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骁玉还不知道他有这技能,趁着黑灯瞎火谁也瞧不见的时候,把人摁怀里亲了好几口。
文乐累一天了,困得不行,在被子里摸索半天,抓着自己脖颈处的玉扳指睡着了。
傅骁玉也累极,可就是舍不得,总觉得闭上眼就少看了文乐一些,最后抵着对方额头,在那温热的呼吸不断打在自己锁骨中,陷入安眠。
傅骁玉这头复命顺利,张烈那边却焦头烂额的。
原因无他。
唐浩死在狱中了。
狱牢里有三十多个守卫,竟无一人看到对方何时死的。
只知道换班时,前来查看的捕快,发现躺在床上安眠的唐浩早已身首分离,血液淌了一地,脑袋不知道去哪儿了,昏暗的烛光下,只能瞧见他那脖颈处断裂的血肉。
墙上一个梅花镖,上头飘着纸条。
【唐浩项上人头已收下——了无痕敬上】
张烈找来知州府的人一问,果不其然。唐浩伪造了无痕的信件大肆搜查玉书院的事情,还是把江湖中人了无痕惹怒了,干脆直接夺了他的性命。
张烈原本就对唐浩恨之入骨,早就恨不得将人拆了,只是迫于今上的压力,得留他半条命回金林。
这了无痕做事倒是干净爽快。
张烈想着,丛韬光问:“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张烈看他一眼,说:“明日张贴缉捕文书。”
“缉捕文书?可我们连了无痕什么样都不知道。”
张烈看着只剩下一具身体的唐浩,幽幽地说道:“了无痕谁能知道长什么样,给个大名就行了。想这唐浩编排来编排去,没成想自己竟死在江湖人手中。”
丛韬光明白了张烈的意思,退下了。
次日一大早,缉捕文书就爬满了荔城的大大小小村落。
一张缉捕文书,上头仅有三个大字——了无痕。
无真实姓名,无容貌描绘。但这三个字,就给了一些人胆寒的能量。
穿着黑衣的男子带着兜帽,走在缉捕文书前头,吃着油乎乎的葱油饼,随即摇头晃脑地往外走去。风吹过,帽子有些歪斜,矮一点的人能瞧见他的锁骨处,有一块儿梅花状的胎记。
“啧啧。这了无痕也真是个狠人,以前不是说只偷东西吗,怎么突然偷上人命了?”
“这哪儿是偷人性命,这就是杀人!”
“杀人怎么了,杀的是什么好鸟吗?唐浩那畜生,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就是,我看那唐浩就该是惹着了了无痕大爷,这才丢了性命。”
“别说这些了,听说玉书院办了什么读书会,还请了欲扬先生前来作画呢。”
“欲扬先生是谁?”
“你连他都不知道!”
“......”
尉迟夫人继承了尉迟院长的衣钵,要将玉书院发扬光大。
早前受过恩惠的学子也浩浩荡荡地往慈山赶,还有不少为了欲扬先生,慕名而来的公子小姐。
张烈来得晚了,进门被浓烈的迎春花香气弄得直打喷嚏。
尉迟夫人瞧见他了,上前行礼,把他请到了上座。
张烈也不推辞,坐到座位上,听那些个人念酸诗。
不一会儿,尉迟夫人便说扶着腰站起来,说道:“玉书院前些日子出了岔子,如今由妾身重新将书院开起来。夫君一生都在念书、教书,曾与妾身说过,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玉书院能够将重新开办。由此,妾身决定不再拘着藏书屋,广大学子可进书屋观看、誊抄古书。如果一本书的价值,仅仅是用来收藏,那就太对不起作者的一番心血了。”
得知藏书屋的书可以自由观看誊抄,学子们都兴奋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前去藏书屋。
张烈喝了口热茶,笑了下,心想有人气就能活,靠着藏书屋,这玉书院起来指日可待。
“同时,书院每半年将会开办一场读书会。这次玉书院便请来了欲扬先生,由欲扬先生现场作画并拍卖,价高者得,钱财将购置施粥棚、庇孤所,希望荔城能够走出洪灾的阴影,早日转危为安。”
在哄闹声中,戴着面纱的人从屋子里走出。
他身形不高,有些瘦弱。
不执一言地拿着画笔,往院中的白纸上画,没人瞧见上位的张烈脸色突变。
无虞看着张烈脸色变化,喊道:“干爹?是不是伤口不舒服?”
