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沧溟连忙半跪在白絮身边,紧紧握住白絮攥的已经发白的拳头,声音坚定:“没事,我在”
陆桦眼神有些心疼:“我们先出去”
白絮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好像被万虫噬咬一般,各种凄厉的声音在耳边盘旋,已经快要把他撕碎一般,直到听到那声熟悉的清冷的声音,他强忍着巨大的痛楚,艰难的抬眼,只见着那依旧干净的眉眼,瞬间,眼泪便顺着眼角滑落,声音是许久未有的哭腔:“皇、皇叔,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他们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你别不要我,行吗?”
凤眸逐渐湿润,他起身直接抱住白絮,声音温柔到了极致:“轻舟,我从来都没有不要你”
白絮闻着这熟悉的梨花香气,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淡笑,突然,那剧烈的疼痛再度袭来,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在他的脑袋里乱刺,他的神志又开始不清晰,他下意识的刚要咬上面前人的肩膀,却硬生生的停住,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鲜红的血液甚至都顺着嘴角流下来,发出隐忍到极致的痛苦的唔咽声,
夜沧溟察觉到不对,便放开白絮,看到了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心口处疼的厉害,他慌张的想把手指放进白絮的口中,白絮却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肯松开半分,
夜沧溟红着眼眶,凑近白絮,直接吻上那血迹斑斑的嘴唇,温柔至极,一股血腥味弥漫在口中,眼尾滑下一滴泪水,白絮的眸子有些恍惚,却松开了牙关,回应着他,辗转反侧,尽管疼到极致,却极力的控制着,不忍心用一点力,就这样温柔的亲着那温凉的薄唇,
那疼痛逐渐减弱,白絮的神志也渐渐清明,他恋恋不舍的离开那薄唇,歪着脑袋轻轻靠在夜沧溟的肩膀上,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先生,对不起,所有的所有,都对不起......”
夜沧溟一愣,轻轻的摸着白絮柔顺的长发:“是我的错,我不该瞒你”
白絮抽泣着摇着头,一句话也难以在说出,
夜沧溟视线却被白絮后背突然散发的蓝色淡光吸引,他皱起眉毛撩起白絮的长发,竟赫然看到他白皙的背后上生起一片淡蓝色的像是......鳞片一样的东西
他不免有些担忧,便起身想把陆桦叫进来,却发现白絮的脖子上也有,他便赶紧唤道:“陆桦!”
门外几人听到声音,便赶紧推门而入,陆桦走近看了看木桶里已经全然变成血红色的药汤,舒了一口气:“血蛊已经解了”
夜沧溟摇着头,示意陆桦看向白絮的脖子,
看着白絮身上的东西,陆桦眼中也满是疑惑:“这、这是什么!”
几人正面面相觑,皆是疑惑,门外便传来那沙哑的声音:“这便是白瑾为何如此费力寻你的原因,或者也不应该叫他白瑾”
前一句,众人早就听南舒柳说了,江念卿就是白瑾,可后一句所有人当真又是一头雾水
白絮虚弱的问道:“什、什么意思?”
那阁主继续说着:“真正的白瑾早就在他幼时当质子时命丧乌月国了,而回慕承国的这位是乌月国的三皇子,江离”
白絮眼神一震,随后苦笑了一声:“原来都是假的”
夜沧溟将手覆上白絮的手背,随后继续问道:“那与他身上的这东西有何关系?”
那阁主走近了几分,继续说道:“不知你们可听过南海鲛人国,归墟之国”
陆桦皱了皱眉:“那不是个传说的国度吗,传说鲛人泣泪成珠,甚至有盛传,鲛人浑身上下都是珍宝,鲛人血可延长寿命,而鲛人心可让以逝世之人起死回生,可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可那阁主却摇了摇头:“并非无稽之谈,鲛人之心确实可起死回生,但条件是,鲛人需是自己甘愿把心交出来”
一语话落,白絮像是忆起什么,眼神逐渐变的震惊,
那阁主看着白絮继续说着:“而帝君你的母亲就是鲛人,所以江离才会费尽心机的要你的心”
霎时间,所有人皆都满脸震惊的看向白絮,白絮亦是一脸惊色的看着自己身上散发的淡淡蓝光,喃喃道:“母亲?”在白絮的记忆里,母亲是个很遥远,陌生的词语,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当初父皇对他说母亲生下他之后,就离开人世了,也很少跟自己提起母亲的事,想到这他连忙问道:“你见过我母亲?”
