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显然是不行的。莫古通没料到他突然激动,差点都没摁住让他从床上栽下去。
“师——前辈,拿工具拆吧!”李阳卑微又坚定的祈求,还怕火上浇油,都不敢再喊师父了。
老头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微不可闻的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轻哼,似乎是在说:就你事多。
李阳艰难的护着自己的腿,可怜巴巴的不敢吭声。
“……啧。腿还要不要了?别再浪费时间了。”林月知看不下去,主动问了老头工具在哪。
结果老头自己也不知道,只说让她找吧,觉得什么有用就拿什么好了。
“……”林月知无语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庸医。
莫古通沉痛的看着自己兄弟,真挚的询问,“你确定这就是你找的那个神医吗?”怎么越看越不靠谱的感觉?
李阳却好了伤疤忘了疼,看着老头眼神狂热的道,“对!这就是我师父!”
话音未落就被老头恶狠狠瞪了一眼。
林月知看老头那问不出什么,退而求其次的看向燕惊雨,还没开口,就被后者无情的打断。
“我什么都不知道。”少年面无表情,想了想又道,“问我不如问阿蛮。”
他在谷里主要负责不把自己饿死、捡人和丢人,采药是偶尔才会去,至于其他,谷里的那些机关基本够用了。
老头时常待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捣鼓东西,人疯疯癫癫的,记性也不太好,有事才会喊“小雀儿”。燕惊雨在谷里清闲的很,无聊的时候就看看天看看地,他是刺客,本来就没什么欲望,不是必要更不会去探究。
这也是为什么他才在谷里待了三年,从小养起来的杀气就磨的差不多了。
林月知被他理直气壮的话弄的一哽。
季无鸣却是笑了出来,道,“我随你一起去。”
“好。”林月知没有犹豫的应声,完全没有怀疑阿蛮找不到的可能性。
不过她余光一瞥,果然就见到燕惊雨跟个鬼影子一样,闷不吭声的跟在阿蛮背后。
季无鸣显然也知道,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啧。”林月知收回视线,总觉得自己跟莫古通的那大光头一样在发亮。
老头没有说谎,西厢房内一团糟,虽然没有那只显眼的大木鸢,但地上乱七八糟的散落着零件,桌面上原本放着的文房四宝什么的都被扫到地上,只摆了很多瓶瓶罐罐,一个打开的大箱子空空荡荡,只留有一把单人弩和一些打好的箭头,老头穿的甲胄和拿的连/弩应该就是放在这里头的。
季无鸣随手捡起一个木零件,看着上面用武器损坏的切口,略微有些沉思。
林月知用锤,最多就能判断出这是把利刃造成的,遂问,“是刀?还是剑?”
“是剑。”季无鸣很肯定,他指腹在切口抚过,很奇怪,切口虽然平整,但有些毛刺,对方能在不惊动就睡在隔壁的老头,将这些零件全部毁了,显然武功深厚。
这些切口也可以证实对方仅用了一招,怎么会触手刺挠呢。总不会是,一刀劈下后悔了,然后收了劲?
季无鸣眯了眯眼,补充,“凶手用的是把钝剑。”
钝刀砍柴用蛮力,才会出现这种像是后劲不足的痕迹。
林月知环顾四周,只觉得头大,“怎么这么多东西?应该怎么找?”她觉得等她找到,还不如让李阳咬咬牙忍一忍,直接上手来的快。
林月知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结果发现,根本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
就见季无鸣报一个名字,她都还没理解,燕惊雨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把东西翻了出来。房间里只有季无鸣略微低沉的声音,黑衣少年默契的喊一下动一下,一次都没有出错。
“好了,这些应该够了,以防万一,把麻沸散拿上。”季无鸣看了李阳腿和木头的连接处有点长在一起了,说不准到最后卸不下来还得动刀——嗯,更有可能是动手。
但不管是哪个,撕扯开肉,都会很疼。
燕惊雨沉默了下,“没有麻沸散。”
能进到谷里的都是已经离死只剩一口气的,不是失去了意识就是无法动弹,用麻沸散是浪费。而且麻沸散老头懒得配,他有曼陀罗都用来配毒药了,才不用在救人上。
燕惊雨想了想,在桌上那些药最外边拿起一瓶,也没揭开,只在瓶口闻了闻,确定了,询问,“软筋散?”
