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骋皱着眉,似有些不耐烦,说道:“我与思竹会留着伺候,快些出去,惹主子不喜当心被发卖出去。少将军年幼心善,咱家主子爷可不是那般好相与的人。”
小厮被他话吓得不敢再多问,喊着相熟的几个丫头小厮,一并出了院子,一个人都没敢留。
马骋站院门口,从兜里拿出一包腌制得极干的板鸭来,撕着板鸭身上的肉,一缕一缕的嘬着那咸味。
思竹抱着一堆香烛纸钱回来,给了紫琳,略过花园就瞧见了站在院门口的马骋。
“过来喝一杯?”
浴房热乎乎的,傅骁玉将被雨浸湿的外衣挂在了屏风上。
他没着急喊文乐的名字,除去外靴,着一双雪袜一步步朝着浴房走去。
不知道里头热水供了多少次,整个屋子都被水蒸气弄得雾蒙蒙的,瞧不清人影。只能瞥见几支红烛,搁在那桌上,烛泪已经积攒了许多。
“怎的不开腔?”
坐在浴桶中的文乐脸被蒸得红彤彤的,闻言抱着双臂,露出那臂环,说道:“你不也没说话?”
傅骁玉轻笑,当着文乐的面,一点点解开自己的衣物。
从腰带到对襟长袍,再到最后的亵衣。
平日里见惯了的身体,如今不知怎么的染上一丝奇异的暖色。
文乐向来是学不会害羞的,可今日却不敢抬头瞧他,低垂着脑袋,望那浴桶中的水。
平静的水面被打破,傅骁玉进了浴桶之中,让滚烫的水激得打了个颤,笑着说:“你怕不是都快蒸熟了吧?”
文乐瞪他一眼,一句玩笑话都不肯接,一步步往下缩,嘴都到了水下,咕噜咕噜地吐了几个泡泡。
傅骁玉不晓得他是生的哪门子气,勾着唇将人搂了过来。
说是今日圆房,不过是勾着文乐的说辞。
他若是不愿,傅骁玉也不会迫着他。
为妻之道,傅骁玉比金林那些出了名的贤惠夫人还要了解。出嫁之前他可是把傅澈屋子里的什么《女戒》、《女训》和《女论语》看了个遍,认真得像是来年春闱就拿这做考校之书一般。
文乐平日被这么一搂,熟门熟路地就知道往傅骁玉腿上坐。
今日却有些扭捏,蹲在傅骁玉腿边上,不肯动弹。
“这是怎么的?还给你吓着了?”傅骁玉瞧着文乐的脸色,手指往他脸蛋上刮了刮,去边关时的稚气已经被血性掩埋,如今只能瞧见一个俊朗的将军,不见那年的少年郎了。
傅骁玉惦记他还未及冠,低声说道:“若是怕,就再往后延延,玉等得。”
文乐抬眼瞪他,还是不肯说话。
红烛的光闪闪,珠帘让风吹动,发出碰撞的声音。
文乐泡澡泡得整个身子都像是红的,他拉着傅骁玉的手,一寸寸往身上移,略过腰,又略过腿根,最后停留在一处。
那儿有个圆环,傅骁玉的手钩了上去,往外扯了扯,察觉到怀中人抖了下,这才回过神来。
“你、你......”
能言善辩的傅骁玉也磕巴起来。
那玉/势是傅骁玉差工匠做的,东西不大,比平常男子的小上一号。底部挂着个圆环,一拉就能将整个抽出来。那东西金贵,一整块绿翡翠做的,剩下的边角料磨得圆滑了,挂在那扇柄处,瞧着都贵气。
傅骁玉当初做这个就是想着臊一臊文乐,他知道对方床帏里干净,若是惹得人红了脸,那该是多漂亮的景色。
而如今,那战场上骁勇善战的文乐少将军,倒是给自己上了一课。
傅骁玉哑着声音,安抚了一会儿,强硬地将人抱在怀中,问:“自己弄的?”
文乐能感受到对方的手还勾着那圆环,总算是愿意开腔,说道:“我问了煜儿,他说不疼。”
“那你觉着呢?疼不疼?”