那阁主点了点头,白絮又带着憧憬问道:“她.....长什么样子”
那阁主声音轻了几分:“我年少时见过夫人,我从来没见过长得那么漂亮温婉的女子,还以为天上的仙女,和帝君你眉眼很相像”
白絮弯了弯嘴角:“是、是吗?”
第82章 他的蛊毒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悲伤,可南舒柳却上前几步,眼神带着些惊奇的看向木桶中白絮身穿亵裤的两条笔直修长的大腿:“所以说,他的鱼尾巴该怎么变出来”
众人:“......”
那阁主轻咳两声继续说道:“因为只有帝君的母亲是鲛人,所以帝君不会具有鲛人完全的形态,只会在外貌上与常人有异,成年之后会更加明显,但鲛人的能力,帝君是全都拥有的,所以血蛊才会对帝君没有太大的作用,只会影响和改变心智”
白絮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又开口说道:“所有人都知道华之阁的规矩,所以,阁主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那阁主摇了摇头:“这消息就算我送给帝君的,因为归根结底,这事也是因我而起”
白絮心生疑惑:“阁主何意?”
那阁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多年前,华之阁来了一位少年,那少年一袭黑衣,却是一身死气没有丝毫生机,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绝望的眼神,像是失去了所有,而他的问题是,有什么办法能让人起死回生,我问他要用什么来换,他说,他这一生永远不会再有什么珍贵之物,对他来说,只有藏在心底的那段回忆是最为珍贵的东西,他愿意把这段故事讲给我听......”那阁主顿了顿继续说道:“之后交易成功,我告诉了他鲛人之心可令人起死回生,但也许是我当时年少心生怜悯之意,坏了华之阁一物只可换一个消息的规矩,告诉了他慕承国有他要找的东西,那少年便是江离,他要起死回生的人是云熙国的太子祝灵卿,所以因果循环,他的执念有一半是我给的,如今也算是还给帝君了”
听到祝灵卿三个字后,陆桦的神情一变,眼神中有一丝动容,白絮下意识的继续问道:“他讲了什么故事?而且云熙国的太子自裁的时候,江离还在慕承皇宫,你也说了是他少时,这样一来时间和年龄都对不上啊”
那阁主微微颔首:“我的消息就送到这里,若帝君还想知道什么,拿你认为最珍贵之物来换,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完,那阁主便转身离开,
而在一旁的陆桦却接着说道:“阁主口中的云熙国太子并不是和将军对战的那个,是第一任太子也是我的师兄,祝灵卿”
一语话落,众人眼神中的吃惊之色不减,
陆桦叹了口气:“我还未跟着将军时,我和祝师兄一直跟着师父研习医术,云游四海,祝师兄的医术不在我之下,性子温顺至极,是个温柔到了骨子里的人,有悬壶济世之心,是位良善之人,我曾经以为,我会和祝师兄一起跟随将军,可离别那日,我才知道祝师兄竟然是云熙国的太子,可就算知道了我的选择,祝师兄也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反而对我说,往后时日,师兄不能陪在你身边护着你了,不过你这性子还真让我有些担心,照顾好自己”陆桦苦笑一声继续道:“至今我还记得祝师兄的笑容,像是寒冬的暖阳,温柔的不像话”
夜沧溟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便开口问道:“他便是你当年总是书信往来之人”
陆桦点了点头:“因为阵营不同,我和祝师兄便在也没见过面,也只是靠书信知道彼此的近况,有一段时间他与我提过最多的便是他新认识一个寡言少语的少年,说他性子冷的很,看所有人的眼神中总是充满敌意,可他渐渐的发现其实那少年是个很好的人,只不过受的伤太多了,后来祝师兄便在没有给我写过信,我心中担忧,便寻到师父问祝师兄的近况,得知的却是他的死讯......”
陆桦顿了顿,眼眶有些泛红:“师父告诉我,云熙国有个古老的祭祀仪式,每隔二十年举行一次,祭品必须是皇家嫡子,而云熙国国主实在不舍自己唯一的嫡子,年纪轻轻便白白当了祭品,丢了性命,便心生一计,对外说祝师兄是嫡子,还当机立断立了太子,但其实祝师兄只不过是那风流国君醉酒后和一名宫女生下的孩子,从小便对他不闻不问,他们母子吃了很多苦,但那云熙国国主允诺祝师兄,若他答应代替成为祭品,便会好好待自己的母亲,给她位份,所以之后......”
