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说不上稳,可至少,苍鹰放他们下来时高度只有半人。
这个距离,本就有武功底子的两个人条件反射便稳稳落地了。
然而一直到脚踏实地,不说萧涵,黎秩也一时反应不过来。
“小姜!你真的没死啊!”
两人正呆呆看着苍鹰拍拍翅膀飞走的方向,身后突然响起这样一个满是惊喜,而又异常熟悉的声音。
不等萧涵缓过劲,黎秩已是两眼生光,惊喜地回头望去。
这块平地上人还不少,只是他们一时没有发现,且都是熟人。三五个带着面罩的黑衣人显然是萧涵的暗卫,带领他们的人只会是燕八燕九。
而先于所有人冲过来的,竟然是拄着拐杖的阿九,他嫌拐杖影响自己的速度,跑到一半时停下,丢开拐杖,一瘸一拐地展开双臂冲了过来。
黎秩不由自主往前一步,紧接着就让阿九抱住了,后背同时被用力一拍,疼得他立马皱起眉头来。
阿九毫无知觉,仰天放声大笑,“哈哈哈,我就说山上那个青点是你!就算是隔了那么远,这不,我放鹰出去一抓,就把你们给抓回来了!”
黎秩被阿九喜极之下的一掌拍回神,听到他的话后更是惊喜全无了,鹰果然是他放的,真的是……
都吓到萧涵了。
从发现这只苍鹰的怪异之后,黎秩就下意识想到了阿九——他早些年跟阿九学剑时,也是跟着他一块住在山里的,没少见识到他跟山中野兽|交流,甚至是指使这些野兽做事。
黎秩正要责怪阿九做什么吓人,伏月山出事当日又为何找不到人,一肚子话还没出口,就见到阿九身后的人,他突然就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付白也在,不知何时来的,此刻见到人便红着眼唤了声教主,声音沙哑,神色疲惫,伏月山失火后他连日来忙得连轴转,昨夜得知教主和红叶出事,他便急得什么也不管过来了。
黎秩朝他点点头,神情稍缓,随后目光惊疑地看向另一个人。
孟见渝居然也在,还捡起了阿九丢下的拐杖,如今就站在阿九身后,看着阿九皱眉的神色像是……
他,孟见渝,担忧阿九?
这是个相当奇怪的猜想。
黎秩静静按住阿九双肩,将这个手舞足蹈得意洋洋的人推开,也暂收再问他话的打算,只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萧涵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就见燕八燕九一干属下过来,众人脸上皆是如释重负的喜色,也都很是疲惫。萧涵看看黎秩和阿九,又回头看向燕八等人,由心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在他们跪下前抬手拦住,“你们辛苦了。”
燕八等人是急红了眼,真见到人,众人心头大石可算放下。
“世子安全归来就好。”
谢宁便是在这时从不远的马车上下来,见到萧涵,他略显苍白的脸色缓和不少,忙快步上前。
“世子没事就好。”
萧涵没有想到谢宁还在,他不是认为谢宁一定会死在爆炸中,只是没想到他会留在山上等他们。
因此,萧涵的回应也多了几分真心,“我们都没事,多谢谢大哥关心。这回,是我连累谢大哥了。”
“世子言重了,怎么能说是连累,总归是我自己要来。”如今萧涵活着回来,谢宁心中包袱也轻了几分。说到底黎秩在这里的消息还是他转告萧涵的,若他没说,萧涵就不会来。
可关于这一点,萧涵也是由衷感激谢宁的,不过没跟谢宁寒暄太久,就因黎秩一句问话静默下来。
“红姑呢?”
阿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付白抿着唇低下头,众人缄默。
这显然意味着红叶并没有跟他们一样,平安归来。
黎秩早有预料,可当他得到肯定时,心中仍是有些沉痛。他咬了咬牙忍下,又问:“温叔呢?”
阿九轻咳一声,伸手拉住黎秩说:“才刚回来,问那么多干什么?你看你这身上脏的,世子也是,怎么还伤到了?走吧,先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回头吃饭的时候再聊……”
阿九的避而不谈,让黎秩面色煞白,重重按住阿九手背。
“温叔他也……”
阿九倏然一愣,随后失笑道:“他好着呢,搬回去养伤了,你要是着急就赶紧跟我们回去看看?”
