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涵被红袍当头盖下,?声音也透出几分朦胧,?当他拉下衣服后,?却见黎秩正坐在桌边拎着茶壶倒茶,?衣衫整齐,?脊背笔挺,正襟危坐……
好像是他误会了。
黎秩抬眼望来,眸光凉凉的,?透出几分冷意,“坐下。”
萧涵抱着手里厚重精致的红袍乖乖过来坐下,看着杯子被茶水一点点填满,萧涵拘谨地道了一声谢,伸手去接,然而还没碰到杯子,就被黎秩无情的一掌拍开,“要喝自己倒。”
萧涵问:“不是给我的?”
黎秩端起茶杯不作理会。
萧涵捂住泛红的手背,“我一路赶来,一口水都没喝呢。”
黎秩闻言重重搁下茶杯,面色冰冷,“好玩吗?”
萧涵疑惑眨眼睛。
“当众提亲,很好玩吗?”
萧涵点点头,又快速摇了头,“我是认真的!”他抓住黎秩的手,按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上,“我们已经将夫妻之事都做了,我是来负责的!”
听到这话,黎秩火燎似的抽出手,“萧涵,你别再玩了!”
萧涵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委屈,“你不想负责了?”
黎秩惊愕,“我何时说过要负责?”
萧涵直接拿看负心人的眼神看他,“当时喝醉的人不是你,是你对我做了那种事,你答应过会负责的,现在我来找你,你却不想负责了……”
黎秩看他这般顾影自怜,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你说我对你做了那种事,现在你觉得吃亏是吧?”
萧涵桃花眼一转,带上满怀期待,看着黎秩说:“我守了二十三年的贞洁因为你没了,黎秩,你要负责的,亲事越快办越好,毕竟此事不能拖太久。成亲以后,大事我都听你的,钱都归你管,我也不会纳妾养外室……”
“你一个大男人那么斤斤计较干什么?”不过看萧涵今日作为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没成想,他平日大大咧咧的,其实是那么古板保守的一个人,早知道当初就不找他了……黎秩想起什么,重又冷静下来,“你刚才在山下说,绝对不会逼我答应,全看我意愿,萧涵,你现在是要食言吗?”
萧涵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说过的话自然作数,只是怕你不认账。虽然我醉了,我还是记得你答应过我,日后绝对不会不理我的,可我醒过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我觉得你就是想跑路。”
黎秩冷笑,当时是谁说的还是日后只做朋友?与萧涵争论这些他向来不是对手,他也一点都不想辩论到底是谁占了谁便宜这个话题。
黎秩心烦意乱,敷衍地说:“这种事情在男人之间,在江湖上,都是很常见的,向来不需要负责。”
萧涵摇头,“我问过人的,你我是行了夫妻之礼,清白人家出了这种事早早便商议婚事了,再晚孩子都要出世了,所以我带着家当赶来了。”
“你少跟我扯淡!”黎秩说不过去,故作冷脸道:“此事我不想再提。今日你当众提亲一事就这么过去了,你坏我名声,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萧涵道:“可是……”
“闭嘴!”黎秩本是有三分愧意,现在一分也没了。他冷冷斜睨着萧涵,虚张声势般沉声道:“世子说到做到,果然帮我圣教澄清了黄沙帮一事,可今日圆通并未出现,你带了那么多人来,只怕我教中人会有所不满。”
萧涵哀怨地看着他,“我想跟你谈终身大事,不是这些……”
“跟六大门派的约战,本是我自己的事情,世子承诺过我的已经做到,七日后,便无须你再出手。”黎秩置若罔闻道:“我会自己解决。”
萧涵缓缓合上嘴巴,脸上全是失望,“你果然是不想嫁。”
黎秩见他低眉垂首似在伤心,心底不由生出几分惊疑,目光闪躲道:“圆通若真的出现,我会通知你。”
“我不会下山的。”萧涵情绪低落。
黎秩语气软和了几分,“那你就在山上暂住一段时间。不过你带了那么多人来,我这山上可挤不下。”
