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了,看着爱人痛不欲生却没有办法,当初他根本就没想过配出解药。现在他疯狂的试药,用自己当药人,可就算他把自己搞的伤痕累累,也没有任何用,最后,爱人还是死了,而在安葬了爱人以后,他同样喝下一碗思美人,用荆棘锁链般痛苦又可怕的爱,杀了自己。
传说很凄美,而总结下来,其实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此毒无药可解。
别人用思美人,是为了杀人,而老皇帝用思美人,是为了控制江遂。
他要让江遂一辈子没法生育,江家彻底绝后,他还要让江遂将生命中最好的那几年奉献出来,而这几年过去以后,他的儿子就长大了,也不再需要江遂了。
他担心那时候的江遂太厉害,卫峋没法掌控他,而有了思美人,一切都简单很多,老皇帝荒淫无道,他觉得全天下的男人应该都是一个德行,没人能真的忍住一辈子不动心,而江遂只要忍不住一回,他就可以按他的心意,乖乖去死了。
多好的计划,一劳永逸且永绝后患。
卫谦自认是个恶人,但跟老皇帝比起来,他还是差了点。
恶心的目光流连在江遂脸上,他突然说道:“苦苦压抑有什么好处,反正你也活不了太久了,不如索性放纵开来,我不介意,做你第一个……”
还没说完,承影走了进来,听到脚步声,卫谦面色不善的扭过头去,承影看到他们两个此时的姿势,脚步一顿,抿了抿唇,他说道:“少爷。”
除了这两个字,再也没有别的话了,但是卫谦已经沉下了脸色,他放开江遂,他的力气很大,江遂的头撞向后面,后脑勺被磕碰,他顿时闭了一下眼睛,可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卫谦大步离开,承影跟在他身后,出去之前,他回过头,又看了一眼江遂。
只见江遂垂眸坐在床上,脸色比白天苍白了许多,唇瓣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不知道卫谦对他说了什么,才能把他变成这个样子。
淡漠的收回目光,承影也出去了,江遂枯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胳膊慢慢发力,疼的额角青筋都在跳,终于,他解开了绳索,把两只手转到身前,江遂看了一眼像是死人才有的手掌,深吸一口气,不敢耽误,继续解开脚上的绳子。
因为手还是没知觉,他只好用牙咬,都解开以后,他轻手轻脚的走下来,站在窗边,默不作声的看着外面。
太黑了,只有门口点着两盏灯笼,能看到守卫的两个人,其他地方怎么样,他全都看不见。
刚刚承影过来,再推测一下时间,应该是他们的人到了。
但到了几个,形势如何,还都无法判断。
所以,他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他要逃出去,不然等卫峋来了,卫谦一定会抓着他,用他威胁卫峋。
而卫峋,也一定会被他威胁住。
江遂伫立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的目光一直搜寻着这间屋子,等到双手差不多缓过来,可以动了,他才静静的走过去,从承影办公的桌案上拿起一把小刀,这是承影留下的,跟水果刀差不多大,也不怎么锋利,但有总比没有强。
门本来就是开着的,他们似乎都认定了江遂逃不出去,根本不对里面设防,于是,江遂趁那两人不注意,从背后狠狠勒住一人的脖子,直接割开了他的喉咙。
他还没发出声音就死了,而另一人反应过来以后,刚要抽出刀来,江遂却松开了那个小刀,然后更快的抽出刚死的人的刀,猛地捅进对方的肚子,他的惨叫被江遂死死的捂住,内脏受伤死不了这么快,江遂便一只手捂着他的嘴,两条腿按在他身上,让他无法挣扎,另一只手则夺过他的刀,然后高高举起,一下捅在心脏上。
这下,他便死透了。
江遂喘着气,双手沾满了鲜血,他拔出一把刀,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的贴着墙,往前找路。
白天他记得这里人很多,可现在走了几十步,一个人他都没看见,只有远处有那么几个人坐在一起,人力被大幅抽调,没错,是卫峋的人来了。
江遂屏息绕开这些人,继续往前走,好几次差点被发现,过了很久,他突然听到了打斗声,还有女人的声音。
有些耳熟。
江遂愣了愣,立刻跑过去,末羽正在和三个男人激战,一剑一人头,她捅穿最后一人的心脏,再度抬起头时,眼中还有冷冽的杀意。
然而下一秒,杀意就变成了呆傻的不敢置信。
“……王、王爷?!”
