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不痛,我一点也不痛。
看闻云秀送袍子得了哥哥的笑颜,闻云竹也不甘示弱,他打开自己的小包袱,里面是几摞书,看放在上面的,应该都是些话本图册。
“哥哥你看!我把书行里新出的话本都弄来了,够你解闷的了!”闻云竹小胸脯一拍,觉得自己特别棒。
“都是新出的?”闻幼卿状似不经意的翻看起来,在看到其中一本的时候停了下来,赫然是那本影射皇室的话本禁书!
原本只是抱着有可能的心思翻看,结果还真让他撞上了,心不禁一沉,闻云竹能买到这话本,说明这话本还在印售,流言传的会更广。
心绪一乱,闻幼卿扶住额头,虚弱道:“我这会儿有点熬不住了,你俩趁天色还早赶紧回去,最近京都不太安生,不要出门知道吗?”
闻云竹还有点不舍,闻云秀很懂事,乖巧的应了声就拉着弟弟出门了。
看着两个孩子走出院子,闻幼卿低声道:“云哥,你能派人跟着他们吗,最好这些天守在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一直有人守着。”景云揽住他的肩,“可能只是巧合,别担心。”
“但愿吧。”闻幼卿笑了笑,却还是心神不宁。
从宫宴案到现在他一直被牵制着,失去掌控权的感觉,属实不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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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京都街头巷尾,酒楼茶肆,都在谈论着太子如何如何。
放在平时肯定没人敢说这些,可一旦谈论的人多了,这人的胆子也就大了,毕竟他们不觉得皇帝会因为个似是而非的传言,而去抓一城的人。
“哎,你们说这皇帝有钱有势还有三千佳丽,别说是太子,我要是有本事,我也想当皇帝啊。”
“太子还是个半大孩子就封了太子,这都耗了多少年了,估计是等不及,啧啧啧,无情帝王家呦。”
“可不是嘛,我家隔壁那对兄弟为了家产都能打的头破血流,这皇帝家争的可是天下呐。”
“这么说那些人传的还挺有可能,说不定过些天这京都的天就要变一变了。”
“谁说不是呢……”
大厅散座了鱼龙混杂,谈论的话题却是很统一,这些话也都一句不落的传进商澜清耳朵里。
二楼雅间,商澜清对着一桌饭菜,脸色阴沉,手里捏着小巧的酒杯闷声喝酒。
“这些天听了这么多还没听腻?”善渊又给他倒了杯酒。
商澜清掀起眼帘看他,扯起嘴角,似嘲似讽,“听腻?他们每天都变着花样说我,给我听腻的机会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传言简直让商澜清心神憔悴,看似玩笑一般的传言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京都,甚至这几天外地官员送来的奏折里都有提起这件事。
商澜清本想悄无声息的把这件事压下去,可偏偏安平帝又因为想正好试试太子能力如何,于是就很看重这件事,非得要个答案。
没办法商澜清只能派人去查,但至今没找到有用的线索,背后的人藏得很好,要不是商澜清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被他害死的人变成鬼回来复仇了。
善渊一杯杯给他续着杯中的酒,淡然道:“你就那么想当皇帝?”
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商澜清顿了下,单手撑起下颌,眯眼看他,“不想当皇帝的话当什么?”
“江湖侠客、文人墨客、富甲豪绅选择多得很。”善渊手放在双膝上,“当皇帝有什么好,高处不胜寒,你见安平帝真心笑过吗?”
高处不胜寒。
商澜清有些昏沉的眯眼回忆,他好像真的没见过安平帝真心笑的模样,记忆里这个皇帝他威严儒雅温和种种模样都有,唯独没有笑着的。
可是,不做皇帝的话他能做什么?
商澜清此时的思维陷入了死循环,他从下定决心朝着皇位走去的时候,就没给自己想过退路。
“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善渊恨铁不成钢般,趁商澜清喝醉了,狠狠在肖想许久的脸上捏了把,心中烦闷少减。
他看着昏昏沉沉的人,想起第一次见这人的时候,那时候商澜清也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凤眼总是湿漉漉的,很乖巧的模样。
想起小时候的单纯,再看看这人现在的心狠手辣,善渊不禁感叹,自己已经无法自拔了,居然觉得这人凶残起来也透着可爱。
只是如果这人知道自己的心思还能接受跟自己同处一室吗?
