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监副二话不说扑腾一声跪倒在地,直呼:“陛下,臣昨日夜观星象,发现七星联动。今早又用罗盘演绎了一番,果真推演出了吉祥啊。”
吉祥?!
听到这二字的太监、侍卫还有留在金銮殿里的大臣们皆都好奇地支着耳朵听着,都想着蹭蹭祥瑞之兆。
元址看了眼小顺子,小顺子会意,上前耳语,“陛下,这位大人是钦天监监副李林芝,就是那位被皇后娘娘抽花脸的探花郎,就那个……当年公子昭吃醋……”
“闭嘴!”元址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
第三十四章 皇帝陛下也时兴听墙根了?
元安七年殿试那天时,元址着急回后宫陪南昭过生辰,于是便随意在名册上划拉了一位进士为探花郎,结果宫里开始谣传是元址偏心眼子,为自己选了位男妃。他一只脚还未踏出金銮殿,与探花郎的绯闻已经传回了朝阳宫。
当他找到南昭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身穿青色长衫的南昭,端坐在碧绿色的湖边,对着湖里的三只大鹅,弹着一曲《白头呤》,惨兮兮地呤唱着。
微风拂过,不远处垂杨柳的绿叶飘落在南昭的头顶。
在南昭唱到“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时候,他以为南昭想不幵要投湖。当即屏退了左右,咚一声单膝跪在了南昭身边,竖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我元址对天发誓,除了南昭,我心中再无别的男人,否则便遭天打雷劈。”
这一跪,终于换来了南昭的莞尔一笑,笑得他心都软了。那是他同南昭第一次告白。
也正是在那棵垂杨柳下,他与南昭有了你情我愿的初吻。
原本那个画面将成为难忘的回忆,谁知道在二人回到朝阳殿后不久,下了一场百年一遇的大雨,电闪雷鸣下顺带劈死了一棵湖边的垂杨柳。
没错,他的爱情树刚巧被劈了。
恨无所恨!骂无所骂!他又不能指着老天爷说,你敢内涵朕是渣男?!
一股子莫名的邪火全都撒在探花郎身上,从那时起,探花郎在他的印象中就是颗灾星。
惹了南昭吃醋在先,逼他下跪发誓在后,又连根拔了他的爱情树。能不恨吗?!
后来,在林常欢发疯抽花了探花郎的脸后,他直接打发灾星去了钦天监数星星,倒也搭配的很。
如今这个灾星李林芝就跪在地上,好死不死挡住了他去寻离兰的路,瞬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可是这么多人看着又不能揍李林芝一顿,只能阴沉着脸色,吼道:“讲!”
李林芝一手捧着《天演论》,另一手指向金銮殿,大声回道:“回陛下,今日金銮殿上空飘有青色祥云,寓意稻谷飘香、硕果累累、绿草青青,牛羊肥壮啊,乃丰收之年,天大的好事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什么玩意?青色祥云、绿草青青?李林芝的话虽然听着有些别扭,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在场的所有人齐刷刷地附和,跪拜在地上,齐声:“天佑大盛!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灾星!灾星啊!
元址铁青着脸色,狠狠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咯吱咯吱响,刚想一脚将李林芝踹出正午门。
小顺子忙得上前稳住了他,劝道:“陛下陛下,奴才和大臣都看着呐,而且公子昭……哎呀……是离兰先生那边……还得快着些。”
元址只能生生地咽下这口气,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赏!!!”
甩开衣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李林芝大喜,忙谢恩:“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在林啸的别院里,林啸又拉着离兰絮叨了好一阵子,才终于舍得放离兰回空虚阁。
林啸照例背着离兰到了别院的门外,石头看见了忙地跑来搭了把手,将离兰扶上了马车。
林啸朝着一旁挥了挥手,月见驾着另一辆马车停在了旁边。
离兰问道:“这是?”
林啸笑了笑,“我还有些要务要处理,先让月见送哥哥回去吧,那车上也备了不少的银钱、吃食和衣物,不够了再差石头来别院取,哥哥再不要为了银钱抛头露面了。得空了我再去看望哥哥。我在别院留了人,有任何的事情,哥哥差人来别院,他们自有法子联系我。”
“好,”离兰点点头,只是眼神中多了丝欲言又止的期望,“那……”
林啸握住了离兰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道:“南枝的事情还请哥哥放心,答应哥哥的事情我一定做到。只是这次,哥哥再不许忘了和我的约定。”
离兰久违地笑了,“好,我记得。”
在离兰刚想回身进车内的时候,林啸伸手轻轻地扯了扯离兰的衣袖,道了声:“哥哥。”
离兰还未应声,便被林啸搂在了怀中,贴着离兰的耳边说了句:“哥哥等我。”
离兰笑着伸手拍了拍林啸的后背,回道:“好。”
关好了马车的门,林啸冲着石头点了点头,两辆马车前后脚离开了别院。
直到看着马车没了踪影,林啸才转身,理好了衣袖,掏了掏耳朵冷笑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什么时候,大盛国的皇帝陛下也时兴听墙根了?”
