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愕的看着手心的血色,也听到了景云的惊呼声,想安抚男人没事,只是愈发剧烈的头疼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的景物也愈发模糊,很快就整个人陷入黑暗,晕了过去。
景云紧紧抱着闻幼卿,眼里满是血丝,声音低沉的似是在压抑着什么,“中毒?”
黎素问也不敢确定,但刚才那紊乱的脉象绝对不只是受了伤,他想了想从腰间取出个小包,里面放着几个细小竹筒,要是闻幼卿还醒着就绝对看得出,这竹筒和江南星放蛊虫的竹筒一模一样。
“这个蛊虫是分辨药材的,要是有毒就会变红。”说着将蛊虫放在闻幼卿吐得血上。
那蛊虫趴在血迹上,三人的视线都紧紧盯着,呼吸都放缓了下去,就见蛊虫缓缓变成了红色。
变红代表有毒。
代表闻幼卿的血里有毒。
景云轻轻抱着闻幼卿,在他的眉眼间落下个吻,满是血丝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深情,男人将怀里人有些凌乱的头发捋顺,低声道:“晏晏先拜托你们照看,我去办点事,等会儿我会让大夫过来。”
“行,你尽快回来,幼卿要是醒了,最想见的肯定是你。”江南星觉得景云有点不对劲,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
黎素问拍拍景云的肩膀,“有需要帮忙的找我。”
景云点点头,把闻幼卿轻轻放下,给他盖上了被子才起身离开。
77 第77章、陈年旧毒
入了夜闻幼卿还是没有醒,江南星看着内屋紧闭的房门,一杯杯的给自己灌浓茶,他身上只是一些皮肉伤,处理完就一直在这守着。
黎素问端着些点心回来,“你去睡一会儿吧,这里我守着。”
“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幼卿不会有事吧?”江南星焦灼的看着房门,又给自己灌了杯茶水。
“大夫没说什么,应该没事,别担心。”黎素问揉了把他脑袋。
江南星并没有被安慰到,“对了,我之前让寻踪蛊去找你,你没看到吗?”
寻踪蛊就是他之前用的蛊虫,他这里的是母蛊,子蛊在黎素问那里。
“你用寻踪蛊找过我?”黎素问眉头一皱,他从小包中找到寻踪蛊的竹筒,倒出来的是一只蛊虫尸体。
江南星瞪大眼睛,“怎么死了?!”
黎素问面色微冷,“母蛊死了,子蛊就会死。”
“所以是我那只寻踪蛊死了?怎么会死了呢?”江南星不解。
“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意外。”黎素问把江南星拉到旁边的榻上,“你睡会儿,我守着。”
刚坐到榻上,江南星就觉得眼皮沉重,他白天经历了一场恶斗很消耗体力,刚刚一直靠浓茶撑着,现在实在是扛不住了,眼睛合上不大会儿就睡了过去。
黎素问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盖在江南星身上,坐在对方之前坐过的位置,看着寻踪蛊尸体,陷入沉思。
……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景云推门走了进来,衣衫还是昨天那身,上面还有闻幼卿的血,再看他眼下淡淡的青色,应该是一宿没睡。
晨露沾湿了景云的衣衫,在深色的衣服上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明显,他拍了拍衣服,看了眼房门,“还没出来?”
江南星之前眯了会儿现在状态还好,“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景云点点头,“我进去问问晏晏的情况。”
只是手刚放在上面,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大夫苍白着脸,脚步虚浮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眼下泛着青黑,一夜没睡全程在专心致志的治疗闻幼卿,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这样的疲惫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这位算是因祸得福,一口气将这陈年旧毒逼出来,不然等以后免不了要遭罪。”大夫抹了把脸,“不过他的身体太弱了,这毒在他身上种了这么多年,这一下去了,最少得养伤一年半载才行,唯一庆幸的是不是什么特别的毒,不然半条命可能就跟着没了。”
“你说陈年旧毒是什么意思?”黎素问点道。
大夫也是一愣,抬头看三人,干巴巴道:“就是这毒中了很久了,应该是中毒的时候吃过解药,但解药的分量不够,以至于余毒一直没清干净,他是不是经常有头疼的症状?”
景云想起闻幼卿经常会头疼,之前他以为那是破案劳神累的,没想到居然是因为中毒!
想到着景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自己整天守着晏晏居然连这点都没发现!
江南星看他脸色愈发阴沉,说道:“幼卿应该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然他肯定早早就找大夫看病了,说到底他这毒怎么来的?”