文乐细想了一番,摇摇头。
比起军棍与长鞭,确实不疼。
傅骁玉心疼得紧,抱着文乐的腰,吻着他泡得通红的肩头,说道:“这种劳心劳力的事儿,下回还是留着玉来做吧。”
说完了话,傅骁玉就将文乐抱了起来。
一身的水还没擦,文乐搂紧傅骁玉的脖子,又觉得周身赤裸尴尬,伸手想捂着后头。两只手根本不够他捂的,折腾半天,最后靠在傅骁玉怀里头,紧闭着眼。
只要没看见,那就是不存在。
平日伺候的人都不见踪影,傅骁玉随手拿了一件外袍裹上,去取了火炉来,用干净的帕子将文乐的发一点一点捂干。
文乐大半个身子都在被子里,身体中的异物经过小半个时辰的适应,已经习惯,偶尔动动磨蹭到还是会忍不住发软。
傅骁玉的发也湿了,发尾的水将外袍浸湿,墨色的袍子留下一大片湿痕。
他像是没瞧见一样,坐在脚榻上。似有些坐不舒服,腿往外远远的伸着。骁玉骁玉,果真如玉一般,周身都是干净的。
文乐咽了口唾沫,抠抠被子后,将那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上半身来,问:“回家来还没吃东西呢,你饿不饿?”
傅骁玉余光一直看着文乐,瞧见对方的小动作忍不住乐,松开帕子,手掌抚向文乐的侧腰,低声说:“不饿,就是馋。”
“馋什么?”
“馋你。”
九殿下的宫里向来不留人,只有严公公与小严公公可以进内殿伺候,这是九殿下亲自定下的规矩,无人敢置喙。
多得是人知道周崇的真实身份,文帝要那善待前朝遗腹子的名声,挖空了心思对周崇好。捧杀捧杀,总得先捧了才能杀。
周崇却是打小就有的懦弱性子,文帝对他越好他越不敢张扬。若不是文乐做了他的伴读,只怕他现在还是一人缩在那殿中,与严伯孤单相伴。不知道何时惹怒文帝,让文帝摘下他悬了好久的脑袋。
太子与二皇子争位,一致对外,尽与周崇过不去。
清明过后,他便可以获得文帝赏赐的封地,去往封地称王。远离朝廷,看着是失去了朝中权势,实际上也是一种自由。武帝给他留下的东西,都不是宫中可以把控住的。
只要出宫,周崇就是那蛟龙入海,谁也管束不了他。
夜深,严伯已经回去休息,内殿只留下严舟一人伺候。
周崇发育得迟,最近半夜总会抽筋,严舟便给他预备着糕点,放置在床榻的边上。
周崇每回瞧见那小碟子糕点,都觉得自己像是个被照顾的小娃,让严舟把那碟子撤了。
严舟却是不肯,笑着将那碟子摆得更靠近周崇的枕头,说:“糕点香甜,能让殿下的梦也甜些。”
周崇于睡梦中惊醒,脚又开始抽筋,疼得他紧皱着眉,伸手不断按摩腿部。
严舟就睡在耳房,听到动静立刻披着单衣过来,接过周崇的活儿,揉捏起紧绷的腿部肌肉。
“殿下,用些吃的吧,奴才给您按按就不疼了。”
周崇被严舟温热的眼神看得困倦起来,吃过一块果干,躺床上默不作声地嘬着那甜味。
严舟动作很轻,眼瞧着周崇合上了眼,便收回手。
厚实的被子还带着残留的暖意,严舟替周崇掖好了被角,刚准备回去,就被周崇攥住了手腕。
“留下陪我。”
严舟勾着唇笑笑,坐在脚榻上,亲吻周崇的手背,说道:“奴才陪着您。”
骤雨声不断,外头的花被打得支离破碎。
严舟清醒时还坐在脚榻上,不知何时被周崇抱到床里头。
那冰凉的脚榻自然比不上热乎乎的被窝,更何况被子里都是自己喜欢的人的味道。
周崇看着严舟直往被子里头钻,笑着将人扣在了怀中,不许他再乱动弹。
两人睡属实比那一人躺着要暖和,从后抱着心爱之人,仿佛世间的宝藏都入了怀。
哄闹声由远及近,周崇睁开眼往外瞧了一瞧。
雨声不断,严舟似乎也感受到了凉意,睁开眼起身,说道:“殿下......”
周崇捏紧他的手,说:“别怕,我在呢。”
第101章 竹盐
文帝最爱的宫妃傍晚的时候没了,自己服的毒。
早上便说那妃子身体有些不好,请了七八个太医去瞧。可那妃子不知道怎么的,偏生不让那些太医医治,躲在自己的院子里,让守宫的太监把宫门遮得严严实实的。
太医是文帝请的,他中意颜色好的美妃,这兰妃便是其中一位。
昨日伺候之后,兰妃一直脸色不太好,今早上更是脸色发白,连床都没能起来。文帝为了自己心爱的妃子,自然是将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给派了过去。
下了朝又与礼部尚书张烈商讨清明祭祀一事,等完事儿已是傍晚,文帝这才听蒋玉说,那妃子不肯受太医医治,躲在宫门中不见人。
这是什么情况?