作者有话说谢谢各位小可爱,鞠躬。
第三十五章 你连他的祖坟都铲了?!
元址身着淡青色便服,从街角一处闪出来,一个侧身利落地下马。
他将马鞭子扔向小顺子,气势腾腾地朝着林啸走来。
林啸换了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呦!这不是皇姐夫吗?臣才刚刚落脚,姐夫便来为臣接风洗尘啊,臣心里感动得很。只可惜不巧啊,臣今日还有些要紧的事,待来日再去宫里向陛下和皇后娘娘谢恩!”
还未等林啸说完,元址一拳狠狠地砸在林啸的脸上。
林啸没站稳,向后退了两步。
他用手指轻轻沾了下嘴角,是鲜血,冷笑着言道,“呦!皇姐夫好大的气性!不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哪怕现在让臣去死,臣也不得不从啊。怕只怕我家哥哥,要伤心难过了。”
元址脸色铁青,抬脚便要踹向林啸,小顺子忙得拦住了他,“陛下,陛下,犯不着,犯不着。”
元址被小顺子死死地抱着,指着林啸怒吼:“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抱他?!有什么资格?!林啸!你无召进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林啸低头晬了一口鲜血,不屑地回道:“我没资格?难道杀了他全家、逼他跳了崖的皇帝陛下就有资格吗?!”
“哎呦喂!”一旁的小顺子急得忙喊道:“侯爷侯爷,大不敬,大不敬啊!”
小顺子恨不得用自己手中的拂尘塞进林啸的嘴巴的。林啸明明知道当年庚子之变,一直是扎在元址心中的一根刺,现在又翻出来,可不是在拱火吗?
元址怒气:“小顺子,你松开!朕现在就打死这猢狲!”
林啸已经挽起了袖子,“小顺子,你松开他,今天就让他像个男人一样同我打一架。”
小顺子哪里敢撒手,连连喊着:“陛下,侯爷,您二位千金贵体,使不得使不得,都是自家人,自家人。”
林啸冷嘲热讽,“哼!自家人!是啊,这样的自家人还是皇帝陛下费劲心机算计来的。”
“狗东西!”元址赤红着双眼,恶狠狠地等着他,“你敢再说一次?!”
林啸回道:“难道不是吗?元安七年时,在陛下及冠之前,宫里宫外莫名开始谣传左相大公子将迎娶我家妹妹,左右二相欲再次联手共分天下。我家妹妹这般大好的喜事,为何我这当兄长的一点都不知道呢?哼!这难道不是皇帝陛下为了铲除左相、寻了个借口,一手编排的好戏吗?”
“林啸!”元址晈紧了牙根,脖子青筋暴起。
林啸冷哼,“南疆那五万将士一直是陛下的心病吧,夺政先夺兵啊!联手我父,捏造左相同南疆王往来的私信,在朝堂上拿了左相,逼南疆将士造反,坐实了他通敌叛国的罪名,好一招釜底抽薪。陛下好深的心思,这世上也只有南昭哥哥那般浅的心眼子,才会信了你的苦衷。你有什么苦衷?这场大戏,明明是你自己唱的角!你屠了南府,流放了南枝,怕竹石通传消息,活生生拔了他的舌头,最后逼迫南昭跳了崖。元址,若我是你,见到南昭时,早以死谢罪了,哪还有脸将人再抬进宫里!你又想禁锢他吗?”
元址暴怒,一个过肩摔先将小顺子撂倒在地,上前几步与林啸撕打在一起,吼道:“朕没有给他留活路吗?左相造反既成事实,他身为南家嫡子,天下人哪里会放得过他?!朕不将他禁在朝阳殿,难道放他出去被人砍了头拿去给你狗ri的爹邀功吗?你懂什么?!”
