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职业少卿自救指南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剑止

作者:剑止  录入:04-20

  “你把朕想得太伟大了,至少在这件事上。”
  彼时羡宗铺了张上好的云锦宣纸,提笔伫立许久,都未想好如何落笔。
  时间久了,蓄在笔肚的墨汁滴落下来,砸在纸面,形成了一个类似血迹的晕痕。
  墨迹向外扩大着,晕湿了大片,白纸黑墨,惹眼得很。
  羡宗喃喃自语:“也许,只是想把他弄脏罢了……”
  去为太后请安的林溪辞在盛夏里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自脚底窜上头顶,起了浑身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这一声引来了正在御花园游玩的公主注意,好奇过来一看,见是当日害她出丑的状元郎,便心生不满,气势汹汹地跑来要给人点颜色看看。
  就在公主想着如何刁难才能找回当日自己损去的颜面时,就见林溪辞一副恹恹病态,提不起精神,眼尾还被泪痕扫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看起来楚楚可怜,便让她不忍恶言相向了。
  “微臣拜见公主殿下。”
  “什么……什么公主殿下啊,我是长公主殿下!”公主叉腰站着,气势是有了,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砰砰砰”的,好似快跳出胸口了一般……
  这个人……为什么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啊,难道这是他羞辱自己的一种方式吗?
  公主心里又急又气,一跺脚,指着林溪辞的鼻子质问:“你!你这个人……你怎么能这样!”
  那人愣了愣,“微臣愚钝,还请长公主殿下明示。”
  “就,就是那天……你第一次见我。”
  林溪辞状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长公主说的是微臣与一位十分可爱的少女初遇那日。”
  公主的脸瞬间红透了去,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心里想的却是:这个登徒子竟敢说这种不要脸的话来戏弄她,真是恃宠而骄,仗着她父皇的宠爱,连命都不要了……
  不过……她似乎,并不讨厌。
  公主轻咳几声,缓解了气氛,挽回些许颜面,移开了目光,情不自禁用宽袖遮住了她红扑扑的脸蛋,“本公主……名、名叫挽情,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可以这样叫我。”
  说完这话,萧挽情便捂着脸跑了,身后跟着几个偷笑的宫女,还多看了林溪辞几眼。
  然而她们不知的是,在她们离开之后,那人脸上温柔的笑意陡然化为乌有,眼神也猝然变得冷漠,就似淬了寒冰般。
  林溪辞喃喃低语:“这个女人还真是麻烦……”
  再之后,萧挽情便像着了魔一样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林溪辞,每天都要找三两借口到御书房去,参汤糕饼送的倒勤,喂得羡宗再吃不下御膳房的东西。
  这个心思单纯的少女只要见了林溪辞就是满心欢喜,相对若是见不到他,失落也会尽数写在脸上。
  羡宗深知女儿的心意,由着宠溺不忍让她的希望落空,同时心里也是欢喜林溪辞这人的,因此那段日子时常问桓一的一句话便是:“你觉着他们般配吗?”
  桓一是只心思深沉的老狐狸,面对这种问题,从来答得都是模棱两可,“长公主与林大人男才女貌,甚是相配,但林大人配不配……奴才便不知了。”
  有他搅局,羡宗反而赞同这场婚事,相对也正是利用了羡宗这种心态,桓一才会给出这个回答。
  然而事情的转机出现在数月后。
  那时林溪辞入朝已有六年,已然成了京城有名的貌美公子,平日出门都要被人丢上好几十个香囊在车里,车夫每天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清理那些定情的信物,这话传到萧挽情耳里自然令她着急。