这时候楼下又传来一声有关太子的高谈阔论,刚刚还软软趴着的商澜清猛地坐起身,拿起手里的杯子朝楼下扔去,眯眼嘀咕着闭嘴。
善渊:“……”有点可爱。
88 第88章、满是荒唐
这京都里风风雨雨,当官的忙着站队,老百姓怕有乱子忙着屯粮食钱财,国学书院里的学子忙着高谈阔论发表个人观点,总之就是谁都不消停。
闻幼卿走出书馆,再次的一无所获让他脸上温文尔雅的笑都假了几分。
“继续下一家吧。”江南星用笔划掉册子上记录的书馆名字。
“还有几家?”闻幼卿瞥了眼册子,“只剩一个小书房了啊,距离这里倒是不远,过去看看吧。”
因为商澜云的种种操作,闻幼卿的不安已经达到了鼎峰,所以这几日他不让景云继续跟自己鬼混,而是把人赶到军营里去练兵。
与其留着精力耍流氓,不如留着用在练兵上以备不时之需。
比起景云还得赶才能赶走,黎素问要乖些,自动自发的守着分舵,随时准备着带着江南星跑路。
又因为景云忙得原因,江南星十分积极的跑来当小跟班,陪着闻幼卿逛了一上午的书馆书房,比起书生体格的闻大人,江湖人江大侠的身体素质要好得多,奔波下来依然精神奕奕。
最后一个小书房的位置不好找,说是在巷子里却没有表明具体位置,闻幼卿望着巷子里少说二十几户人家,微微有些窒息,“南星,靠你了,找到小书房,我实在是没力气了。”
江南星打量了一下墙的高度,挑眉笑道:“小意思,交给我。”
半柱香后江南星回来了,只是湿了半身衣服,衣摆上还挂着菜叶子,脸也羞红了。
闻幼卿一愣,“……噗!”
“不许笑!”江南星恼羞成怒,愤而搓脸,“那大婶怎么能把我这么英俊的人看成流氓呢,还用水泼我,忒不讲道理了。”
他只是路过其中一户,想看一看宅子里是做什么的,结果谁知道刚攀上墙就看到个大婶,还没来得及说话,大婶就把手里的水盆扔了过来,要不是江南星闪得快,这会应该是全身湿透了。
“咳,我错了,是我连累你了,回去赔你衣裳。”闻幼卿忍笑摘掉他身上黏着的菜叶子,“找到小书房了吗?”
“江大侠出手还能有找不到的?”江南星带着人往里走,走到尽头才指着一户紧闭的大门道:“就是这户,不过我要提前告诉你,这里面没有人。”
没有人私闯显然说不过去,但现在是非常时期,闻幼卿二话不说就把门推开了,“闻大人我管他有没有人,今儿闻大人我就是律法本法。”
两人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的进了宅子,这才发现这宅子家具上落了不少灰,显然这没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两人对视一眼,一人一屋的搜查起来。
不大会儿功夫,闻幼卿听到江南星叫他的名字,于是赶紧找了过去,是主院后面的一间小柴房,里面摆着个火盆,里面积了满满一盆黑灰。
“看来他们走之前把剩下的话本都烧了。”闻幼卿摸出块帕子,手在纸灰里翻找着,片刻后,他从纸灰里翻出一张小纸片。
纸片瞧起来像是信纸的一角,可偏偏就这一角就给了闻幼卿足够的信息。
“南星啊,你瞅瞅,眼熟不?”闻幼卿笑的宛如春风拂面,只是这眼里冷的却像是数九寒冬,“你瞅瞅这花纹像不像你家男人的教徽?”
荆棘盘附着狰狞鬼面,诡谲古朴的徽记,是九黎的标志。
江南星脸色难看的仿佛吃了个死苍蝇,他嫌恶的啧了声,“这九黎还真是阴魂不散。”
闻幼卿极赞成的点点头,用手帕将纸片包起来,小心的放到怀里,“原本我抱着几分侥幸,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他站起身,垂眸看了眼装满纸灰的盆,冷笑,“真正想篡位的,是商澜云。”
商澜云篡位的理由比任何人都充分,父亲帝位被抢夺,从当朝太子一朝沦为冷宫中的阶下囚,他比任何人都恨是当朝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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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渊在冷宫的门上轻轻敲击三声,一击声长两击短促,这是从善渊来京后就知道的暗号。
不一会儿仆人就来打开了门,“国师大人,主子刚醒,你进来吧。”
虽然叫着大人,但仆人的语气没有多少恭敬,他清楚这位看似风光的国师跟自己的地位差不多。
都是商澜云的狗。
善渊并不在意这些,他对自己的定义很明确,是狗是人都无所谓,活着就行,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大部分时候善渊是感谢九黎族的,他差点冻死街头饥肠辘辘的时候,可是连当狗的资格都没有。
跟着仆人走进内室,商澜云披了件外袍坐在琴前,手虚放在琴弦上,时不时拨弄几下。
“殿下。”善渊单膝跪下,语气平淡却也恭敬。
商澜云并不看他,“最近商澜清怎么样?”