“无事,我让他们在山下安营扎寨就是。”萧涵抬起头来,他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双眸里一点神采也没了,整个人看去十分颓靡。
黎秩愣了一下,别开脸说:“上回我给你写的信你看了没有?那个被不少天罗高手护送的人……”
萧涵面色一变,忽而惨然一笑。“我这次来,主要是跟你求亲。你也知道,我以前有过一个未婚妻,这门婚事本就是爹娘为了报恩才结下的,谁知道人家还看不上我。不过就算没有退婚,我当时也觉得,跟谁成亲都是无所谓的。”萧涵垂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侧脸露出几分忧伤。
“可我遇见了你,我便再也不想跟旁人凑合了。爹娘愧对于我,也说过日后只要我喜欢,想娶什么人都可以。所以自三年前见过你之后,我就跟他们说过,我想娶你这样的女子。”
黎秩跟着想起早被忘在脑后的给萧涵戴了绿帽的前未婚妻。
虽说萧涵未必喜欢她,可被对方要死要活不肯嫁,还有了心上人,最后双方不得不退婚,这事要是传出去,萧涵这个世子的面子都丢尽了。
但听到最后,黎秩同情全无。
“我不是女子。”
“我知道,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想娶你,平阳王府没有人会阻拦,只要你点头。”萧涵看着他,语调竟带上哽咽,“可你不愿意。”
黎秩眉头紧皱。
下一刻,萧涵就变了脸,适才的脆弱消失无踪,双眸熠熠生辉,“不过没关系,我明天再来求亲。”
黎秩:“……”
萧涵桃花眼里染上几分得意,“枝枝刚才在心疼我吧。”
“滚。”黎秩面无表情。
于是萧涵端正了态度,“枝枝,我是认真的,我可以等,反正我现在还年轻,等哪一天你看到我的真心,你愿意答应我了,我们再成亲。”
黎秩再听到这话还是觉得很烦,“为什么要跟我成亲?”
“因为喜欢啊。”
黎秩眸光一怔,狠狠瞪向萧涵。萧涵笑着与他对视,眼底是无限的包容,反倒衬得黎秩在无理取闹。
黎秩狠狠灌了自己一杯冷茶,认真道:“我不喜欢这样,你最好正经一点,否则,我会忍不住打人。”
萧涵只好敛去笑意。
黎秩稍微自在了些,撇开眼说:“我找到山上接见圆通却隐瞒了我的人,他告诉我,圆通是杀了我娘的仇家,这次来找我,就是想杀我。”
萧涵道:“他在骗你。”
“他有他的苦衷,他不会害我。”
萧涵见黎秩隐隐护着那人,便问:“能跟我说说他是谁吗?”
黎秩沉默片刻,到底是如实道:“我教中三堂主,王庸。”
萧涵点点头,没再说话。
黎秩不知他点头又是何意,又说:“不许对他动手,动口也不行!他身体很差,受不了刺激,而且我上山这些年,都是他亲手带大的。”
萧涵听明白了黎秩的意思,“我会好好孝顺王前辈。”
“谁要你孝顺!”萧涵又把他们扯到一起,黎秩便觉得他在逼自己,烦躁地说:“你就不能把那天晚上的给忘了吗?那又不是什么好事。”
萧涵挑眉不语。
黎秩道:“你想说什么?”
萧涵笑眯眯地说:“是好事啊。”
黎秩马上冷下脸,“我警告你,不要再提那一晚的事。”
萧涵脸上写满了无辜,“我什么都没有说,是你自己提的。而且事情是你自己做的,是你先压倒我,是你教我怎么弄,是你让我对准……”
越说越离谱,黎秩恼羞成怒,拍桌而起,“闭嘴!我什么都没做!你不要胡说八道,分明是你……”
黎秩气红了眼睛,却没办法把真相说出来。真相是什么,是他狼狈地将自己的身体交给另一个男人,然后某个大尾巴狼还装傻装不懂……
怎么说,都是在揭自己老底。
萧涵见他真气了,便捂住自己的嘴巴,眨眼示意黎秩不要生气。
黎秩忍着气慢慢坐了下来,“总之,此事不准再提。”
萧涵只能点头,心下不甘地想,不提,这事也不会真的没有发生过。他无奈地看着黎秩泛红的脸颊,罢了,看他羞成这样,就答应他吧。
黎秩连续灌了好几杯茶,才木着脸说:“在山上不要乱说话,七日后比武,你要加入随意,只要不拖我后腿,若输了,伏月教就没了。”
他说什么萧涵都是点头,又问:“你怎么敢拿伏月教去赌?”
黎秩犹豫了下,低声道:“我有一处私产,叫做皓月山庄。就算我输了,伏月教真的解散了,重新建一个好了,而且我不认为自己会输。”
“你这是钻漏洞啊。”萧涵惊诧之余,笑道:“不过我觉得很棒。”同时,他表达了自己的不可思议,“真是没想到,枝枝你居然也会有私产。”
黎秩瞥向他,“什么意思?”
