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而死……可以不要再提起这玩笑一样的四字了吗?”秦之余怒极反笑,“他怎么死的,难道你会不知?你这个谨慎到连刺客都不敢轻信,小心到非得自己动手的女人,事到如今还在惺惺作态,他,他们,难道不会在你梦中,嘶喊着向你索命吗?”
“你……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
秦之余从袖中抽出布包丢在萧挽情面前,她心怀顾忌,却不得不打开,层层剥离,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她立刻惨叫着将东西丢开,连滚带爬地后退,满眼惊恐地望着秦之余,字不成句。
“你……你竟挖……”
“没错,我挖了黎三思的坟,若不这样做,岂能找出他真正的死因与凶手。”
秦之余非常平静,捡起了掉落在地的刀刃,捧在手心,仔细端详。
“你以为他下葬了便是结局,未免太过天真。只要有人对他的死因存疑,真相就会有大白天下的一天。不会有人忘记黎三思曾做过的一切,就像有人永远记得林溪辞当年遭受的苦难一样,该你偿的,你一分都逃不掉。”
他坐下来正视着脸都吓白了的萧挽情,将那帕子裹着的刀刃放在床沿,是为让二人都看得清楚。
对方吓得不知所措,一脚将东西踢落,他也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捡了起来,端端正正摆在面前,直到对方被他的眼神震慑,不敢再轻举妄动。
“我一直以为,黎三思遇刺后,是凶手为了折磨他,才会断去刀柄,让刀刃残留他体内,慢慢夺去他的性命。后来请工匠打磨掉凶器上的锈迹以后,我便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殿下您瞧,刀柄并非断去,而是木质的把手被抽离开来,这说明,凶手在伤人后逃离得非常匆忙,甚至赶不及确认被害人的死便畏罪潜逃。这便出现了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刀这般不结实,作为杀人的工具竟然一碰就散,是不是太离奇了些?”
秦之余把证物又往前推了推,萧挽情避而不看,他便掐着她的下巴,逼她去直视那夺去黎三思性命的凶器。
“藏在黎相体内的刀身弯曲,不同于汉人常用的制式,如果说这并不是中原的东西,问题也便迎刃而解……杀人凶器,就是月氏在迎娶和亲公主时赠予的一把姻缘弯刀,合则合,分则离,寓意两国交战便放妻归乡,不负夫妻情深。我想,当年月氏内乱,应该没人对您说这话,以至于你在行凶之后日夜担惊受怕,直到黎三思入土,才安下了心吧。”
秦之余笑笑,给了萧挽情一丝他要放手的错觉,奋力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桎梏,怎知这样的行为反而激怒了他,掐着她下颚的力度越发大了起来,疼得她哭出了泪来。
“放手,放开我……我承认,我承认黎相是我杀的!”
秦之余这才罢手,转而抚着她的头,轻声安慰:“乖,承认了不就不必吃苦了。那么,理由呢?”
“我……”
“还有,在你行凶后替你掩盖真相的人,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请记住这个还在正常状态的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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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秘密
“因为他,发现了我曾经犯下的错误,如果此事公诸天下,不止是皇室,我,就连北城也会背上恶名。当年林溪辞的丑闻已经被掩盖,时隔多年,我不能让这个秘密毁了我的儿子!”
“所以,你杀了黎三思。”
面对秦之余的质问,萧挽情也算坦然,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她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没错,我发现黎三思在追查这个秘密后登门哀求他不要再深查下去,此事一旦公诸天下,公主府将无法再立足。我是个快死的人,声名于我是身外之物,我也不在乎死后别人会怎样看我,但北城不可以。他是月氏先王之子,回到大渊本就受人白眼,我死后他没了庇护寸步难行,若是再背负这种恶名,就是要被孤立在京城,慢慢等死的。我求相爷,只是想……求他放我儿一条生路。”
“你求他放过你的儿子,可你又何尝放过别人的儿子。”
“他与我也说了同样的话……”萧挽情苦笑着,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这话不对劲,眼中溢出惊恐,猛地往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上了墙,“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该……你不可能……”
秦之余依旧平静,用帕子裹好作为证物的刀尖,不以为然地朝对方笑笑,“你一定很惊讶吧,明明发现异常的时候就立刻插手阻止了黎三思,为什么我还会知道你不惜杀人也要藏住的秘密?比起原因,不如我们先来理一下思路,看看过去这些年,长公主您都做了些什么吧。”
他温柔地拉着颤抖不已的萧挽情,将身下的被子裹紧了些,生怕她受凉冻坏了似的,然而出口的话语却比那无底的寒泉还要冷。
“首先,在林溪辞生前,您都做了些什么置他于死地呢?让我想想……你到皇上面前哭诉他害你远嫁又丧夫,成了人人嫌弃的克夫女,非要讨个说法才肯罢休。皇上经不住你软磨硬泡,到底还是遂了你的心愿将他打入天牢,可是你后来又做了什么呢?”秦之余轻笑着勾起萧挽情的一捋鬓发,凑到鼻息前,嗅着那淡淡的香气。
“不,我什么都没有做……是桓一,是桓一公公想杀了他!”