住在后宫的妃子,哪个不是惦记文帝的宠。
文帝细想了一番,带着蒋玉去了后宫,瞧瞧那兰妃又是玩的什么新路数。
有文帝前去,太监们自然不敢拦。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兰妃殿外,推门而入时,蒋玉站在文帝前头,将文帝往后虚虚地推了一把,不让他进屋,说道:“皇上,兰妃殁了。”
文帝的脚停在殿外,诧异地看了屋内一眼,说:“怎么回事儿?给朕查!”
众人稀稀拉拉跪着等罚,蒋玉一人进了殿里。
兰妃躺在贵妃榻上,眼睛瞪得极大,口边还有青灰色的口沫,闻着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一般恶臭。
蒋玉四下瞧瞧,用手帕包裹着手掌大小的瓷瓶出来,呈给文帝说:“皇上,兰妃是服毒自缢。”
“自缢?”文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轻哼一声说道,“朕待他们元氏可不薄,当初欢欢喜喜地送女儿入宫做秀女,这会儿跟朕玩什么贞洁烈女一套?”
话说得并不中听,蒋玉说道:“兰妃怕太医诊治,甚至自缢,怕是身子有何问题,还请皇上允许奴才去唤仵作查看一番。”
兰妃入了玉碟,若是稳稳当当的,或许还能入皇陵。
但如今自缢,死因也成迷。
文帝收回眼神,说道:“叫大理寺的人来。”
太子如今就在大理寺任职,夜半时分,带着一卷卷轴急急忙忙去了文帝所住的地方。
蒋玉通传之后,太子便将卷轴呈给了文帝。
皇家的事,大理寺不敢怠慢,花了两个时辰就把事情了结了。
文帝拿起卷轴,扫了一圈后,铁青着脸将卷轴丢给了蒋玉。
蒋玉喊了一声“皇上喜怒”,捡起卷轴大致看了眼。
兰妃已经有了身孕。
文帝翻牌子的日子,蒋玉都门清,往后倒了倒,兰妃那段时日可从未侍过寝。
那这孩子凭空出现的?
难怪兰妃不让太医诊治,是怕让人知道这肚子里有个野种。
太子跪得笔直,说道:“父皇,兰妃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儿臣恳请父皇彻查!以正皇族血脉一同!”
文帝气得不行,撑着坐在那座椅上,听闻太子的话,反问一句:“听璋儿的话,似已有了眉目?”
太子看了文帝一眼,踌躇了一会儿,说道:“回父皇的话。小九儿的身边有一太监,是前皇身边伺候人严德的干儿子。据儿臣查证,那人似乎没净身,怕是有惑乱宫闱的嫌疑。”
文帝轻蹙着眉,没说话。
若是太子把这脏水往周崇身上泼,只怕文帝还会怀疑太子是否在给自己的康庄大道铺路。但太子只字不提那周崇,反倒说起他那宫殿的小太监如何,若是真有其事,无非是砍杀一个小太监,又对周崇没什么损失。
还是太子费这么大劲,就想参那周崇一个治下不严?
文帝心里盘算着,看了眼蒋玉。
蒋玉立刻起身,喊道:“摆驾古华轩!”
如此,带着若干侍卫与太医,文帝、蒋玉与太子一并来到了古华轩。
院子并没留人伺候,如过无人之境,一行人直接来到了内殿外。
屋门推开,周崇只着一件亵衣,外头披着青色长袍。一头黑发散在肩头,昏暗的灯光之下,文帝似瞧见了他那位哥哥。
那位在马匹上,为南朝扩了近半疆土的哥哥。
文帝猛地收回眼神,后背竟被汗水浸湿。
蒋玉在一旁瞧见了他那一瞬的慌张,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地面的泥泞。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儿臣失仪了。”周崇并不问他们来做什么,只行了礼,将袍子裹得紧了些。
文帝狠狠地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已是两眼清明,问道:“璋儿。”
太子领命上前,将大理寺呈上的卷轴丢给了周崇,说道:“小九儿,你殿里有一严姓太监,是严德的干儿子,未曾净身便入宫常伴你左右。如今有惑乱宫闱嫌疑,孤奉父皇指令前来捉拿他,小九儿可别为了一个小小太监伤了自己的颜面。”
周崇抿着唇,看完了卷轴的内容,不搭理太子,转而看向文帝,说:“父皇,宫中除开皇子,还有不少侍卫伺候,不下百人。太子哥哥不去从这些最容易着手的调查,反而将矛头直至崇儿,是否有些偏颇?”
太子打量了一番文帝脸色,见对方并未过多怀疑,让自己属下押上来一个小太监,说道:“孤自然是有证据才前来拿人!你,可是在古华轩伺候小九儿的人,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周崇看了眼那太监,抿了抿唇。
那太监就是当日在殿中端着竹盐的人,因为严舟瞧他不喜,便被周崇赶去了外殿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