江遂由衷的笑起来,这恐怕是他第一次在末羽面前那么高兴。
有末羽保护和认路,江遂离开这里就顺利多了,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在一座山上,这里易守难攻,卫峋他们都在山下,而末羽和其他几个善于隐藏的人,则趁机摸了进来。
末羽带着江遂,走到半路,她将手指放在嘴里,吹出一声惟妙惟肖的鸟叫。
这声音穿透力极强,很快,山下的卫峋等人就听到了。
原本还算和平的场面顿时转变,卫峋目露凶光,不再瞻前顾后,他狠狠的说道:“给朕将他们碎尸万段!”
“遵命!!!”
两方人马彻底混战在一起,杀戮在火光中举行狂欢的盛宴,卫峋、司长、江四等人并不在这里流连,他们立刻往鸟叫声响起的地方赶去,承影随手杀了一人,还温热的鲜血溅到他脸上,他眯眼望着刚刚传来叫声的地方,不过一瞬,他也往那边赶了过去。
而这里是他的地盘,他自然知道怎么过去更快。
知道卫峋的人马已经到了,而且山下还有大批将士在集结,卫谦就明白,此时他的唯一胜算在江遂身上,只要他绑着江遂,卫峋就不敢轻举妄动,哪怕让他自裁于此,他也得乖乖听话。
卫谦回来找江遂,却发现守卫被杀,人不见了,他又惊又怒,立刻追随着血迹而去,他找到江遂的时候,末羽正在和承影打斗。
末羽不如承影,她胳膊被划了一剑,然后胳膊就开始发麻,末羽恨得眼睛都红了,“承影!你这个败类!”
末羽竟然认识承影,江遂刚想到这些,就看见卫谦带着人马出现在附近,他刚要逃,后面的卫峋就到了。
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卫峋把他拉到身后,然后杀气腾腾的望着卫谦。
卫峋其实已经不怎么记得这个血缘上的哥哥了。
但这不妨碍,他们变成至死不休的敌人。
两边人数差不多,甚至卫峋这边人更少一点,但他们高手很多,卫谦本想就此杀了卫峋,可他根本没法近他的身,而且再拖下去,他们就走不了了。
卫谦看起来也不是很想走,他疯了一样往卫峋这边砍,最后还是承影把他带走的,而江遂一看他要跑,顿时就失去了理智。
不行,绝不能让他再跑一次!
一定要杀了他!
杀了他!
卫谦此人,多活一天,便要造孽一天,更何况他还知道江遂的秘密,无论如何,江遂不能让他活着出去,他已经看到江四了,于是,他从卫峋身后跑出来,厉声喊道:“江四,别让他跑了,杀了他!”
江四闻言,立刻收起银色长剑,转身去追卫谦,承影神色一凛,这个女人的身手他见识过,太强了,如果她追上来……
想到这,承影把卫谦推开,自己向后跃去。
带毒的剑直直朝着江遂的心口而去,江四脑中一空,想也不想就去救江遂,可是她离得远,怎么看,怎么都赶不及,江四脑中的神经仿佛在尖啸,千钧一发之际,江遂被另一个身影挡住,身体被紧紧的抱住,随后是一声闷哼,再之后,便是刀兵相见的争鸣声。
江遂愣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摸到了更多、更暖的血液。
像是无休止一般,它们从卫峋的背后流出,带走了卫峋身上的温度。
突然脱力,江遂跪坐在地,卫峋无力的趴在他肩膀上,他眼睛里的光彩在逐渐流逝,江遂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可他听不见,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蜂鸣,双手在颤抖,身体在颤抖,江遂努力俯下身,让卫峋的手能摸到自己的脸,用力把江遂眼角上不知什么时候沾到的血迹擦掉,他的声音,终于传进了江遂的耳中。
“你不要再跑了……”
江遂呆呆的望着他,突然,就像是一瞬间袭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刺痛感出现在五脏六腑,疼得他蜷起身子,疼得他泪流不止。
卫谦不是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折腾成逃犯的样子吗?
