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他打怕了,每次想躲都会有一个明显的动作,却又打从心底畏惧着那人,还是得咬牙强忍着内心的抵触凑上来。
羡宗偏偏就是喜欢他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妥协的样子。
“我已经许多年没听过什么好消息了,但愿皇上真的会给我一个惊喜。”
“你的妻子钱氏有了身孕,算不算大喜?”
林溪辞闻言愕然,似乎是因为耳朵还不大好使,怔然许久,才确认话里的意思,“……不,不会的。”
“御医亲自去诊的脉,可是千真万确。怎么,你看起来很不高兴,有这个能牵住你的小家伙在,你为朕做事就该更上心了吧?”说这话的时候,羡宗显然低估了旁人的威胁。
他根本不知道女人的妒心是会害死人的。
钱多多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朝野,各怀心思的人都想前去一探究竟,其中也不乏勾结着要让林溪辞断子绝孙的宵小之辈。
羡宗自然清楚这些臭鱼烂虾的心思,为保住钱多多母子也下了足够的工夫,就差让赤牙卫寸步不离守在门外了,甚至不准东西厂的特务靠近林府半步,比对自己的嫔妃都上心。
可桓一是个擅长借刀杀人的主儿,就是真的想除掉这对母子也犯不着亲自动手,于是他找去了公主府。
那会儿萧挽情还因林溪辞娶了钱多多而闷闷不乐,整天摔盆丢碗的,倒是碎碎平安。
别人来了,她都是闭门不见,还要顺带着损上几句难听的,偏生对桓一是恭敬的。
“公公难道也是来看我这克死夫君,又丢了爱人的落魄公主的笑话吗?我现在都成了京城……不,是全天下的笑柄,公公就是想笑也是人之常情。”
“殿下此言差矣,奴才想哭都来不及呢,又怎会想笑。”
“守了寡,丢了人的又不是公公,公公有什么好哭的……”
“奴才是看着殿下长大的,殿下受苦,奴才心里怎么好受得起来……更何况,您受苦是因……唉!也罢,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萧挽情觉出一丝异样,连忙追问:“你说什么?是因什么?你说啊!”
“这……”桓一佯出一副伤心难过的德行,假模假样摸了把眼泪,酸着鼻子忍着哭腔说道:“因为让您远嫁和亲的主意,就是林大人提的啊……那时钱氏知他对殿下有意,很怕放手了这个如意郎君,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打了水漂,所以他蛊惑林大人……”
萧挽情听得失神,一时恍惚,双腿发软。
桓一悄然伸脚踢开她身后的椅子,致使萧挽情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连疼也不顾了,抱着双膝哭了起来。
“殿下,您别哭啊,这事奴才不该告诉您的,是一时失言……可您要相信,娶了钱氏绝非林大人的本意,您也知道,当年他与你感情甚好,更是差点儿就做了驸马,要不是那个狐媚子……”
“钱氏钱氏,这个钱氏到底是什么来路!”
“听闻是顺天府尹钱兰生的独女,早年钱大人与定安侯交好,时常会带着爱女去串门儿,那会儿林大人也在侯府常住,一来二去,两人就这么认识了。现在看来,早在少时钱氏对林大人就有了意思,为了达成目的,竟是不择手段……只可怜了林大人,先是失去殿下,又被钱氏蛊惑成了婚,如今那狐媚子连身孕都有了,更是捆住了大人后半生,奴才都觉着心疼啊……”
话音未落,桓一又改了口,“不过跟殿下相比,林大人所受的委屈和吃的苦也就不算什么了,如今想来,殿下与林大人的遭遇都是钱氏一手造成,一个小小的民女竟能掀起如此风浪,奴才这心啊,真是难过得很……”
“你佩服个什么劲儿!不过是个野丫头罢了,贱民也想与本宫抢男人,真是给她脸了!”
萧挽情愤然起身,当即命人备车去了林府,看着她气冲冲地走了,桓一“啧”了一声,捋了捋手中拂尘的长尾,幽幽瞥了眼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太监。
“小二,走吧,咱们也去看看。”
名唤小二的太监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年纪小,还不懂事,胆子也不太大,弱弱问道:“厂公,咱们真的要去嘛?那林府可是有赤牙卫把守的,皇上下了令儿,不准咱们靠近呢。”
“只是看戏,又不动手,你有什么好怕的。”说罢,他便迈步跟上了长公主的车马。
萧挽情气势汹汹,冲进林府便叫嚣着要钱氏出来对峙,君思归瞧出这位不好惹,心下猜出她的身份,连连给人陪笑,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样儿。
“这位贵人,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大人被皇上召进宫去了,现在不在府上,怕是不好待客。不如您且先回去稍候,等我家大人回来了,立刻登门谢罪。”
“本宫今日不是来找他的,是要见钱氏那个妖女。来这儿候了半天都不见人影,是在躲着本宫,还是压根儿就没把本宫当回事啊?”