善渊瞳孔微颤,手搭在膝盖上,头垂的更低了些,“商澜清现在分身乏术,多次尝试拜访官员府邸,但都被拒绝了。”
“看来进展的还算顺利的。”商澜云抬起抚琴的手,起身走到另一边的棋盘前坐下,“过来,跟我下盘棋。”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棋盘,商澜云落下一子,“商澜清之前以为大权在握太傲了,得罪了不少人,现在也该尝尝反噬的滋味了。”
善渊不语,只是谨慎的看着棋盘,他的黑子落得很快,好似没有思考过一般。
“最近会有大臣提议卜算国运,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商澜云执子的手顿住,他抬眼看面无表情的善渊,唇角勾起眼里隐约透着恶意,“商澜清那样的人,寡义薄情,你不会还在等他回头看你吧?”
“殿下说笑了。”善渊捏棋子的手青筋绷起,语气再平淡心里的躁动还是难以隐藏,商澜清一直都是他的死穴。
这一幕自然是落尽了商澜云的眼里,他眼里的恶意更浓厚,“这局棋你要是赢了,我就饶商澜清一命怎么样。”
嗒。
黑子失控的落在棋盘上,位置选的不好,这子一落,善渊的败势已成定局难以回转。
“看来商澜清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商澜云的将尚未落下的白子随意扔回盅里,“不想他死就不要有别的心思,你清楚的,商澜清的命在我手里。”
搭在膝上一直紧握的手终于刺破掌心,刺痛感让善渊脑中空白了一瞬,起身跪下行礼,“是的,殿下。”
善缘走后,仆人端来刚泡好的茶,“主子,茶泡好了。”
“东宫那边换一批人,善渊每次去都得告诉我。”商澜云看了眼棋盘上那枚失控落下的黑子,轻笑,“失控的棋子就要做好被放弃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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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早朝。
殿内百官看着龙椅上的安平帝心思各异,他们已经许久没见到这位了,这次突然出来,难道是出来给太子撑场子的?
毕竟说实在的,皇子里能用的都被太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要不是废物,要不就是个孩子,除了太子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殿下百官心思各异,殿上安平帝的内心也不是毫无波澜。
昨晚他梦到了自己的兄长,那个被他赶下帝位的皇帝。
兄长阴狠的咒骂犹在耳边回荡,此时他坐在龙椅上,心中竟然有几分害怕,他总觉得自己当年谋逆的报应到了。
半晌,沉默中已经有数位大臣冷汗加身了,安平帝这才开口道:“诸位卿家应该都听过城中的传言了吧。”
帝王抚弄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语气平淡,好似这件事跟自己的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只是个冷漠的旁观者。
看到这样的安平帝,站在大臣之首的商澜清心下沉了几分。
“陛下。”御史大夫站出来,这位刚正不阿一辈子的老臣此时说出个荒谬的提议,“臣提议,既然百姓听信传言,不如用请神卜算来堵住悠悠之口。”
“清者自清,太子殿下若是天命所归自是不会有问题。”另一位清名挂身的老臣说道。
疯了。
商澜清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大臣附议,深深怀疑自己这是再做噩梦,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相信这种荒谬的提议。
真是够恶毒的,要不是场合不对,商澜清都想朗笑三声来表达自己的嘲讽,这些人想赶自己下台的手法还能更明显些吗。
而最让商澜清悲哀的是,安平帝同意了这个提议,他明知道这是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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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倒众人推,商澜清这段日子过得可谓是风雪交加,整日眉头紧锁不展笑颜,东宫里服侍的宫女太监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的,幸好他们的太子殿下现在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完全顾不上他们。
善渊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商澜清满脸苦大仇深的发呆,因为流言的事朝堂上参他的人越来越多,刚到商澜清手上还没捂热乎的权利又被收走,现在太子殿下已经闲的无事可做了。
商澜清揣手站在窗前,没有回头跟人打招呼的心思,只是在那人走到身边的时候懒懒的说了句,“你来了。”
“最近那些人说的越来越刺激了。”商澜清嗤笑,“说我要逼宫篡位,别闹了,父皇还有几天活头我比谁都清楚,这点时间我会等不起吗,最无法理喻的是他们想用卜算来确定我能不能当皇帝,哈哈哈谁不知道所谓的卜算都是弄虚作假。”
想到那些往日想法讨好他的大臣现在对他是避之不及,商澜清就止不住的想笑,他算是知道自己往日是多招人恨了。
站到他身后,两人的距离很小,商澜清几乎能感受到善渊身上的热气,他蹙眉往前走了半步,侧脸看他,“你靠的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