黎秩愣了一下,将信将疑的目光落到阿九身后的付白身上。
付白倒是很肯定的点了头。
黎秩一时间也不知该信谁,不知怎么,就回头看向萧涵。
充满着依赖的黑眸中只有萧涵一人,让萧涵微微一怔,随之牵起黎秩的手,温声道:“回去吧。”
听到他的声音,黎秩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轻轻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
第130章
找到人后,?一行人当即用信号弹集合人马,下山回程。
萧涵和黎秩在山里走了半日,回去路上又在马车上晃悠了半个时辰,?一闲下来便感觉身体疲惫至极,都是又困又累,?便挨着肩头眯了一路。
待回去后,两人各自去沐浴更衣,该上药包扎的赶紧上药包扎,分开之后,?黎秩同阿九回房,?才知道原来昨夜阿九他们从山崖上爬下来找过他们。不过许是暗十二暗十四去搬救兵花了不少时间,?等阿九他们得到消息过来、准备绳索又花了不少功夫,?当孟见渝和付白替阿九下来时天都黑了。而不凑巧的是,那时黎秩跟萧涵从山壁小洞的暗道里进了山谷里,?双方便错开了。
因夜里光线太暗,付白他们没有看到山壁上的洞口,只下到崖底,?发现了袁三的尸体却没找到黎秩二人,?于是猜测黎秩和萧涵可能已经从别的路离开了,?众人便开始满山找人。
黎秩身上基本没有外伤,?病情也稳定了不少,?沐浴后换身衣裳即可,他一忙完便急着去看温敬亭,路上跟阿九说了那个隐秘的山谷与里面的寒玉床。阿九很是惊讶,?嘴上说着下回他也去看看,便解释起他先前的失踪。
据阿九所说,他发现破庙里藏着的火|药后马上就跑了,不过还是被波及到不得不跳崖,虽说他抓住树藤没掉下去,可还是撞摔了腿。也亏得他会御兽,唤来山中的苍鹰带他离开,到山下时便意识到不对,于是他便悄悄潜回伏月山,却让火海给困住了。
“我那时候伤得不轻,实在没办法只好先下山去了。”阿九感慨道:“咱们也是难兄难弟了,我刚跳悬崖就掉进火海,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泡了热水澡后,黎秩精神好了不少,听到阿九的话,他没说信,只带着隐晦的狐疑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我叔吗?”
阿九气道:“当然是啊!”
黎秩撇嘴轻笑,装作不经意地问:“九叔,你今年多大了。”
“你不知道吗?”阿九拄着的拐杖重重地敲了下地,皱起脸看着他,“枉我对你那么好,连我几岁都记不得了,小姜,九叔对你很失望啊!”
黎秩不知该说阿九警觉还是机敏,只得改口,“我是问你认识我爹多久了,我记得在我回山之前你就在了,那时候你好像才十二岁吧?”
阿九眨巴眼睛,看去无辜又迷茫,“是吧,怎么了?”
黎秩接着问:“那你是怎么跟我爹结拜的?不是说我爹常年在外养伤吗,你们又是怎么碰上的?”
“突然问那么久之前的事要干什么?”阿九一反先前的随意,神色谨慎起来,反过来审视黎秩,“是有什么人让你问我吗,莫非是世子?”
看来阿九一定知道什么,否则不会如此防备,黎秩正想赶快糊弄过去,好接着套话,阿九便嘀咕道:“今天那个谢公子也是,一直打听我的年纪和家人,好像是冲着大哥来的。”
黎秩一听就知道谢公子是谢宁,没想到谢宁比他更早在阿九这里套话,听起来还是在怀疑阿九——这与黎秩一个大胆的猜想不谋而合。
若红叶和圆通说的没错,那黎秩名义上的爹、伏月教失踪多年的老教主黎姜的确就是南王世子姜蕴,这两个身份重合之后,姜蕴身边的所有人都变得可疑起来,横巧合的是,姜蕴还是伏月教教主时与一个少年结拜为兄弟,这位少年正是阿九,而阿九今年适逢二十四,正与姜蕴的幼弟同岁。
事关姜蕴,一切巧合都不会只是简单的巧合,倘若当年被红叶遗失的南王府小公子还活着,如今也该是阿九这般年纪了,换了谁都难免多想,况且在黎秩眼里,阿九不仅是姜蕴的义弟,还跟红叶和王庸关系密切。
这两个人,都与姜蕴息息相关。
可是就算黎秩也怀疑阿九的身份,他却容不得旁人怀疑。
阿九是他的亲人。
黎秩顾不得再套话,忙追问阿九,“你可全都跟他说了?”