  她也已经到了成亲嫁人的年纪,父皇迟迟不肯下旨赐婚不免让她心中忐忑,很怕是林溪辞在朝中有什么变故,让羡宗改变了主意。
  事实上情况也的确如此,身为御史台之首,林溪辞做事日渐狠厉,为肃清异己也做了不少伤人害命的事,令羡宗难以认同。
  羡宗常说:“也许真的是朕做的太过火了……他会变成今天这样,朕才是罪魁祸首。”
  这话也只有偶尔才会说给桓一听,可见羡宗惋惜的同时,还是庆幸着能有这样一把维护皇权的利刃,对此并不后悔。
  时逢殿试,文出了个陈太师的独子陈金城为状元,武则有几位江湖豪侠共争头筹。
  百官都称赞如今是太平盛世人才辈出,礼金成箱成箱地往陈府送,乐得这个牙都快掉没了的老头差点儿背过气去。
  而林溪辞却是冷眼旁观了这等美事,谁送了多少钱前去巴结老太师都被他一笔笔记了下来,留着秋后算账。
  武试开始前的那天,他趁夜去了振德赌庄,从中揪出个赌得正酣的年轻人,一枚银币就收买了这个分明第二天就要上场比试,现在却在瓦肆里畅玩的内定武状元。
  而他所提的要求,却足以让他们从此以后万劫不复。
  “刺杀羡宗,我放你生路。”
  分明是一条永远也无法回头的死路,可年轻人未发一字怨言,接过他的银币,便筹措着第二天的计划。
  一夜之后,演武场上,羡宗颇感无趣地瞧着那些个花拳绣腿,惺惺作态的武人,不禁发出一声感慨,“我大渊的未来,就要交在这群废物手里了吗……”
  可说是平淡无奇的一天,秦之余却打早就觉着右眼皮跳个不停,暗觉今日可能有事发生,须得小心谨慎。
  他连连看向守在羡宗身侧的林溪辞,心中琢磨着他安生了这些年,应该也不至于非赶在这个时候作出什么幺蛾子来。还没说服自己安心,就听台下有人大喊:“有刺客!护驾!护驾——”
  原是那方才还装模作样跟人比试的持剑武者锋刃一转,直逼天子所在之处,是要取帝君性命。
  一帮人手忙脚乱地阻拦刺客,而近在咫尺的林溪辞却是揣着两手,冷眼盯着龙椅上镇定自若的羡宗。
  秦之余很快意识到,今天这场刺杀的闹剧就是他一手策划,若不及时制止,只怕东窗事发,他绝难留得命在。
  这样想着,秦之余便起杀心,提枪上前与刺客缠斗,招招毙命,就是为封住他的口。
  但刺客的身手与他不相上下,几个回合下来,竟无人落于下风,如此不是长久之计。
  秦之余横手挡住刺客逼命的一剑,朝人试了眼色,低声提醒:“趁着赤牙卫还未赶来,快走!”
  刺客立即会意,抬手一剑刺伤秦之余的肩臂,趁人不备,便踏着轻功迅速逃离现场。
  一群太监手忙脚乱地上去查看秦之余的伤势,七嘴八舌地喊着抓人救驾,后者缓缓回头,望向了依旧冷眼,神情却多了些许无奈的林溪辞。
  那人轻叹一声,抬起手来拈了个花指,那意思明显是在说……
  这一次,算我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对林爹爹的评价可能会是三起三落,先预告一下,林爹爹不是坏人不是坏人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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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罪名
  秦之余不解,分明是自己豁出命去帮了林溪辞一遭,到头来负了伤的是自己,要承人恩情的还是自己。
  不过他的困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第二天,羡宗便嘉奖了他护驾救主的壮举,严惩了未能恪尽职守的赤牙卫,为秦之余增了俸禄,更给了他如雷贯耳的封号。
  ——定安侯。
  “则为定天子诸侯之安,定江山社稷之安,定黎民百姓之安。”
  这三安,压得秦之余透不过气。
  其实他真正希望安好的……便只有那一人罢了。
  皇帝险些遇刺,手下做事的官差一个个都跟着提心吊胆,生怕牵连到自身,连贬官流放都算轻的,万一被定个玩忽职守的罪名,一家妻儿老小都难活命。
  原本这案子由羡宗钦命大理寺限在三日内查明,赤牙卫则在京城与周边严密搜寻刺客的踪迹,分工明确,还是很快就能查出眉目,然而圣旨递到司夜手里还没捂热乎,就被林溪辞给夺了去。
  他用冠冕堂皇的借口压了人一头:“此等关乎皇上性命的大事,我提议三法司一同查办,由御史台监管大理寺各个流程,司夜大人该不过拒绝吧?”