三人看向捏着块糕点塞进嘴里的大夫。
突然被人这么注视着,实在刺目,大夫差点被糕点噎住,好不容易喝茶顺下去才道:“这毒最少也得有三四年了,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啊。”
“三四年……三四年前幼卿才十七八岁,他还在安国公府,谁会给他下毒啊?”江南星挠挠脸想不明白。
他刚来京都也就那么一段时间,对安国公府的往事不了解,景云却知道很多。
想到闻幼卿的后母,再联想到三四年前这个时间正是闻幼卿考科举时间,他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他应该再过一会儿就醒了,我想去睡一觉,能给我个屋子吗?”大夫的年纪其实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多的样子,此时可怜巴巴的江南星看着有些好笑。
“你辛苦了,跟我来吧,要不要洗个澡吃点东西再睡?”江南星带着人往外走,黎素问没有跟上去,而是看着景云道:“你没事吧?”
景云的视线一直落在房门上,心已经飘到里面那人的身上,听到黎素问的话,自嘲似的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
黎素问微微蹙眉,“你身上的血腥味有多重,你知道吗?”
“血腥味?应该是不小心沾上的。”景云看了眼自己,“我等会去换身衣服。”
“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不用太自责。”黎素问顿了下,补充道:“闻幼卿肯定不想看到你这幅模样。”
景云敛眸微微出神,握紧的拳头,指甲陷在手心里,“只是有些后怕罢了,那四个杀手已经招供了。”
“是谁派来的?”
“商澜风。”
……
“我叫景云。”
“小公子的晏晏是那两个字?”
“被荷裯之晏晏兮,晏晏是特别好看的意思!”
“小哥哥的眼睛好看!”
“晏晏……”
闻幼卿觉得自己的眼皮特别沉,四肢也都沉的要命,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看到景云的脸。
“我睡了很久吗?”嗓子很干,闻幼卿看着眼前的男人,想的却是梦里那个绿眸少年。
“嗯,小猪晏晏你睡了将近一天一夜知道吗……你吓死我了。”景云埋头在闻幼卿的颈窝,像只寻求温暖的野兽,没有心情清理的胡渣磨蹭着闻幼卿脖颈处的皮肤,白皙染上浅浅的绯红。
闻幼卿突然觉得脖颈处有些湿意,心下一惊,景云不会是哭了吧!
可等他再一感受却发现是这人在吻自己的脖子,顿时羞的不行,身上又一点力气没有,怎么也挣不开,只能无奈的把手放在男人胸口道:“你再不起来我就喊人了,南星他们肯定也很着急,你不想被抓现成吧?”
男人依依不舍的抬起头,脸上满不在乎的嘀咕:“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扶着闻幼卿坐了起来,倒了杯水一点点喂着闻幼卿喝下去,看他好了点才出去叫人。
不大会儿功夫江南星和黎素问还有一个年轻人就走了进来。
年轻人先上来给是闻幼卿搭脉,又拿出跟银针试了试,笑道:“毒清干净了,接下来就放心调养行了。”
“这位是?”闻幼卿看着年轻人,猜测到应该就是这人救得自己,想起身行礼道谢,被年轻人摁住。
年轻人长了张很讨喜的娃娃脸,笑起来圆圆的眼睛很是灵动,“我是医者,行医治病是我的本分,你现在好好休息比较重要。”
“还未请问先生名讳。”闻幼卿轻声道。
年轻人还没开口,景云先说道:“他叫临夏,算是半个随军医官。”
“老子才不是随军医官,老子那是正好路过边城看你们受伤的人挺多才留下治病的!”长相挺可爱的临夏却是个一点就炸的暴脾气,看的众人一愣一愣的。
江南星摸着下巴盯着临夏脸看了半天,一拍脑袋,“我说怎么有点眼熟!我见过你!”
本来淡淡然的黎素问终于将眼神分给了临夏几分,“你们认识?”
“也不能算认识吧,酒肆见过几次,他那时候是个小胖子所以我打眼没认出来,我师父跟他师父比较熟。”江南星往临夏跟前凑了凑,“你是南山药罐子的徒弟吧!”
“南山药罐子……”临夏眼角一抽,“我师父说神棍子的徒弟和他一样嘴上缺德,我之前还不信,现在信了。”
于是药罐子的徒弟和神棍子的徒弟互瞪了半天,最后是闻幼卿轻笑着打断了他们,“没想到给我治病的居然是南山仙翁的弟子,看来是我福大命大。”
“嗐!我应该做的!”被人一夸心情甚好的临夏唰唰唰写了个药方递给景云,“一日两幅,我在里面加了甘草,不会太难喝。”
江南星瞪闻幼卿,“认识他是福大命大,认识我呢?!我可是神算子的弟子,咱俩还并肩作战过呢!”