季无鸣一想,软筋散跟麻沸散都能让人暂时失去行动力,遂点头。
林月知越发觉得自己的头也开始发亮了,忍无可忍的上前两步一把将软筋散夺过,“我先回去,你们慢慢的,不用急。”
“跟我保持距离,你们俩,离我远点。”林月知瞪视他们,往前快走几步,直到将他们甩开十步远,才觉得头发总算是保住了,缓缓松了口气。
季无鸣摸了摸鼻子,转头对上燕惊雨茫然的视线,唇角就控制不住的上扬。
他赶紧用手遮掩了下,没让自己的忍俊不禁暴露。
两人如林月知意,等她走出了好远,才放缓脚步跟上,还没到南厢房,就陡然听到一声尖叫,在晚上听着还怪诡异的——正是李阳。
季无鸣猜对了,李阳的膝盖下部分的肉和木头连接在一起了,老头借口没有酒清洁想让莫古通直接动手,最好直接把坏死腐烂的肉一并扯下来,李阳哆哆嗦嗦将自己的酒葫芦贡献了出来,还非常有眼色的主动要了软筋散服下。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软筋散虽然能让他无法提起内力,整个人动弹不得,却根本不止痛。
于是,就陡然嚎出了一嗓子,吼的老头半聋的耳朵都发麻了,气的让莫古通扒了他的的白袜塞他嘴里。
季无鸣虽没亲眼目睹,却也大概能猜出是怎样一番凄惨境况。
他脚步突然一顿,在尖叫声中感到一阵不对的异动。
两人几乎是同时抬头望去,就见一个人影消失在镇远镖局墙外。
作者有话要说: 林月知:我觉得我亮亮的,头凉凉的,秃头居然会传染!
莫古通:????别瞎说,我没有,我不是!
万万没想到,一周之内,娱乐圈能出两起带球跑的瓜。
艺术来源于生活,古人诚不欺我。
第40章 驿站
42.
人影消失的方向在离他们比较百丈之外,对方功夫很好,若不是被那声猝不及防的惊叫干扰,根本不会因为泄露了动静引起注意。
燕惊雨的第一反应是挡在季无鸣面前,神色戒备的看着院墙外。
季无鸣则发现不对,“这人是从府里出去,跟上。”
燕惊雨没有二话就施展轻功跟上去,在黑夜中恍若一抹幻影,快的叫人抓不着。
……
镇远镖局最大的那处院落里,房间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等,晃晃悠悠的烛火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支起的窗前,一个男人披着外衣立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整个院落静谧的不太正常。
顾莲书看着那个黑暗中如豆的人影远去,一手握拳掩住嘴唇,脸色有些蜡白,时不时从喉咙里泄露出两声闷闷的咳嗽。
他安排在暗处的人推开门进来禀报,听到这声动作一顿,担心的喊了一声,“当家。”
顾莲书随意的摆了摆手,依旧看着窗外,声音有些喑哑,“今天看明白了?”
“是,看的分明。”那人遮下眼中的关心,公事公办的点头答道,“虽然我怕被发现站的远,但人确实是从少当家院子里出去的。有那般武功的屈指可数,时不遇嫌疑最大。”
顾莲书偏了偏头,神色晦涩不明。
“时不遇身份不明,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如今行踪可疑不得不防,是否将其除名驱逐?”