萧涵忙道:“我是说,你往日衣着看起来挺清贫的。”其实他一直以为伏月教时一个很穷的山坳,因为黎秩真的太省了,吃得多穿得烂。
眼神那么明显,黎秩能猜不出来?
“我只是不想把银子用到不必要的地方罢了,我的山庄还在建。”
而且他平时吃药也花了很多钱,银子根本就不够用。
萧涵感应到黎秩缺银子的信号,眼睛一亮,在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黎秩一眼就看出,这与方才所见的聘礼清单一模一样,当即黑了脸。
萧涵顶着黎秩杀人的眼神打开册子,“一万两黄金,五十万两白银,我的所有私产,都在这里。”
黎秩看着册子,清冷眼底生光。
萧涵循循善诱,“都是你的了。”
“我不要。”黎秩在霎时间清醒回神,他可不想卖身。
萧涵自信受挫,“为什么?”
黎秩嗤笑,别以为他不知道萧涵想干什么,想利诱?没门。
萧涵唯有泄气地放下册子,“我懂了。我的银子还是太少了,都怪我,平日里挥金如土,花费无度,早知道我该从出生起就攒聘礼钱的。”
黎秩打断他的臆想,“我自己会赚钱,小白也会帮我打理私产,别忘了你还欠着我不少银子呢。”
萧涵又笑了,带着诱哄的意味,“那我现在还你五十万两银子?”
黎秩往后一退,这人疯了吗?非得把自己的身家送出去?
萧涵也看出来要把自己推销出去有一定的难度,只能将聘礼清单收回怀里,四下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枝枝,这是你的房间吗?”
黎秩隐约听出来什么,断然道:“我会让人收拾客房,世子若要住在山上,就只能住客房,否则,劳烦你自己下山与跟你的兵马安营扎寨。”
萧涵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回头看着黎秩,不住叹气。
“知我者,枝枝也。”
“在山上叫我名字,黎秩,或黎教主。”黎秩道:“不许乱叫。”
“你规矩好多啊,我要记不住了。”
黎秩抬起下巴,“那你可以下山。”
萧涵痴痴望着黎秩的脸,面上满满的都是温柔宠溺,“我会努力记住的。毕竟我们早晚是要成亲的,我总要习惯,并且学会乐在其中。”
黎秩嘴角一抽,萧涵的满口胡言比动不动就脸红羞涩让他更自在些,可这会儿人都抽疯成什么样了?
这时,外头突然有人敲门。
“教主,您与世子谈完事了吗?”
是王庸的声音。
黎秩一惊,跟做贼似的,下意识起身捂住了萧涵的嘴。萧涵都被他吓了一跳,挣扎起来,黎秩直接将他的脑袋按在怀里,紧张地看向门口。
“什么事?”
贴着那片红衣,萧涵僵了一瞬,而后顺势抱住细软的腰身。
门内安静下来,王庸脸色愈发难看,耳朵几乎贴在了门板上,边偷听边说:“世子带来的人,几位大人已经安排好了,几位大人正在山上等候。也快天黑了,不知世子是否要在山上住下?属下让人将客院备好了。”
这正与黎秩先前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会带世子去客房的。”他正说着,怀里的脑袋又闹腾起来。
萧涵压着力道掰他的手,没敢用力,人却扑腾得像脱水的鱼儿,黎秩察觉不对便松了手。萧涵憋红了脸逃出来,如沙漠里中的旅人终于见到绿洲,大口而贪婪呼吸着新鲜空气。
黎秩有些心虚,同时竖起食指置于嘴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萧涵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委屈地面朝下趴在桌上。
黎秩怕他乱说话,忙朝门外说:“三堂主,你先下去吧。”
王庸闷闷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是。”
听到脚步声远去,黎秩才放松下来,回头却见萧涵趴在桌上一动不动。黎秩眼里略过一丝惊恐,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伸手去探萧涵呼吸。
就在这时,萧涵无力垂下的手扣住黎秩手腕,一用力,竟然将人拉进了怀里!黎秩猝不及防倒下,身体顺着倾倒的趋势坐到了萧涵腿上。这还不算,萧涵还就势抱住他,一手按在他背后,让黎秩不得不靠在他肩上。
这个姿势,就好像是他在与萧涵相拥,还是他主动的那种。
萧涵的身体是温热的,温暖又熟悉的气息将黎秩包围。黎秩愣了好一阵,耳尖被热气烫得轻颤了下,温柔又无奈的嗓音随之在耳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