“难道那滇南进贡的寒心石也是桓一能碰得的吗!工部的簿子上清清楚楚写着公主府欲建夏凉亭,讨去了一丈见方的寒心石,萧挽情,你难道就不知寒症复发会要了他的命吗?七年了,那间牢房里的血腥味都没散,你就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吗!!”
面对秦之余深彻灵魂的质问,萧挽情嘶喊着反驳,声声凄厉:“他该死!他为了那个女人献计父皇将我嫁去月氏,短短数月便策划阴谋害死了我的夫君,让我不得不回大渊守寡,这是他该还的!”
“我告诉你,计是他献不假,但决策权却在皇上手中,你不恨那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你留在身边的卑劣男人,却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这样,合理吗?”
萧挽情扭过头去不再言语,神情依旧不忿,显然她多年来的仇恨根本不是靠秦之余三言两语就能浇熄的,而后者也没指望她能良心发现,为所做的一切赎罪。
他缓缓退后,坐回原处,继续道:“你一定不知道吧,有你的纵容,桓一行事无法无天,他在林溪辞死前弹了琵琶……哦对了,殿下在深宫之中,不知东西厂这些下三滥的手段,那我来解释给你听吧,弹琵琶就是……将人的两手高吊起来,剥去上衣,露出两侧凹凸有致的肋骨,用磨得锋利的刀尖,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弹拨,所发出的令人胆寒的声响,就叫弹琵琶。”
萧挽情被吓白了脸,捂住双耳,不敢再听他接下来的话,更不敢设想当年林溪辞究竟遭受了怎样的凌虐。
心中虽有恨,可她毕竟是爱着林溪辞的,自然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
可秦之余却不想就此轻饶了她,他强行拉下萧挽情的手腕,接下来的话句句戳心。
“可你并没有因为这样放过他的亲眷,他死后你仍在找寻他的夫人钱氏的下落,不论如何都不想她生下林溪辞的骨肉。在连续数月颠沛流离的躲藏中,钱氏心力交瘁,终在一个名叫江陵的小城里早产。你得知此事,立刻命杀手斩草除根,连那新生的婴儿都不肯放过。”
说到这里,他从靴筒中取出了根一拃有余的银锥送到对方眼前,迫她看清那上面残留着的,已经发黑了的血迹。
“钱氏诞下的第一个男婴,落地后没有哭声,接生的婆子都怀疑是个死胎,可她心疼地抱着,一直不肯撒手,刺客进门,她也愣愣地抱着,若非君思归及时察觉,那刺客就要把这锥子刺进那孩子脑中,让他毙命了。事后你一定在后悔,怎么就找了个手脚不利落的废物出手,连个刚出生的小孩都杀不死吧?可你不知,因为那一锥刺入左耳,那孩子从生来,到死,都是一只耳朵听不见声音的聋子,他这一辈子,活得比死还不如。”
“不……”
“之所以说是第一个男婴,是因为在你的刺客被君思归逼退后,钱氏又诞下了第二个孩子,同样是个男孩,自小体虚,弱不禁风,头疼脑热都会病得下不来床,完全遗传到了他父亲的一身病骨。之后,钱氏就死了。”
秦之余叹着气,推开了双眼失神,神情恍惚的萧挽情,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释然。
“讽刺的是,钱氏生产前半月是你的产期,你为了诞下世子拼尽全力,元气大伤,致使病情复发,险些丧命。初为人母,你该明白钱氏的爱子心切,可你非但没有理解她,反而是赶尽杀绝。你怕的不是所做之事被公诸于天下,你只是害怕自己丑恶的嘴脸被暴露在自己的儿子面前罢了。如今,知晓秘密的黎三思被你杀了,你还要杀了我来保守秘密吗?”