陆桦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的更厉害了,声音也微微发颤:“所以,祝师兄从少时便知道自己活不了太长时间,却还是用他一身医术,救治着那些贫苦百姓,嘴角总是挂着温润如风般的笑容,现在想来,他还真是个十足的傻瓜,从来不会为自己而活......”说着说着,陆桦的声音有些哽咽,不忍在继续说下去,
白絮轻声说道:“或者,在他心里,那就是他想要的活法,不然他也不会心甘情愿的为那些百姓而死”
说完,白絮下意识的回握住夜沧溟的手指,几人见了都自觉的推门离开,而南舒柳被千溪拽出去之前,回头冲着白絮说道:“帝君,你没有下令屠城,当时云熙国国主死的时候我在殿外”
白絮愣了片刻,声音轻颤:“那、那就好”
等所有人离开后,白絮直起身子,从木桶里出来,蓝色的长发凌乱的散至腰间,有几缕湿漉漉的贴在他白皙的胸膛处,夜沧溟脸上一热,赶紧移开视线,刚想转身拿一件外衣给白絮披上,却被身后人直接圈入怀中,
白絮疲惫的将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处,柔声说道:“让我好好抱抱你”
夜沧溟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抓住白絮的手臂,低声责怪道:“那、那你也得穿上衣服,这下倒好把我的衣服也弄脏了”
白絮在他的耳边低低的笑了两声:“那皇叔也脱掉不就好了”
夜沧溟一听,脸上瞬间染上绯红色,他挣开白絮,转身对着白絮说道:“我、我是教出来一个小流氓吗”
白絮无奈的笑着又把人拥入怀中,鼻息轻嗅着他发间的淡淡梨花香,语气是难掩的疲累:“让我抱一会儿”
听到白絮的语调,夜沧溟也没在开口,双手缓缓的环上他的腰身......
之后几天,白絮发现夜沧溟无缘无故昏睡的时间变的越来越长,甚至有些时候与他说着说着话都会沉沉睡去,白絮又忆起江离与他说过的话,便趁着夜沧溟睡着的时候去找了陆桦
“你现在不必再瞒着我了,皇叔身上的蛊毒......”
陆桦沉默了许久才无力的说道:“我已经研制不出抑制妄心的解药了”
白絮心中一沉:“妄心”
陆桦接着解释:“乌月国的秘术,蛊毒妄心,无药可解,起初发作时,他会失去心智,全身上下每一处都会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啃噬皮肉一般痛苦,那是一种无法想象的痛楚,而每一次发作之后,他都会忘记前几天发生的事,可随着蛊毒越深,他忘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我每日都会跟他讲述从前发生的事情,他才能记起来一些”
白絮眼尾泛红:“怪、怪不得之前他总会消失一段时间,说是整顿军营,原、原来......”
陆桦握紧了拳头:“如今蛊毒已经太深了,不过所幸他不用在经历那种痛楚,日后,他昏睡的时间会越来越长,记忆也会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他会忘了所有,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席话落,白絮觉得心口处疼的厉害,像是要窒息一般,眼前有些模糊:“能、能给我讲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陆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思绪又飘回了当年的边关大漠......
“将军大人,出去接驾吧”陆桦走进帐篷里,对着里面低头研习兵书的人说道
那人一袭白色戎装,一双凤眸,惊鸿之貌,声音却清冷至极:“帝君来了?”
话落,便走进来一两鬓斑白之人,明黄衣袍透着尊贵气息,陆桦连忙跪地行礼,眼角余光却撇到在那尊贵之人身后的一身形消瘦的半大少年,
夜沧溟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清冷如斯:“不知帝君千里而来,有何要事?”
慕承帝君将那小少年从身后拽到眼前,声音浑厚:“兰因啊,这孩子是故人之子,你定要护好他”
凤眸冷冷的瞥向那小少年,晶亮的眼睛写满了恐惧,小手紧紧抓着慕承帝君的衣角,视线收回:“臣遵旨”
等帝君走后,夜沧溟依旧回到书案前,低头不语,那小少年身形局促的站在中间,手指绞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陆桦见状走到夜沧溟身边:“你看把那孩子吓的,你就不能有个笑模样”
夜沧溟还是没有动作,一声软软糯糯的声音却小声响起:“我、我不怕漂亮哥哥”
“噗哈哈哈,漂亮哥哥?”陆桦听着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夜沧溟眼底一寒,一个用力,手上的笔杆应声而断,陆桦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立即嘘声
随后,他一步步走到那小少年身边,声音清冷:“以后不要叫什么漂亮哥哥,唤先生”
说完,那小少年把脑袋埋下去,细如蚊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