄他真的没救吗?”
萧鹤炎没回话,片刻后叹了口气。
心魔从来都无药可医,剑修每一步进阶均是踩在刀刃上,稍有不慎满盘皆输。故而古往今来,那些名震天下的剑修光风霁月,飞升的始终未少数,
他知道这条路凶险,彼时谢雨霖执意如此,即便他是师长也没有说得动谢雨霖。如今谢雨霖突破第八重,修为大涨,更加不能听得进去了。何况萧鹤炎不知谢雨霖到底因何而生心魔,连劝解都显得苍白。
萧白石还想再问,突然什么东西向他激射而来,差点糊了满脸。
他一偏头避开,一粒葡萄打空了,骨碌碌地滚过桌案。
应长风指尖保持着弹它的姿势,朝他眨了眨眼。
父亲还在旁侧就敢这样!萧白石登时有点耳热,他忙不在意地拂开它,还没听萧鹤炎有何态度,应长风倒是难得开了金口。
“我倒是另有一事在意。”应长风忽道,“白石,你听过‘上古四兽’么?”
萧白石愣了愣,条件反射地像背书似的答:“我知道,四大灵兽,在千年前一次灵力失衡后便决意各自镇守四方化灵池,维系着四季流转、日升月落,而确保灵力不会再次造成大范围的紊乱……怎么了吗?”
应长风嘴角翘了翘,反问道:“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