张烈摆手,看着如众星拱月一般在院中作画的人。
一个时辰过去。
孙煜儿收了画笔,吹干上面最后一滴墨渍,在那画的边上印下欲扬两个字。
拍卖声不绝于耳,除了学子以外,还有不少商贾前来看热闹,没成想能撞上欲扬先生现场作画,一个个把价喊得极高。
孙煜儿完成了自己该完成的,与尉迟夫人对视一眼后,悄不声地往后躲去。
刚出远门,就被一商贾拦住。
“欲扬先生?是欲扬先生吧?在下王某,诚心想买您的画作,不知道开价如何?”
孙煜儿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
他戴着面纱,眉眼却露在外头。眼睛如同杏儿一样圆溜,遮不住的高挺鼻梁,睫毛也很长,忽闪忽闪的,像个小羽毛扇。
商贾被他弄得起了无名邪火,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说:“欲扬先生别躲啊,王某还想跟您聊聊画作。”
孙煜儿恶心得够呛,刚准备喊人,商贾就被一个脚踹了个正着。
小道上没什么人,商贾气急败坏地站直,刚想骂人,就瞧见铁青着脸的张县令。
“张、张县令,小人、小人......”
张烈轻哼一声,骂道:“还不快滚!”
商贾连忙屁滚尿流地跑了。
孙煜儿瞧见是张烈,拉好面纱往前走去,手腕却再次被人扣住。
张烈也不说话,拉着他直接找了个空房间,把门一合上,外头的无虞就乖乖摸着鼻子站岗。
“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孙煜儿挣扎着,刚进里屋,就被张烈抱了个满怀。
只是一年多不见,对方竟是长高不少。
孙煜儿出神地想着,察觉到对方的鼻尖凑在自己脖颈处轻闻,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又是怒又是羞地推他。
张烈抱着他不放手,喊道:“煜儿别气。”
作者有话说:
文乐:想成亲想抱新娘子(搓手手
第54章 香茶
孙煜儿楞了下,说:“你怎么认出我的?”
张烈看他傻愣的模样就想笑,刚想回答“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又觉得用在这儿有点不太对,于是解开他的面纱,在他脸颊处吻了一下,说:“不告诉你。”
孙煜儿抿着唇不说话,还记得自己在跟他闹别扭呢,刚想说什么,就听张烈说:“煜儿再等我一月可好?”
“一月?”
张烈点头,说:“这次的事情办得妥当,一月之后我要回金林复命,若是运气好,或许会留在金林述职。”
孙煜儿想起对方说别等他的事情,皱着眉说:“那要是运气不好呢?”
原本温热的气氛似乎一下就凝结起来。
孙煜儿暗骂自己不会说话,竟是在这时候提这一茬。
张烈收回了手,摸着孙煜儿的下巴,说道:“若是运气不好......我便辞官归田,开个书画店与煜儿共度余生。”
孙煜儿看着他的眼睛,抿着唇不说话,眼泪就在眼眶打转,说:“你不是叫我不等你了吗?”
张烈想起自己被那刀砍在后背时的感受,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寒战,说道:“以前叫你不等我是怕你后悔,现在叫你等我是怕我后悔。”
若是死了,还没能尝过往来诗人画家所描绘的爱情。
那该多遗憾。
傅骁玉回了金林,又告了好几日的假,气得文帝想把那赐婚的圣旨收回来。
好不容易能歇歇,傅骁玉床都不想起,整日在上头瘫着。
文乐忙活了好几天,抱着一堆布料推开门,把布料往地上一搁。
屋子里暖和,地龙烧得热乎乎的。
傅骁玉就穿着一件单衣,也没系上,大半个肩膀露在外头。人如其名,跟玉一般,光洁漂亮。
跟着进来的丫头看得一愣,立马被甚少发脾气的少将军吼了出去,差点被门槛绊倒。
文乐大步一跨,把傅骁玉的衣领系上,骂道:“勾引谁呢?”
傅骁玉听楞了,勾着文乐的腰往床上靠,自己也跟着压了上去,把那系带又给解了,哑声说:“勾引你呢,成了么?”
文乐踹他一脚,愤恨地说:“我这一天到晚的忙活,又是看嫁衣料子,又是看宾客名单的,你就在家里躺着啥也不管?”
傅骁玉露着大半个身子,撑在文乐上方,说:“我可是嫁来你镇国府家的,让我一个新妇去看嫁衣料子,你想臊死我啊?”
文乐:“......?”
就您这脸皮,能被挑个嫁衣料子臊死?
傅骁玉笑眯眯的,瞅见文乐眼底的青黑又有些心疼,凑上去亲了好几口,被文乐直接掀开。
傅骁玉:“......”