  当时司夜也不过是个刚到大理寺当差的年轻人,怎敢跟御史大夫林溪辞对着干,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却不想到最后也没拿到过此案的卷宗,分明是御史台越俎代庖,代行了所有职权。
  林溪辞大费周章甚至不惜得罪人的目的非常明确,他需要一个能除掉某些人的正当理由。
  而横在他面前那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就是在朝中一直限制着他行动的陈太师。
  这个老东西仗着自己曾为帝师,对林溪辞百般瞧不上眼,对他那御史大夫的官位也是垂涎已久,整日在羡宗面前倚老卖老,进些挑拨离间的谗言佞语,就盼着能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推上御史台,他日能与相爷黎三思平起平坐。
  他毕竟是先皇时的重臣,对羡宗又有指教之恩,就是一朝天子也只能陪着笑,哄着他说些好听的话。
  羡宗从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想林溪辞却把这一笔笔都刻在了心里,从陈太师说了第一句希望他死的恶语到如今,足足记了五年。
  这五年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除去这个奸敌,时至今日,他的谋划终于开花结果……
  羡宗得到消息的时候,前来通报的太监是一身血污,连滚带爬地抱着他的腿脚哭诉:“皇上!求皇上开恩啊,林大人诛杀陈太师一家老小,在城外都杀红了眼,是漫天血雨,遍地尸首啊……可怜那还在襁褓里的婴儿,才三个月,话都还不会说……足足七十二口人,皇上再不下令,就真的要惨死了啊”
  羡宗大惊失色,当场命人快马前去城外阻止林溪辞,保住了陈家未死的数十口人。
  林溪辞被当场脱去官服,按在御书房前打了七十二鞭。
  这七十二鞭,是羡宗要让他记住自己夺去的七十二条无辜性命,伤口深可见骨,痛彻心扉,每一道都足以成为他与他之间难逾的沟壑。
  似是为应和他的苦难,林溪辞受刑时天降大雨,雷霆震怒,整个长安城都压抑在阴霾之下,淅淅沥沥的,便似啜泣哀哭,凄凄惨惨。
  萧挽情得知此事,不顾大雨前来为他求情,赶到的时候,血色已经遍流殿前,蜿蜒曲折,染红了整条宫道。
  萧挽情撕心裂肺地痛哭着,抱起她已经奄奄一息的爱人,长跪在御书房前,哀求父皇宽恕。
  羡宗平生第一次将爱女拒之门外,强忍着心疼,内心也是同样的煎熬,“不懂事的丫头。惩他……又何尝是朕所愿……”
  桓一来往御书房数次,衣袍都被雨水打湿了去,为羡宗斟茶时,后者叹息着发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奴才只是个奴才,皇家的事不敢置喙。”
  “你可从来没把自己当过奴才。朕记得,你平日也是娇惯挽挽的,她在倾盆大雨中跪着,你就忍心?”
  桓一笑道:“奴才斗胆说一句不好听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长公主殿下真的跟定了林大人,那么就算日后她受牵连贬为庶人那也是该承担的恶果。”
  “……何出此言。”
  “因为长公主殿下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遇事未必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朕是问你,为何认为溪辞一定会连累他。”
  桓一冷笑一声,“林溪辞是个怎样的人,皇上您再清楚不过了。他今日敢在您眼皮子底下诛杀陈太师全族,他日就敢动到……”说到这里,他极其自觉的跪了下来,是要为自己一时失言求饶,余下的半句话,足以引得羡宗遐想联翩。
  那人无奈,轻叹一声,听着殿外经久不息的雨声,总归还是放不下心。
  “他……如何了。”
  桓一作势回头,答道:“方才奴才出去的时候,林大人已是晕了第四次了。赤牙卫是您一手调-教的,下手不会留情,这些鞭子打完,林大人也就能赶上陈太师了。两人黄泉路上作陪,也不孤独。”
  抓准了羡宗把心悬到嗓子眼儿的时机,桓一又道:“不过皇上放心,施刑的是大内侍卫,做事有轻重,没破了他的相,下葬的时候不至于那么难看。”
  欲擒故纵,桓一向来是高手。
  果然羡宗情急,连件衣服也来不及披便冲了出去,桓一冷冷回眸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挺直腰杆起身,拍了拍膝头沾染的灰尘,自言自语道:“不只是林溪辞,我的计划也成功了大半呢……”
  覆盆大雨下,已无意识的林溪辞躺倒在萧挽情怀里,那人泣不成声,泪水与雨水融在一处,是暴雨也无法掩盖的凄凉,“父皇……林大人究竟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为您除去了一块随时可能成为隐患的绊脚石,他从未有过僭越之心啊父皇!!”
  遍地血色是那般刺目,羡宗缓缓走向二人,有太监慌忙上前为他撑伞,却被推了开。
  萧挽情看到一丝希望,便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恳求那人开恩。
  对此,羡宗仅有一句:“把公主送回去。”
  萧挽情声嘶力竭地抗拒、呼喊,随着她的远去,耳畔只余雨声。
  静……太静了。
  羡宗俯下身,探手轻轻触碰那人的脸……冰凉,而柔软,是无声的美感,就像……一具不能言笑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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