因为他怕啊。
他苦苦经营多年的心理防线,只有卫峋可以让它迅速的溃不成军,他怕卫峋还什么都没做,自己便已经缴械投降。
就像今天这样,无药可救。
作者有话要说:上联:小皇帝重伤不治,不幸驾崩
下联:摄政王情丝难断,不幸毒发
横批:全文完(狗头)
63、失望
承影的一剑是虚晃, 他的目标不是杀了江遂,而是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为卫谦离开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本来只想刺伤江遂, 结果意外刺中了卫峋,一国之君可比摄政王重要多了,瞬间, 大家就乱了阵脚, 卫谦成功逃脱,而承影被江四砍了一剑,没有伤到要害, 也拖着受伤的身体离开了。
要怪就怪如今是半夜,天太黑, 而承影他们在这里不知道驻扎了多久, 自然比他们清楚哪里逃跑更方便。
陛下受了重伤, 落梅司的人不敢耽误, 连忙把他送到了山下临时征用的驿站里, 沈济今一早就等在那了,即使再困, 他也不敢闭上眼睛,就怕自己打盹的时候, 陛下带着虚弱的摄政王回来, 治自己一个不敬之罪。
如今回来是回来了, 只是这画面和他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司长的神情十分严峻, 他快速说道:“陛下肩部受伤, 被敌人砍了一剑,那剑上还有不知名的毒。”
一听这些,沈济今的瞌睡虫立刻就消失了, 他迅速进入到医者的状态里,查看起卫峋的伤势。
简陋的房间里人来人往,江遂面色苍白的站在一旁,他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盆中清澈的水渐渐变红,被倒掉以后,再换上新的,又很快染上一层深重的血色,终于有人注意到摄政王的存在,轻声细语的想要把他请出去,江遂却跟没听见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不走,别人又不能轰他,只能任由他继续站在那里。
这个时代没有手术,没有麻醉,受了皮开肉绽的重伤,除了撒上一点名贵的药粉,用金针封穴止血以外,就只能靠病人的强大意志力和免疫力了。
天刚蒙蒙亮,卫峋发起了高烧,沈济今忙活一晚上,到了现在也不能停下,得让卫峋退烧才行,再这么烧下去,就算活下来,陛下也要变成傻子了。
沈济今还要去写后续的药方,他跟旁边的一个侍卫说降温的方法,说到一半,摄政王却走了过来,“我来,忙了一晚上,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换几个人进来。”
侍卫听了,没有拒绝,疲劳的他们确实也没法好好照顾陛下,他们可以休息,沈济今却不行,所以他还是坐在原处。江遂在冷水盆里投洗毛巾,沈济今这才看见,他的手颜色和正常人不一样,手腕上两道被绑缚过的痕迹已经开始青紫了,他皱了皱眉,想说什么,江遂却已经转过了身,把毛巾又轻又柔的搭在卫峋额头上。
沈济今看了看这两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干脆站起身,出去写药方了。
而江一等人,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到这里。
江四带人去追卫谦,到现在都没回来,江遂坐在卫峋身边,听说江一来了,却也没精力去见他。亏得卫峋身体好,到了中午,这来势汹汹的高热就退下去了,要不然不仅他熬不住,陪着他的江遂也熬不住。
将近三天三夜没睡过觉,在听到沈济今说卫峋已经没有危险之后,他才在隔壁房间睡了一会儿,不过两个时辰以后就醒了,坐在床上,他打开门,发现江一、江五、江六全在门外站着。
三个暗卫不约而同的看向他,却不敢开口。
江遂自己似乎没意识到,从他离开那座山开始,他的脸上就一直没有表情,怒也好、哀也好、急也好、喜也好,全都没有,不管是谁,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不敢接近,更不敢吸引他的注意。
连江一都觉得江遂此时的状态有问题,拧了拧眉,他刚要开口,却见江遂的目光转到了自己身上,“江一。”
他说道,“跟我进来。”
江五和江六面面相觑,只好继续留在外面,充当守门的侍卫。
门被重新关上,江一下意识的垂眸,突然看见江遂手上的伤痕,他怔了一下,立刻抬头,“主子,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