文乐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夫人要守规矩,不如从今日起就从头守规矩。待会儿我就让思竹收拾你的东西回傅府,待成亲那日,夫君必然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将夫人迎娶回来。”
傅骁玉笑意一僵,说:“......那倒也不用那么守规矩。”
胳膊拧不过大腿。
傅骁玉与马骋被赶到了偏门外,文乐最后的良心就是让紫琳拿了府里的马车,装他们镇国府准少夫人那些杂七杂八的物件儿。
站在大门外头,马骋都愣了,问:“主子?”
傅骁玉叹口气,却难掩笑意,说:“走吧,回傅府。”
马骋嘟囔着说:“主子您何苦为难少将军呢,少将军本就是孩子心性,这些日子确实为了嫁娶之事忙活不行,有时候奴才看着都心疼呢。”
傅骁玉上了马车,说道:“我就是喜欢看着他为我忙活。”
看着文乐为他忙来忙去的,让傅骁玉产生一种对方和他一样,也十分期待这场婚姻的到来的感觉。
把嫁衣料子丢了一地,文乐躺在床上打哈欠,外头紫琳敲门进来,站在屏风外头说:“小少爷,少夫人走了。”
文乐半阖着眼,问:“他说什么了么?”
紫琳笑了下,把听来的一并转述给了文乐。
文乐那头安静了一阵,紫琳还以为他睡着了,刚准备出去,就听到他说:“之前叫那裁缝订好的新嫁衣料子再拿来我看看。”
紫琳掩去笑意,说:“是。”
回了傅府,好些时日没瞧见自己哥哥的傅澈跟个小鸟似的从屋子里飞出来,撞到傅骁玉身上。
傅骁玉抱着人转了一圈。
傅老夫人便皱眉,说道:“骁玉!不成样子。”
傅骁玉这才停手,把傅澈乱了的发钗插了回去。
傅澈也乖乖站着,不敢乱动,眼珠子却老往傅骁玉身上瞥。一旁的盒盒也是,站得歪歪倒倒的,哪儿像个丫头模样。
傅老夫人看他们仨的模样就头疼,摆摆手说:“去去去,自个儿玩去。”
傅骁玉领着傅澈给老夫人行礼,随后回了自己院子。
吴茉香已经回了祖宅,傅骁玉老早就派人打点了,祖庙没个人守着,吴茉香正好。
傅澈还不知道这事儿,她被傅老夫人照顾得不错,长高不少,模样也越来越俏丽。
傅骁玉看了傅澈一眼,说:“我听说最近好些人上门求亲?”
傅澈脸一红,拧着手帕说:“我才不嫁呢。”
到底是女孩儿家,再乡野出身,面对嫁娶之人也是要害羞的。
傅骁玉笑着没继续提这茬儿。
桌上摆放着不少的新鲜苹果,最上头那个红彤彤的,一口下去酸甜可口。
“哥,四妹回来了。”
傅骁玉手一顿,说:“吴莹?”
吴茉香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傅光和傅澈一样,养在老夫人手下。吴家两个女儿都嫁给了傅家,念在吴家旧情,吴莹刚出生就送回了吴家,改吴姓,从未来过傅家。
傅澈点头,拿着小刀给傅骁玉削皮,苹果表面的青涩被一点点削去,她一边削皮一边说:“回来有半月了。奶奶说到底是姓吴,不好直接住在咱们那院儿,单独辟出来一个小楼给她居住。”
傅骁玉抬眼望了下盒盒,盒盒朝他点了点头,他便没追问,接过傅澈的小刀,削着苹果说:“女孩儿不要随便动刀动枪的。”
傅澈轻哼一声,举起自己的小手在傅骁玉面前晃,说:“我的刀功你还不信!”
“信,今晚吃松鼠桂鱼?”
“嗯嗯!我给哥哥做。”
傅盛不在家,傅老夫人的精神头不长,懒得和他们这些小辈闹腾。傅骁玉吃完饭后,就借着夕阳余晖出了院子。
盒盒跟着他,走在身后,像猫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傅骁玉走在前头,问:“那些个上门求亲的公子哥,老夫人可有中意?”
盒盒答道:“有两位,一位金吾卫,一位左侍郎之子。”
“左侍郎之子?”傅骁玉回忆了一下,皱着眉问,“我记着那位公子哥已有正妻了吧?”
盒盒摸着鼻子,回道:“主子,小姐是庶女。”
金吾卫和左侍郎之子,都是有官位的人。能看上商贾之女,多半是想借傅骁玉的光,能成侧室都算是不错的了,还指望庶女成正妻吗?
傅骁玉牙关紧了一瞬,看着盒盒说道:“不用送了,回去照顾澈儿,就说她的亲事由哥哥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