“长公主息怒,我家夫人害了喜,身子不大舒坦,方才呕得厉害,这才躺下歇息一会儿,难得睡着,还请长公主见谅。”
“害喜……那可真是大喜啊,本宫可得好好恭喜这个狐狸精!”
萧挽情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骂道,跺着脚便朝后院走去,君思归还想阻拦,奈何公主府的侍女就横在身前,让他无法动手,进退两难。
“长公主,长公主!您不能去啊!”
钱多多听到外面吵嚷,忙披了衣服出门,正如君思归所言,她害喜害得厉害,脸色都青着,实在不大好看,一出门就和前来寻人的萧挽情碰了个正着。
看出对方不好惹,钱多多下意识退后几步,却不想萧挽情竟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让差点儿绊在门槛上跌个跟头的她站住了脚。
“多、多谢……”
更没有想到的是,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萧挽情扬起手来就是一耳光,打得她半张脸都麻了去。
一见这场景,公主府的随从,林府的下人,甚至君思归都不敢出声了。
长公主萧挽情,这是要拆了皇上钦赐的婚吗……
“本宫一直捉摸不透,究竟是怎样貌美狐媚的女子才能迷得他丧了心智,宁可为父皇献计让我远嫁月氏,毁了我这一辈子,也要跟她长厢厮守。今日一见……呵,也不怎么样嘛,一个浑身散发土味的丑女,竟然敢套路身为一国公主的本宫,钱氏,你好大的胆子。”
钱多多哪见识过这个,又怕又疼的,委屈地哭了出来,梨花带雨的,惹人心疼。
萧挽情见了,心里的火一窜三尺高,摘了手上的护甲,揪着钱多多的头发,便要将她推倒在地。
君思归再顾不得别的,推开拦在身前的侍女,冲到钱多多身前跪下,恳求萧挽情开恩,“长公主,我家夫人有孕在身,胆子也小,禁不住吓。公主若是心中气愤,就……”
“打你有什么用!你这个奴才也配?”
“怎么不配。”
萧挽情还当是君思归与她顶嘴,抬腿便要踏在他身上狠踩几脚,裙摆都提起来了,才发觉这声音清清冷冷,甚是熟悉,而且似乎……是从身后传来的。
猛然回头,只见林溪辞站在门口,漠视着家中撒野的众人,缓步走了过来,径直绕过她,摆手示意君思归起身,并扶着受了大惊的钱多多站起身来,轻轻擦去那人嘴角的血痕,抬着她的下巴,端详着她左颊上泛红的指痕。
“很疼吧。”
钱多多被吓坏了,不敢出声,只是摇了摇头。
看她委屈的模样,萧挽情气得直跺脚,“你这狐狸精,别想蛊惑他!我根本不曾用力,哪有那么疼,你太浮夸了!”