站在他身边的黎素问默默看着他,嘴里有点酸,像是喝了醋。
“认识你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闻幼卿还记得昏迷前江南星紧张的样子,现在好不容易恢复正常了,就忍笑哄他,只是刚说完就感觉有个灼热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让人无法忽视。
寻着看过去就对上景云的眼神,那叫一个哀怨,仿佛在说江南星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那我呢。
一瞬间闻幼卿觉得自己像是背着妻子偷养外室的人渣。
闻幼卿:“……”这一个个的哄不完了。
景云捏捏他的脸,“等你好了再跟你算账,你先说说你这毒是怎么回事。”
“毒?我中毒了?”闻幼卿回忆了下,没记得自己乱吃什么东西啊。
“不是最近中的,你这毒中了最起码三四年,一直余毒未清,这次受伤那余毒才是发作起来的。”临夏解释了一下。
“三四年……那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闻幼卿笑了笑,眼神微冷,“是我后母,陈莲。”
78 第78章、伸脸挨打
同年科考的学生里认识闻幼卿的都会说一句话——虽不是魁首,但唯独澹雅担得起天之骄子这个名头。
鲜衣怒马文采斐然,年少登科丰姿秀貌,闻幼卿是的确担得起,然而这些都只是表象,或者说是老安国公死前的闻幼卿。
老安国公戎马一生只有安国公这个独子,许是因为年轻时没照顾到家里,让妻儿吃了不少苦,老安国公对独子是有几分溺爱的,待独子长成了一事无成的庸碌货色才知道为时已晚,于是就把心思都放在了闻幼卿身上,希望这个孙子能长成对家国有用的人。
然而老安国公想不到的是自己儿子庸碌不说还糊涂,听信枕边风,宠妾灭妻害的老安国公死后还成为别人的谈资,风光一时的安国公府也沦为笑话。
“祖父重病后,陈莲就不让我出后院,科考的前一天我照常吃了送来的饭菜……如果不是云秀送来了解药,那一年的科考我就错过了。”闻幼卿说着似是想到什么,眼中露出一丝嘲意,“陈莲可能到现在也不知道救我的是云秀。”
众人都知道闻云秀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不禁咂舌,有母如此女儿居然没长歪,也不知道是谁的功劳。
闻幼卿说的风轻云淡,但其中的孤立无援和举步维艰都令景云感到后怕。
曾经千娇百宠的安国公府嫡子,没吃过苦遭过罪,一夜之间过去那些都化作泡沫,被软禁在后院,吃着凉透的饭菜,冬天穿着单薄的衣裳,好不容易等到科考,却被后母下毒关了起来。
如果当年闻幼卿没有搬出安国公府,以陈莲的歹毒心肠,现在的秀美公子可能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那陈莲这么对你,你那个爹就一声不吭的放任她?”临夏的情况和江南星差不多,都是被师父捡回家的孤儿,虽然没有亲生父母,但师父给予的关爱可一点不少。
所以听到闻幼卿的情况,临夏想的是,安国公这样的爹不如没有。
“我母亲是祖父逼他娶的,我和母亲向来不被他喜欢。”闻幼卿耸肩说道,这些年他已经看开了。
江南星没好气的哼了声,捋袖子恶狠狠道:“等着,爷帮你揍他们,揍得他们三天下不来床的那种!”
“三天太短了,五天吧。”听到这话闻幼卿莞尔。
内屋的气氛刚稍微缓和点,房门被推开,因为闻幼卿中毒而过来帮忙的蒹葭站在门口脸色不太好看。
“主子你醒了。”蒹葭看到闻幼卿醒了,脸上显出喜色。
闻幼卿点点头,又道:“你脸色不太好,有人惹你生气了?”
蒹葭扬起的嘴角压下去,抿唇道:“安国公府的人来了。”
安国公还在天牢里关着,这时候来找闻幼卿为的什么众人都清楚的很,只是这人来的不巧,正是众人火气最大的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江南星,这会真的把袖子捋起来,板着脸就要往外走,“来的谁?有一个算一个,今天都别想好过!”
“祖宗你可消停消停吧。”黎素问连忙把人拉住,这人昨天刚受了伤,怎么就这么不安分呢。
闻幼卿也觉得让江南星去不太好,就想起身自己去,“我去——”
“你不用去,我来。”景云把他摁回到床上,自己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衣服,一句话也不多说的气势汹汹负手走了出去。
众人看景云这明显是去找人泻火的模样,默默为安国公府来的人点蜡。
闻幼卿看着男人走远直到看不见的背影,忍不住心里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