林啸扯住了元址的领扣子,“我呸!说得好像你有多委屈!元址,你心里只有江山。可曾有过南昭半分?他在宫里苟且偷生这么多年,心性纯良才会信了你许他的一生。你以为将他关起来就是在保护他,难道你不知道他所遭受的刀风剑雨皆拜你所赐?!就是养了条狗,那么多年都会有感情。狗都有个窝,而你却连他的祖坟都端了!在你眼里,他连条狗都不如!”
元址打红了眼,一拳拳揍在林啸脸上,“你闭嘴!闭嘴!你懂什么?朕是皇,是天下之主,为了天下,就算是朕也需让步,何况是南昭?!江山社稷,从来就是成者王、败者寇。不斩草除根,留着坟头等左相余孽死而复生吗?”
林啸胳膊肘撞在元址腹部,在元址吃痛的空隙,翻身掐住了元址的脖子,狠声:“余孽?是啊,成王败寇,斩草除根,死而复生,那你为什么不连他一起杀了?!他可是左相最大的余孽!哦,不对,你是要杀他,是你亲手将他打入死牢,让刑部的狗奴才将他折磨的没有人样!哥哥那般月华一样的人物,大刑都遭了一遍,指甲都挑干净了!还有什么是你干不出来的?!元址,你没有心!”
小顺子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林啸死死地掐着元址的脖子,吓得丢了魂,忙地连滚带爬跑过去,试图分幵二人。
林啸武人,在边疆带兵五年,小顺子哪里是他的对手,被林啸一脚踹飞了,“元址,今日我就弒君了,大不了和你同归于尽,也了了他的痛楚!”
“林啸!住手!”
林啸怔住了,这声音是哥哥?!
林啸讶异,忙得回头,果真看见了离兰从不远处奔来。
趁着这个空档,元址腾出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匕首,刺向林啸。
“小心!”离兰飞身上前挡在林啸身前。
那柄匕不偏不倚地狠狠地扎在了离兰的肩膀上。
元址看着眼前的离兰,大惊:“你疯了!南昭!”
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沾着血的刀刃混入了泥浆。
离兰闷哼一声,倒在林啸怀里。
月见和石头二人忙得冲上来扶起了二人。
离兰灰色的袍子上的鲜血一点点浸染,开出一点妖艳的花,脸色也渐渐失了血气,煞白的很。
林啸横抱起离兰,快步进了别院的门,丢下句:“快!去请德胜堂的郎中!”
月见从一旁牵过马车,朝着城内奔去。
小顺子被突如其来事故吓傻了,直愣愣地看着元址坐在地上,失神地盯着落在地上的匕首。
小顺子忙得跑去,扶住了元址,“陛下,先起来。已经去请郎中了,要不要奴才回宫去传许太医。”
元址紧紧地抓住了小顺子的衣袖,害怕地连问道:“他不是走了吗?刚才的话他听了多少?他为什么要替林啸挡刀?”
作者有话说谢谢各位小可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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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哥哥不在乎,我在乎
小顺子看着元址坐在地上失魂的样子,痛心疾首。哭得泪眼婆娑,抽抽搭搭:“奴才也不知道啊,方才明明看着公子走了的,这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陛下先起来吧,公子还在别院里,现下都不知道情况如何。”
元址眼眸里闪过了杀气,狠声,“还有,方才林啸所言是否属实?那年在牢里是谁对他动了刑?又是谁……是谁挑了他的指甲?!”
小顺子抽了抽鼻子,回道:“当年陛下为了保护公子昭,才没有过问牢里的事。但那个时候陛下暗中也派了林公公差人去照顾公子,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奴才不致,奴才回宫便去查清楚。”
元址撑着小顺子的手臂站起了身,咬牙,“查!你亲自去查!朕倒是要看看当年哪个狗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对他动了手。查到了直接带到朕面前来,朕要亲手活剐了那些个脏东西。”
“遵旨。”小顺子看了看别院,问道:“陛下,要进去看看吗?”
元址止步了,抬眼愣愣地看着别院红红的漆门,却一步都不敢往前。
这天下都是他的,四海之内没有他去不得的地方。可偏偏是这道漆门,隔起了千山万水,一步都不敢跨向前。
五年前,门里面的人被他逼得跳了崖;而如今,门里的人又被他亲手扎了一刀,扎在了那人心口上。
他原想着既然那人回来了,许多事情也总有查明白、解释清的一天,可现在为什么连从那道门走进去看那人一眼,都这么难呢?
元址低垂着头,身旁的小顺子扯了扯他的袖子,言道:“陛下,陛下,有人出来了。”
元址紧得抬头,看着从门里走出来的人,是离兰身边的侍从石头,也是五年前被他拔了舌头的竹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