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但他深知自己必须先及时且明智地处理朝政,否则殷宁难免背上祸国妖妃的罪名。
阿风还在廊下守着,见到塞北王便行礼。塞北王冷漠地制止,悄无声息地进了殿门。
殷宁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脸埋在松软被褥里又红又诱人。
塞北王想和他亲热,但也知道昨晚殷宁累得够呛,且看那眼下两团乌青,不好好养几天是不行的。
这么想着,他也就放轻了脚步,练功之人想要走路不出声也不难。
待他靠近床边,忽然被一旁茶桌上的罩子吸引了注意。
塞北王揭开罩子,只见一碗放凉了的粥。他轻轻闻了闻,有股焦糊味道,肯定不是出自宫中大厨之手。
他给殷宁配的厨子都是拔尖的,怎么会做出这么不讲究的东西。
想着想着,他眼睛慢慢亮起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粥,乃是殷宁亲自下厨,为自己熬的。
这还是头一回,这算不算投桃报李。
塞北王心神荡漾,欣赏着殷宁睡颜,美滋滋地将一碗冷粥全都喝了下去。
那粥没滋没味,可架不住塞北王心里甜蜜。
“我给祥瑞熬的食呢?还有新的饭盆,怎么都不见了?”小厨房里,主事费力地拉着一只饿疯了上蹿下跳的大黑犬,催小宫人道,“赶快再熬一锅,看把祥瑞饿的。”
第55章 谢恩
塞北王双眼炯炯有神,坐到床沿上,只觉得一生中从未有过这么安心舒适的时候。
往常他勤于政事、征战沙场,皆无顾虑一往无前。成就霸业是每代先祖的梦想和追求,他也不例外。
但如今有了殷宁,就等同于有了退路和归宿,一时间行事竟有点不思进取。
他将睡着的殷宁往里挪了挪,自己就近躺下来,很快就困得上下眼皮子开始打架。
昨晚不止殷宁没睡,他折腾到更晚,怀里的人累得睡着的时候他还给他擦身子抹药,等一切停当,安心闭眼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搂着宁儿再睡一会儿也不错。
塞北王心满意足地把殷宁连同被子一起抱在怀里,刚想好好补个觉,殷宁就揉着眼醒了。
“你回来啦。”刚才塞北王把他往里推的时候他就醒了,手搭在面前的被子上,眯着眼往塞北王这儿看,“累不累?”
他之所以这样问,只因昨晚翻云覆雨实在是极其激烈。
到后来他怕塞北王累着,好几次想要阻止他这样纵/欲,可惜声音都被自己颤抖的呻吟打断。
本来那方面就不太行,若是为在自己面前挣面子强撑着做力所不能及的事,那岂不是整个人都要被掏空虚脱了。
厚积而薄发,方是细水长流之道。
塞北王可不知道他这心思,和他面对面,如同寻常人家夫妻一般温柔回道:“不累,宁儿呢,累吗?”
殷宁摇了摇头,主动往前把脸贴在塞北王的胸口。
两人明明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偏偏此时纯情如同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灯节上回首对视都要红了脸。
自从殷宁来了塞北,塞北王天天被他撩得七荤八素,可这人却毫不自知。
殷宁还未开窍时,即使内心翻腾塞北王也愿意忍耐。他确实是爱极了殷宁在床上被自己逼迫妥协的样子,但并不愿意逼殷宁做他不喜欢的事。
即使昨晚水到渠成,亦是因为怕伤到他,塞北王只浅尝辄止,并未尽兴。
仅仅来了两次,事后给殷宁收拾的时候他身上的吻痕淤青刺目,也够塞北王心疼的。
他也不是很疲倦,既然殷宁已经醒来他就不打算再睡,抱着殷宁慢慢捋着他的头发,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用过早膳了?”