“不,不!!侯爷,侯爷求您……”萧挽情发疯一般扑了上来,抱着秦之余的腿苦苦哀求,“侯爷,求您不要让北城知道此事,他还是个孩子,他不该替我背负这些恶名,求求你,放过他吧……”
“我放过你,放过他,那谁来放过林溪辞,放过林风迟呢?”
只质问一句,他便踢开了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任萧挽情在身后哭喊着苦求,没有心软停步片刻。
也许他没有亲手杀死她,已经是手下留了情。
这个女人已经活不久了,抱着愧疚忍受痛苦直到死去,就像林溪辞临终前的绝望一样,是给她最后的折磨。所以,活着并不比死去轻松。
然而第二天,他便得到了长公主病逝的噩耗……不,是喜讯。
被他释放的司夜猜到是他动了手,当即带人前去公主府调查,然而折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线索证明是他作为,到最后,长公主的死也只能归结为“先皇驾崩,悲痛欲绝致旧疾复发”,和那莫名其妙死于“忧郁”的黎三思一样,都成了被历史愚弄的过客。
那么,做完这一切的他,也该去追寻自己等待了七年的东西了……
月下,秦之余自斟自饮着,一杯七年恨就摆在面前,只要他尝了那苦涩的玉露,很快便能再见他追逐了半生的月华。
他对着琼浆映照出的倒影看了又看,忽然想到了一个可笑的问题。
“溪辞,我老了……比起当年,简直老的不成样子了,你还能认出我来吗……”
无人能回答他的自言自语,他自嘲地笑笑,摇了摇头,“果然,光辉退去,只剩了黑暗。这冰冷刺骨的黑暗,太孤独了……溪辞,我配殉你吗?”
犹豫着,他将杯盏送到唇边,正待一饮而尽,重现那照耀了他人生的月华时,一道不明来处的力道掀翻了那七年之恨,到头来,竟无一滴饮入口中。
秦之余怔怔望着那倾洒一地的浓酒,缓缓抬头,只见记忆中的那人微笑着,背靠着漫天星辰洒下的微光,朝他伸出手来……
不过幻象转瞬即逝,他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见到那人,揉了揉酸涩的眼,只见在他身前的是个气喘吁吁的男子,还保持着打翻他杯中物的姿势,满眼的惊惶,与终于如愿的安心。
“还好……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侯爷,差那么一丁点儿你人就没了!”
“慕王……”秦之余眼中难得燃起的希望熄灭了,他并不掩饰自己的失落,轻声问道:“你来做什么,扰了我饮酒的雅兴,罪过……”
“您可别醉过了,这一杯酒下肚,你就可以长醉不醒了。父皇驾崩,挽挽也跟着走了,留下一地残局,可叫我怎么收拾。”
“想找人帮忙,慕王可是选错了人。我唯恐天下不乱,可巴不得你们杀的你死我活呢。”
“我知道,父皇是你杀的,挽挽也是你杀的,可我不在乎。人都已经死了,再追究有什么用呢?我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我想要什么,侯爷应该很清楚才是。”
这个男人毫不掩饰他眼中的欲-望之色,秦之余瞥他一眼,没有想出除了拒绝之外的第二条路。
可慕王一眼便看透他的心思,一语道破他的致命弱点,“林溪辞有个儿子还活着。”
果然,战场上无往不胜的定安侯也会有不容触碰的逆鳞,当即扼住慕王的脖颈,几乎要掐断他的脖子。
“……侯爷且慢,你知道的,我从前就与林溪辞不合,事到如今,我没有留着他子孙后代的理由,但如果侯爷能助我登上皇位,我便向你保证,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会动他一根汗毛。我萧景渊说到做到!”
更多的时候,人活着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秦之余知道,这辈子直到死,他都要守护好那人所珍视的一切。
因为,他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林爹爹的故事告一段段落了,其实这个故事里埋了很多细节,与之后的情节相关,并且已经给了出了线索指向最终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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