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歧:“……”
果然是他还不够努力,五更竟然没看出来王妃昨日与他圆房了!
他心中郁郁,心想再过两日,他还得再努力一些才行。
五更回答完,就见自家王爷脸上笼了一层郁色,心情明显不太好。他隐约觉得是跟自己的回答有关,但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他就是再擅察言观色,也猜不出缘由来。好在很快二人就到了正堂,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心想今日王爷心情不好,就看哪个倒霉蛋要撞到当口上了。
正堂,几位将领齐聚。
李凤歧到后,几人起身拱手行礼,便说起了正事。
朱闻呈上一封信件来,道:“探子来报,黔中和加黎州生了叛乱。数万流民揭竿而起,屠了当地的县衙,劫了粮仓。消息传开后,樊州等地也陆续有流民呼应,揭竿而起。”
黔中和加黎州隶属涅阳,涅阳本是沈家带军镇守。但大都督沉重予自皂河一役之后,便一直留在上京。涅阳本就势弱,现无主将坐镇,又遇上流民起义,一下就乱了阵脚。几个县城接连被攻陷,却没有军队前去镇压。以至于散乱的流民很快就凝聚发展成了一股庞大的势力。
等消息传到上京,沉重予匆匆忙忙赶回涅阳,这些流民已达十万之众,有人有粮,已成了气候。
如今他们接到的消息,是受到涅阳的鼓舞,北昭各地流民都蠢蠢欲动。有的是投奔了涅阳的起义军,有的则直接揭竿而起,在当地也有了不少势力。
短短半月时间,北昭境内乱象丛生。
“如今起义军中都在传天子昏庸无能,这百年不遇的雪灾,乃是天降神罚。”杨不韪神色振奋道:“这是我们的机会,我可以让这把火烧的更旺一些。”
杨不韪的话说到了几个将领的心里,这些年他们一直觉得王爷为了小皇帝牺牲太多,那时候王爷与皇帝兄弟情深,他们不好说什么。但如今小皇帝动了手,他们自然不甘坐以待毙,在他们心里,以王爷的功勋,这皇位也不是坐不得。
朱闻亦赞同道:“我们暗中推一把,让那些流民打到上京城,等流民屠了皇宫,我们再名正言顺出兵平乱。”
焦作想得更深一些:“殷家说不定也打着坐山观虎斗的算盘,得先想办法将殷家拖下水。”
先将一池水搅浑,他们才好浑水摸鱼。
几个将领各自发表看法,激烈地讨论了一阵,才发现李凤歧迟迟未曾出言、
“王爷难不成还顾虑着和那小皇帝的兄弟之情?”杨不韪见状道。
大约是憋了太久,他的语气有些重。待话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僭越,他垂首遮掩了神情,放缓了语气道:“王爷重情重义是好事,可那位却并不是念旧情之人,王爷切莫一时心软,养虎为患。”
李凤歧凝着他,没有错过他眼中的不忿。
早在他还未与李踪翻脸之前,杨不韪就没少撩撺他。彼时他只当杨不韪是为他着想,虽然偏激了些,却也不是什么大罪。回回都只轻描淡写地叱责几句便放过了。
但在知道了他上一世的背叛之后,他再看他,便发觉了许多从前未曾注意到的东西。
杨不韪的野心,比他所想要大得多。
他迫不及待想要博一份从龙之功,从始至终,他并不是为他抱不平,而是在为自己的野心铺路。
李凤歧藏起眼中的冷凝,沉声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但与其等流民攻陷上京,不若我们主动出击、”
“可这样,恐怕王爷难占大义。”朱烈迟疑着道。
这行军打仗,讲得便是师出有名。出兵平乱与起兵叛乱,瞧着差不多,但这中间差的可是天堑。
若是他们背上了乱党的名声,恐怕就同如今的殷家一样,文人的口诛笔伐与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他们淹死。
“我自有办法。”李凤歧扫了几人一眼,道:“流民之事,你们不必插手。坐视流民坐大,对我们并无益处。”
他若是有意问鼎帝位,如今在流民中煽风点火,无异于亲手给自己扶持起一个强大的敌人。
流民是乌合之众,可乌合之众,亦有颠覆乾坤之力。
几个将领见他神色笃定,便压下了心中急切,拱手应是。唯有杨不韪眼中划过一丝愤懑。
又是如此,王爷明明领兵杀伐果决,却每每都在此事上优柔寡断,止步不前。
隐在袖中的手攥成拳,杨不韪眼神闪动,看来他得想办法推一把才行。
李凤歧没有错过他面上的异样,他冷冷扬了唇,回了后院后,命五更悄然又将朱烈兄弟与焦作召了来。
“王爷可是有事忘了说?”朱烈摸摸脑袋,怎么才刚散,又将他们叫了来?