她一指钱多多,根本是想让随扈将人拿下,手都抬了起来,却是抵上了林溪辞的胸口,即使是这样的力道,仍戳得那人直咳,她赶紧收回了手,不敢再造次,只是瞪着钱多多生闷气。
林溪辞这一咳许久也没缓过来,君思归替他拍了拍背才稍稍好转,忙搬了张椅子让他坐下。
林溪辞深吸一口气,眼神清明了些,目光从在场众人脸上一一略过,不必他多说什么,君思归就又搬了张花梨木的座椅摆在了客位。
那人看也未看萧挽情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轻声道:“长公主殿下,请坐。”
萧挽情“哼”了一声,颇有撒娇的意味,“不,我不想坐。”
“我说,长公主,请、坐。”他一字一顿说道,话音仍旧虚弱,却多了不容抗拒的气势,令萧挽情心生畏惧。
迫不得已,只得如他所愿,浑身不适的坐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林爹爹后宫起火了。
今天团建,提前存稿,快乐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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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了结
林溪辞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扫此前病恹恹的丧气,虽说依旧虚弱,可他每句话都不容人抗拒,气势已经威压在场每一个人,就连公主府的随扈也都被震慑,不得不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很怕被他身上散发出的煞气所伤。
“多多,站到我身后来。”
他对钱多多柔声说道,只一句话便给了她勇气,挪着步子站到了他背后,敢于抬起头来,面对方才欺侮了他的萧挽情。
“有本事藏起来看戏,却没本事站出来承认是谁策划了今天的乱局吗。厂公,你真是越来越胆小怕事了,怂到让人瞧不起。”
林溪辞双手抚膝,握着把折扇端坐着,缓缓抬头,看向了门外,也便是桓一藏身之处。
被抓个正着是很丢面子不假,但关键是桓一并不怕林溪辞,他没有躲躲藏藏的必要,面对挑衅,也便接下了对方的招,负手走进林府,看着满场混乱,得意地笑笑。
“林大人还真是没有怜香惜玉之情,对长公主殿下与自己的妻子也摆出了官场上赏罚分明的那套,真是令在下佩服。”
“该是林某佩服公公,身为东西厂公,分明随时都能派出杀手了结林某的性命,却还是要做那暗中怂恿的奸猾之事,借女人的手来打击林某……躲在女人背后唧唧歪歪,还真是身无长物的‘男’人做事的风格。”
他里外损了桓一一通,一语直逼痛处,下手快狠准,果然如愿激怒了对方。
桓一冷笑一声,卸下了虚伪的笑意,眯起双眼,透着欲将人置于死地的寒意,“林溪辞,你以为我会变成这样,是拜谁所赐?”
“难道是我吗?那还真是对不起公公了,抱歉呢。”
“不止是你,你们姓林的狗,都该死。”
“是吗,公公可能不知,死对林某而言可是解脱,你能如林某所愿,林某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请便。”
他的每句话都是在挑衅桓一,对方终于被他激怒,抽出侍卫腰间的佩刀,便向他砍了过来。
此情此景吓坏了萧挽情,她指着起了杀心的桓一,是想命人赶紧阻拦这个疯子,可后者攻势太快,话都还没说出口就已经逼到了林溪辞面前。
电光火石间,有一人张开两手横身挡在林溪辞面前,竟是那一向胆小怕事,真正到了生死攸关之时,却能奋不顾身相护的钱多多!
林溪辞叹息一声,似乎是在遗憾她坏了自己的好事,又庆幸这世上居然有人愿意豁出命去救他,令他受宠若惊。
却……不值得。
他握住钱多多的手,将人拉在怀里,并迅速后仰。
刀尖擦过他的脖子,留下一道渗血的细伤,再近一分一毫都会让他血洒当场,丢了性命。
这一击过后未能如愿,桓一提刀再斩,凶器还未落下,便有清脆刺耳的一声响,随即双手被震得麻木,长刀竟差点脱了手。
再看刀锋,不知被什么东西打出了豁口,很显然,方才那一刻是有人出手阻止了他。
桓一抬头就望见了一个叉腿坐在屋脊上喝酒的少年,一手拎着酒壶,另一手掌中把玩着几块石子,见他后知后觉发现了自己,咧嘴嘿嘿一笑:“哟,厂公,不好意思得罪了。这个人是我护着的,皇上不让碰,你要是不识趣非得动他的话,那今儿个被横着抬出去的可能就是你了。”
这一身紧贴的黑衣,肩甲上佩的珠玉,腰带上绣的麒麟纹饰……是那十岁时就跟在羡宗身边得了重用的赤牙卫少年统领,陆随风。
“……你胆子不小。”
“承您大话,是不小,皇上借我的。您要是不服,您也找皇上借俩去?”
桓一被他这话激得不爽,悻悻丢了刀,抽出帕子来擦着弄脏了手指,满是不屑,“你拦本监,却不敢动长公主的人,真是条看人下菜碟的好狗啊。”
“啧,这您又说错了不是?我奉命护的是林大人,皇上又没说鸡犬升天连他的家眷都一并保下,我没理由帮着林夫人啊。再者长公主又没拎着刀往人脑袋上砍,就是不轻不重的扇一巴掌,又闹不出人命,那关我屁事呢?”
“好一张巧嘴啊,你的事先放在一边,回头再跟你算账!”
桓一冷声低喝,回过头来,白了眼不动如山的林溪辞,知道今儿个赤牙卫陆随风在这儿,自己很难再有什么动作,只得暂且压下这口恶气,待来日再报。
可他才刚回身,步子还都没迈出去,林溪辞居然开了口:“厂公走得太急,怎像条落水狗似的。怎么,戏看够了,不想再多坐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