殷宁点了点头,随后便也起了床。他打算叫阿风进来,塞北王连忙阻止:“哎哎,宁儿,何须叫旁人,我来服侍你。”
“你堂堂一国之君,至高无上,不要老是服侍服侍的挂在嘴边。”殷宁受君臣之道熏陶多年。即使到了塞外,换了个君,也忍不住出言纠正。
塞北王手掌贴上殷宁细嫩的皮肤,往他小肚子上捏,心猿意马间想那可不一定。
宁儿想骑到他身上的话,那他也甘之如饴。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狠狠地在内心谴责自己放浪形骸自甘堕落。为了压下蠢蠢欲动的心火,他从旁架子上拿过殷宁的衣服,胡乱往他身上套。
“宁儿穿这件长袍十分好看。”塞北王从背后抱着他,对着寝殿里的大铜镜,将腰间的带子松松地绕过殷宁腰一圈后到前面打结,隔着衣料以小指末端在他小腹上轻轻磨蹭。
殷宁觉得那手指仿佛要烧穿了他的衣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往毛领子里缩了缩脖子。
塞北王一个腰带系了一柱香的功夫,一根腰带到处乱系,把殷宁系得气喘吁吁。
等这跟嵌玉的带子真正把殷宁的清瘦腰线掐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腿软到只能被塞北王揽腰站着,靠在他肩头喘息。
“宁儿,有件事情,我想问你个意思。”塞北王这火越烧越旺眼看着就要燎原,知道不能再逗他,便及时收手,将人小心安置在铺了软垫子的椅子上。
那地方还是有点不舒服,殷宁坐下的时候皱了皱眉头:“愿闻其详。”
塞北王斟酌片刻,说:“大熙送来的那些男宠......”
殷宁提起耳朵,警惕倾听。
“......里应外合,把你掳走,害你受伤。”塞北王继续说,“宁儿觉得,应该怎么处置?”
殷宁端起旁边的茶杯,轻轻揭盖吹气,故作云淡风轻道:“若按照塞北律法,该当如何?”
“株连九族。”
殷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株连唐伯豹的九族,您的王妃也得跟着完蛋,殷宁想,甚至连塞北王本人都包括在内。
“但是你我马上就要大婚,忌讳大开杀戒。”殷宁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旁敲侧击地提醒道。
塞北王故作深思熟虑状:“那倒也是......”
见殷宁一脸纠结,他叹了口气:“我同你玩笑的,我塞北从无重刑苛吏,只需将本人当街问斩即可。”
殷宁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嗯?!!!”
倒不是他想求情,只是舅舅过了不惑之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若表哥死在塞北,恐怕会伤心欲绝。
若是真的气绝到了九泉之下,还不得在祖坟里天天对母亲诉苦。
他瞪大了眼睛,试图晓之以理:“那可是大熙皇帝的人。”
话刚出口他就觉得失言,塞北王连大熙皇帝本人都不放在眼里,更遑论送来的使臣。
塞北王却没听出问题一般和他对视,笑着说:“也是,况且再怎么说,唐伯豹也是你的表哥。”
殷宁见他似笑非笑,带着君王试探人心那种凌厉压迫感。想起这人刚才还和自己亲密无间、从未以身份压人,现在言行举止竟高高在上,顿时就不太好受。
他本想找机会跟塞北王承认自己去大牢看过唐伯豹,但此情此景,便也不太敢说了。
“不高兴了?”塞北王看他皱眉以然慌乱,连忙握着他的手。
殷宁摇摇头:“你裁夺的事情,我不会置喙的。”
他似乎怕塞北王误会,另加了一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是一国之君。别说是表哥,即使有一天你降罪于我,我也只会谢恩的。”
第56章 孤注一掷
寒夜有大风,王宫东北角的大牢门口围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手里提了一盏灯笼,烛火早已被吹灭,连灯油都快结冰了。
但他们并未注意,只顾借着月色目光灼灼盯着紧闭的大门。
这对合的两扇大门透出一股子凌厉威严的气势,其上似乎被鲜血染红过多少次,最后在冷风里沉成一片带着腥味的暗黑。
忽然,里面传出巨大的门闩响声,随后牢房大门缓缓而开。
里面露出黑洞洞的走廊,也没有掌灯,他们在外面往里看什么都看不见,且里头悄无声息。
守在门口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皆不敢上前。
只听“啪”地一声,唐伯豹一身血衣,被一巴掌拍在肩头。不知是谁将他一下子从里面推出来,他磕磕绊绊几步后,剧烈地咳嗽着摔倒在地。
“主子!”门口等着的正是他那几个倒霉手下,小个子上前将他扶起,满怀敌意看向门内,“是谁推了我主子?”