“去了自然就知道了。”焦作揣着手笑呵呵,瘦小的身体微微弓着,看起来没有半点武将的戾气。
三人带着疑惑去了书房,就见不仅王爷在,连王妃也在。
朱烈是见怪不怪了,倒是朱闻与焦作二人诧异一瞬,又很快露出了然之色,能从殷家手里抢东西,这位王妃亦是个狠人。王爷让王妃参与议事倒也正常。
见人都到齐了,李凤歧才不紧不慢道:“叫你们来,是有几件事要你们去办。”
三人闻言整肃神色,认真倾听。
“焦作,你寻个借口,亲自去一趟上京,替我查一桩旧事。”李凤歧掏出一封信交给他。
焦作接过来,展开瞧了一眼,看见信上内容,神色微惊,随后很快收敛了神色:“属下必不辱使命。”
“至于你们二人……”李凤歧看向朱烈兄弟,敲了敲桌面道:“近些日子,你们配合王妃,想办法尽量多的招揽各地流民。”
这是他回来之后,与叶云亭商议的计策。
先前杨不韪的提议不是不可行,只是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一条更简便的道路,还是李踪亲自送上来的,不用实在太过可惜。
自韩蝉提出要替赵家翻案之后,李凤歧便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对自己的身份也有了隐约的猜测。
只是这一切猜测还未有足够的证据支撑,他对当年的旧事更是知之甚少,是以才要派焦作亲自去一趟的上京为他寻找证据。时隔半月,如今赵家的案子也差不多要有了结果,若是他的猜测为真,便可以继续走下一步棋。
至于招揽流民,则是叶云亭提出来的。
谁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任由各地流民点燃战火,日后便是李凤歧坐上了皇位,接手的也是千疮百孔的北昭。
百姓方才是国之基石,基石不稳,国将不国。
倒不如趁着如今刚有苗头,将这些没了活路的流民招揽到自己麾下。
一是可以免于战争,避免生灵涂炭。二则是可以借机壮大的北疆兵力,三还可以占据大义,提前造势。
如此一举数得,比坐视生战乱四起,民不聊生要强得多。
“但招揽了如此多的流民,我们要如何安置?”朱烈亦觉得此举更稳妥,但流民太多,安置亦是个问题。
若是有安置之法,谁也不会平白看着那些流民冻死饿死。
“周句镇的金矿,还有西遇州的铁矿不都还缺人手?”叶云亭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来:“招揽了流民,自然不是白白养着,流民有手有脚,我们只需要给他们提供能谋生的途径便可。”
他在冀州的山寨中与流民相处过,自然对他们的想法也更为了解。
除了极少部分有野心之人,大部分流民,不是实在被逼的没了活路,不会走上极端之路。只需要给他们一个能谋生的活路,他们会比普通人更加珍惜现有的生路。
朱烈一拍掌,目露恍然。甚至心里已经冒出了好几个想法,他迫不及待道:“是我先前想岔了,这么一来,倒是能省下很多功夫。”
不只是金矿与铁矿需要人手开采,还有极北城墙亦需要人手来维护。从前这些事情都是征徭役,但今冬这个情况,若是再征徭役,无异于将百姓往死路上逼。但若是将那些流民招揽过来,既然给这些流民一条活路,也能解了他们人手不足的难题。
至于工钱的问题,他们如今有一座金矿一座铁矿,完全不会再缺钱了。
朱烈底气十足地想道。
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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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3=
第101章 冲喜第101天 赈灾
招揽流民之事便交给了叶云亭与朱烈兄弟。
朱烈性急,办事也是风风火火。等李凤歧交代完正事,也不走了,就拉着朱闻直接留在书房,与叶云亭一道商议流民招揽以及后续安置的细节问题。
北疆境内,渭州和西遇州的流民大部分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但无奈其他的州府过来的流民实在太多,他们能力有限,并无力全部救助。如今这些徘徊在北疆境内的流民,便是他们第一批招揽对象。之后便要逐渐将北疆安置流民的名声散出去,让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都往北疆来。
三人围坐在书案前,面前摆着一张城内的布局图,各自比划来去,说着自己的想法……
倒是李凤歧被晾在一旁,参与不进去。
他索性拖了张圈椅在一旁坐下,目光不自觉地凝在叶云亭身上。每当他说起正事时,眼里总有细碎的光。
待三人将将大体的计划定下,已经是晌午时分。
朱烈笑嘻嘻地还想留下来蹭个晚饭。结果被李凤歧一脚给踹出了门:“今日不得空。”
因为担忧叶云亭不适,李凤歧特意吩咐了厨房都做的清淡饭菜,若是留朱烈二人一起吃晚饭,难免要有大鱼大肉,届时叶云亭看得吃不得,岂不是要难受。
他可舍不得叫叶云亭难受。
“大哥,你说王爷成亲以后,是不是越来越抠了?”竟然连顿晚饭都不给蹭。
朱闻斜他一眼,嫌弃道:“等你也成亲了你就明白了。”
朱烈:“……”
怎么这也能扯到我?娶不到媳妇我也不想的。
眼见着蹭不上饭,朱烈不情不愿跟着兄长后头走了。
书房里,李凤歧瞧着还没放下笔的叶云亭,蹙眉道:“坐了这么久,有没有哪里不适?”