顾莲书不置可否,只道,“他目前也并未做过害人之事,相反还几次救了顺之,若仅凭此事,没有确凿证据将他赶出镖局,不管是顺之还是镖局的诸位兄弟,都会对镖局的信任忠诚大打折扣。”
镇远镖局雇佣江湖人,从不追究其是否身家清白,在他没犯事的前提下将人除名赶走,镖局内部或将不安定。
“派人跟上去,看他到底去哪,不要跟太紧,以免被发现。”顾莲书说着突然看到那可疑的人影消失在院墙外后,紧接着有两人追了上去,那两人轻功都极好,其中一个更是快的更是让他都差点漏过。
正是前两天顾从带来的那群人入住的偏院。
“等等,”他将领命的下属喊住道,“不用跟了,此事我们不插手。”
季蛮。
他虽然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邪宫历任宫主都姓季,又有林月知随侍左右,这个季蛮很大概率是季无鸣亲近之人,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来了洛阳。但不管什么原因,跟邪宫牵扯上关系的事情,他们镇远镖局还是都不要露面为好。
而且最近六扇门动作频频,向来单打独斗不合群的江绪都找上他,让他动用镖局的信息网帮忙注意洛阳的可疑人群……江绪虽没多说,顾莲书调查了一番,再结合杨家村命案,也推敲出了一二。
只怕是那个在漠北只手遮天的幽冥教潜入洛阳了,很可能是为了找什么东西,而这件东西,极有可能已经落入或即将落入六扇门手中。
如此一来,再往上追溯,大承国使臣比往年提前入京岁贡一事,就很值得细品。
他怀疑,那件烫手山芋正混在岁贡的物品中,被用来献宝。此事大承国某位王子牵线,皇帝知道,六扇门也知道。
这已经不仅仅是江湖事了,很有可能还牵扯到朝廷,既如此,镇远镖局更不应该插手其中。
顾莲书看的分明,也很果决的将所有人都撤了回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夜色将尽,他望着天外,咳嗽了两声,用微不可听的声音说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天下,这江湖,都太平许久了。”
也是时候,该出点乱子了。
……
季无鸣和燕惊雨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人一路在夜色里穿行,其实不过追了一会,季无鸣就发现了那人的身份。
时不遇也不知是大意还是对自己过于自信,他并没有换装,脸上的半张雕花面具,腰间配备的木剑都没有任何遮掩。
坦荡到了极致。他熟门熟路在洛阳城穿行,顺利避开了城中所有的巡逻,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很快他动作顿了顿,然后进了一处院子里。
季无鸣刻意慢他数丈距离,抬头一望,才恍然发觉他进的竟然是驿站。
离年节还有一个月左右,除了有钱人家们开始添置过年的物什,各商贾赚得盆满钵满外,寻常百姓之间年味并不算浓,甚至还因为年未清算各项赋税而发愁。
各国的使臣和朝见的封地王侯们都还在进京的路上,不出二十天陆陆续续抵达入京后,洛阳就会如同沸汤一般热闹,驿站里也会塞满各种戏团商客各国大使。而现在的驿站却很空旷冷清,除了零零散散的住户外,只有大承国一个使臣团。
季无鸣几乎确定,时不遇就是那个叛逃幽冥教后重伤,在谷中得到救治的人。
两人不过是停顿了一会儿,就突然听到里面一声惊惧的尖叫,侍女惊慌失措的用漠北话大喊,“来人啊!三王子遇刺!快来人啊!”
季无鸣脸色一变,两人立刻潜入进去一探究竟。
方才还沉静的夜色直接被女人的惊叫划破,驿站内刹那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很快有人进了主院子,里头人说,“三殿下……没了!”
人实在太多,季无鸣和燕惊雨藏在远一些的屋顶上,他这个视角正好对着正院的门,看到院门内一具淌在血中的尸体,雕花面具落在地上沾了血,胸口还插着一把木剑,旁边衣不蔽体的舞女害怕的瑟瑟发抖,露出的那只手上带满了金镯子。
院子里吵闹非凡,时不遇被钳制双手压在地上,他衣角沾了一些血,但低着头看不见什么表情。
很奇怪,时不遇居然不反抗。
季无鸣想着,就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惊讶的偏头看去,就见穿着圆领紫色朝服的一群人鱼贯而入,将驿站里里外外包围起来——六扇门的人像是早就掐好了出事的时间点一样,来的非常快,快的不正常。
一身寒气的江绪沉着脸大步走进来,他步伐如流星飒沓,披风猎猎,脸色颇为阴沉。
进到驿站的第一件事既不是查看尸体也不是看凶手,而是一挥手让人先将这个地方搜了一遍,那翻箱倒柜完全就是到了破坏现场的地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大承国使臣反应过来颇有不满,用漠北语言质疑道,“江都统这是什么意思?!”
江绪站在那里连眼神都没动,他身后的心腹上前拱手,却也是态度强硬,“使臣大人见谅,我们这是在搜查凶手。”
使臣怒指时不遇,“凶手已经抓到了!”
“说不定还有帮凶,藏在什么地方呢。”心腹端着那张和自家主子如出一辙的棺材脸,完全是睁眼说瞎话。
使臣气的整个人在哆嗦,直说要面圣讨要说法。
“你尽管去。”江绪眉头都没皱,声音带着点嘶哑。
心腹当即侧身让开一步,对着使臣道,“请。”
“大人!”搜查的人依次从里面出来出来出来,都是摇头。
江绪蹙眉,突然转眸看向尸体,他大步进去,那惊吓过度的舞女瑟缩起来,似乎很害怕。
江绪瞥了一眼,他心腹立刻就明白了,“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