寒柯一袭铁衣,佩着宝剑从黑暗中出现,居高临下地站在门口看他。
“那没事了。”小个子有条不紊地招呼众人,“还傻站着,快来搭把手把主子扶回去。寒大将军,时辰不早了,还劳累您把主子送出来。”
唐伯豹头发蓬乱,面不改色地由着人扶起自己,伸手索要:“手帕。”
吐血了,嘴角沾了一片,黏糊糊地令人厌恶。
小个子揪着他的袖子往他脸上胡乱一抹:“反正衣服也脏了。”
唐伯豹被寒柯的手段收拾了一顿,全仗着底子好才能站着从牢里出来,这几天他心力交瘁,身心俱疲,再加上为着殷宁的态度感到愤怒不解,早已是强弩之末。
被小个子的手下这么一气,直直看着自己破烂的衣袖往后栽了下去。
“主子!”这下众人算是慌了神。
唐伯豹浑身上下的白衣都被血染红了,血腥味令人心里发怵。尤其是黑五,唐伯豹对他有救命之恩,见他晕了过去连忙上前,将人扛到背上就跑。
黑五背着唐伯豹在宫道上远去,身旁还带着其他几个手下。小个子并未跟上去,而是转身向寒柯行大礼道:“谢过寒大将军。”
寒柯不假辞色:“这次全看在王妃面子上。再过两日便是大婚,务必看好你主子,再出意外杀无赦。”
小个子心里暗暗叹气,再次伏身行礼谢恩:“您放心,绝不会再出任何岔子。”
寒柯的脚步声远去,大牢的门再次关上,后背衣衫已经浸透冷汗的小个子手下才缓缓起身,往他们的住所而去。
一路上寂静无声,宫道和各个关卡都有士兵把守。他也不敢施展轻功,只能老老实实地步行前往。
等到了塞北安排给他们的住所,只听里面黑五安慰着:“主子,您忍着点。”
随后便是被闷在牙关里的一声痛呼,听着只觉正在挨痛之人喉咙都要碎裂开来。
他进殿,果然是众人在给唐伯豹清理伤口,其他几个都五大三粗,只能选出相对细心的傻大个。
黑五手里拿着染血的白巾子,在旁边边看边攥着拳仿佛一个待爱妻生产的丈夫。
“你终于回来了!”傻大个听到门帘响动,连忙丢下手里的药瓶,给他让路。
他额头上的汗甚至比正在受苦的唐伯豹本人都厚一层。
小个子走过去接手,他手脚麻利,又细致轻巧,很快就把胸膛和胳膊上伤口的药膏抹完。
唐伯豹早已疼醒,阴沉着脸看窗外,毫无血色的脸上冷汗成串地往下淌。
“主子。”小个子还在想此时能不能劝他,先提醒他侧过身,旁敲侧击道,“明日黄昏,塞北王要宴请各国宾客,咱们还去么?”
唐伯豹被触到伤口,加上已经上过药膏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成一片,眉头紧皱:“嘶。当然要去。”
小个子想到刚才寒柯的警告,欲言又止。
黑五最是直率,马上直白劝阻道:“主子,您元气大伤,我们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回大熙,不好再节外生枝。”
唐伯豹打断他:“还用你说。你以为我没脑子吗,你能想到的我想不到?只是如今明摆着有人故意打通关卡、纵我到宫中救殷宁,然后又算准了咱们跑不远,说不定咱们驾的马车都是安排好的。”
小个子惊讶道:“难道是塞北王贼喊捉贼?”
唐伯豹摇摇头。一开始他也怀疑过,塞北王宫乃至王城的守卫都训练有素,近卫只听命于塞北王一人,可谓固若金汤。
落了网之后他挨鞭子时闲来无事,再回想,自己能把殷宁救出去实在太反常,仿佛是谁故意设了套给他们钻。
能做到这一点的,塞北王是不二人选。
然而他在受刑的时候也从寒柯嘴里反套出不少话,敏锐地发觉这其中还有别人捣鬼。
他何曾吃过这样的苦,自然不能放过。再者说宁儿这点心计,怎么斗得过那人,放在塞北还不得被生吞活剥。
这么想着,仿佛身上的伤口都不疼了。
“都回去休息,养精蓄锐。”唐伯豹眯着眼,露出捕猎目光,“明天晚上的宴席都给我打起精神,务必要把暗中黑手抓出来。”
“只是大熙已经派了九皇子作为使臣观礼。”小个子忽然想起一事,“我们现今的身份是......男宠。按照规矩,怕是没有资格参加明晚的宴席。”
没想到唐伯豹思索片刻就有了主意,冷笑道:“这有何妨,作为男宠,大王和王妃的婚礼上献舞一支,这总合规矩吧。”
属下们瞠目结舌,黑五手里的水盆差点掉在地上:“主子,您还会舞?”
唐伯豹勃然大怒,伸出刚包上厚厚棉纱的右腿拼命抖动:“我都这样了,还让我去跳舞,你们究竟还有没有一丁点儿人心眼子?!”
小个子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属下不好,那,那主子预备派谁献舞?”、
唐伯豹的目光在几个五大三粗的属下身上逡巡不定,把几人盯得后背出汗,最终发出一声无人可用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