叶云亭笔一顿,一时未曾反应过来,待后知后觉发现他的视线在自己腰臀处流连后,顿时恍然,抿了抿唇道:“没有哪里不适。”他瞧了李凤歧一眼,心想这也太小心翼翼了些,他又不是瓷娃娃。
“……”又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李凤歧抿了抿唇,似不经意般问道:“你觉得昨晚……怎么样?”
房事不谐可是个大问题,若是叶云亭当真不满意,日后他再努力些便是。绝不能怕碍着颜面,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糊弄过去了。毕竟他昨晚十分满足,叶云亭瞧着也十分畅快……但是看他今日的模样,李凤歧有些怕他是为了迎合自己装出来的。
薄唇抿成一条直直的线,李凤歧神色严肃。
“???”叶云亭手一抖,浓稠的墨汁滴落在纸上,晕开了一片。但他却无心理会,压下了心中的羞赧,极力装作平静模样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一整个白日,他都有意避免回忆起昨晚之事,身体上的感觉已经淡了,但那种极度契合带来的战栗感却销魂噬骨,让他第一次明白了何为食髓知味。
他像是被分成了两个人,理智的部分告诉他要克制,感性的部分却不断蛊惑着他,想要和李凤歧亲近一些,再亲近一些。
全靠刻在骨子里的礼仪教养,他才压下了不合时宜的想法。甚至目光都未曾多往李凤歧身上扫。
但李凤歧却不知他心中所想,轻咳了一声,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道:“你若是不舒服,尽管与我说。日后我再努力些,必定叫你满足。”
夫夫房事,总不能只有他一个人畅快。
“……?”
叶云亭没想到,云雨里,这人竟然在书房里就说起昨晚的事,他脸皮还没厚到这个程度,耳尖悄悄爬上了一抹绯色,烧得厉害,只能含含糊糊道:“……这种事,不如晚上再说。”
见他避而不谈,李凤歧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觉得他是顾及自己的面子,不好意思说。
他心中郁郁,也不再追问,同叶云亭一起回房用晚饭。
……
这一晚两人依旧相拥而眠,李凤歧倒是有心想要再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但又担忧太频繁了不好,只能极力克制着,老老实实地睡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叶云亭便同朱烈去了城中的善堂、
“城中善堂一共三座,如今都已经安置满了流民。”朱烈在路上给他讲解善堂的情况:“地方实在不够,只能勉强挤一挤,还有许多后来的流民,只能在城外的的破庙等地安身。白日里来城中善堂领粥饭。”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善堂门口。
善堂前已经排起了长队,队伍里多是些老弱妇孺,甚至还有几岁的孩子,他们手中捧着盛粥的器具,露出来的手指冻得紫红,皮肤干裂粗糙,还有好些生了冻疮。
叶云亭目光缓缓扫过长长的队伍,还看见一对年纪不大的兄弟,年纪大些的哥哥护着年幼的弟弟,两人手中只捧了一个缺了口的陶碗。待轮到他们之后,哥哥小心翼翼地捧着碗,接了一勺稀粥。
稀粥在寒风中冒着袅袅热气,他也顾不上烫,轻轻吹了几下之后,便小心地将碗放在弟弟嘴边,让弟弟先喝粥。
两人珍惜地将一碗粥分着喝完,又走到队伍末端去,重新排起了队——他们只有一个碗,连一人一碗稀粥都做不到。只能排两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