阿九皱眉,“我觉得他怪怪的,以为他是馋我的美色,就把年纪说大了两岁,他听到之后很失望,才问起我知不知道大哥去了哪里。”见黎秩的神色显然也有些在意,阿九又说:“别这么看我,我怎么会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师父是谁,他隐居多年,我就跟着他在山里待了多少年,白天爬树抓鱼在山里疯,晚上跟老头子夜观天象,是会把人憋坏的,大哥就是我偷跑出来碰见的,我当年时初出江湖,武功又没现在这么好,就败给你爹了,然后他非说我长得像他弟弟……”
阿九摊手道:“就这样,我就被他逼着义结金兰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有癔症,还疯了很多年,不过我统共也没见过他几次,反而是山上的红姐、王哥和老温他们跟我比较熟。”
黎秩看他神色自若,眸光清澈,实在看不出来阿九有半点心虚。如此看来,阿九是年纪相仿才被姜蕴逼着结拜,其实他什么也不知道?
黎秩始终没有下定论,他轻吁口气,转身往前走去。
“先去看温叔吧。”
阿九一脸迷茫,一瘸一拐哒哒哒地跟上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黎秩顿了下,放慢脚步与阿九并肩,微微侧首,“有人说,我不是我爹的儿子,我爹也不是黎姜。”
“噗。”阿九笑喷了。
“谁说的,你不是你爹的儿子难道是在垃圾堆捡回来的吗?”
黎秩面无表情看着阿九。
阿九后知后觉黎秩的眼神很认真,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压着声音问:“莫非你真的相信这些话?”
黎秩道:“王庸说的。”
阿九脸色僵硬了一瞬。
黎秩又盯着阿九说:“王庸说,其实我是他儿子。红叶姑姑也说,我是他们用来骗黎姜的假儿子。”
阿九嘴角抽搐。
黎秩依旧看着他,还问:“九叔,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阿九眨了眨眼睛,忽然把拐杖夹到胳膊下,伸手碰上黎秩额头,喃喃道:“没发病啊,怎么突然说胡话?不会跟他爹一样,得了癔症吧……”
黎秩深吸口气,正色道:“这是他们临终所言,他们还告诉我,黎姜就是姜蕴,是南王府的世子,是弑君者;红叶姑姑是南王府的人,也是镇南王的义女,她参与了针对当今皇帝的谋杀;而我爹是王庸,是南王世子身边的一名属下,那么你又是谁?”
看着阿九不可置信的神情,黎秩压着嗓音质问:“他们都不是普通人,那么九叔,身为南王世子义弟的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又知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阿九双眼直愣愣地瞪着,半晌才回神,惊叫道:“你说真的!”
黎秩抓住阿九吓得忘记收回的手,面容严肃道:“九叔,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已经有人查到你了,你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你我相互扶持,才能渡过这次危机,我才能帮你……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跟我爹和红叶姑姑他们一样,为了隐藏一个我根本就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狗屁世子而死!”
阿九从没听过黎秩这样骂人,心想万一黎秩真的是姜蕴的儿子,骂自己亲爹,岂不是不肖子孙了?
阿九嘴角猛地一抽,随后急忙挣开黎秩的手解释道:“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信我啊!”他怕黎秩不信,反过来抓住黎秩的手,一脸慌张,“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爹,我大哥真是那个被灭门后杀了皇子的南王世子,身上还带着藏宝图的南王世子?”
嘴上说不知道,却清楚人家干了什么,还知道藏宝图的存在。
黎秩眼里的狐疑更甚。
阿九看得清楚,忙道:“这些师父跟我说过的,他以前就是朝廷中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一些内情嘛!”
黎秩将信将疑地斜睨着阿九,后者一副快被吓哭的模样,抓住黎秩衣袖的手都在颤抖,“那我们怎么办啊,我真的不知道你爹在哪里,也不知道藏宝图在哪里,拿什么给他们?”阿九思索了下,小心翼翼地看着黎秩问:“现在我们撇清关系还来得及吗?”
这要是在演戏的话,阿九的戏未免也太好了,黎秩凝视阿九须臾,最终轻叹一声,抬手拍拍他手背。
“你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阿九会意松开他,“不知道就不会有事吗?那你怎么办?”
“我?”黎秩偏头瞥了眼身后一闪而过的黑影,嘴角忽地勾起一抹冷笑,似乎带着几分嘲讽,边走边说:“找找看哪里有藏宝图可以脱罪呗。”
阿九面色纠结了下,苦着脸追上,“那我也帮你找找!”
黎秩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脚步慢腾腾地等阿九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