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出府将来问起来总得有交代,万一你爹说去找找还给找回来了呢?总是斩草除根来的干净利落,到时候编个借口说病死了,尸首也埋了,这事不就过去了。”
锦翌珲点着头,道理他都懂,只是牵涉到自己的家,还是让人不由唏嘘。
“总之,现在人还好好的,这孩子之前在我院里住过一阵子,是个聪明伶俐的,他也不知道他娘的那些事,我看以后让他跟着我们过。”
“跟着我们?”锦翌珲听到这句不由皱眉。
这孩子说起来其实还算是他亲侄子,如今贤王府是肯定待不下去了,跟这他们也算是一条出路。
只是——
“等这次的事结束了,我也不想待在京城,正好也可以带着他一起远离这些是非之地。”
“嗯,我懂。”温知如不喜欢官场这些尔虞我诈,锦翌珲也一早有了想要陪他浪迹天涯的决定。
这孩子的身份,现在年纪小还能勉强瞒着,可将来长大了总免不了被人议论,到时候又是个麻烦。
又不是奔波逃命,游山玩水的事就算再带上个孩子,也应该没问题。
再说他和温知如的学识,也足够教导这个孩子将来成才。
两个人合计了一下,就这么为小孩做好了未来的打算,正好这时候下人也帮小孩洗了澡换了干爽衣服。
温知如和锦翌珲才又回到房间里。
厨房做了一晚热乎乎的热汤拉面,小孩正坐在桌前小口的吸溜。
府里没有孩子,所以给小孩找的衣服也都是他们夏天的短布衫,可穿到小孩子身上还是长了一截,那两个袖管,简直可以去唱戏了。
尤其是小孩甩着这袖管捧着面碗的滑稽样子,温知如看了差点笑出声。
还是锦翌珲体贴的上去给小孩挽了袖子,这宅子里没有丫鬟,他只能找小厮赶紧再去外面街上买两套孩子用的衣裳回来。
小孩专心吃着面条,看到温知如他们进来倒也没忘记乖巧的打招呼,“大少爷,世子哥哥,面条好香。”
“你既然叫他哥哥,以后也这么叫我便是了。”温知如回道。
“也别叫什么世子哥哥,你叫我珲哥哥罢。”如果说他真让小孩叫他大伯什么的,锦翌珲自己也有点接受不能。
“好。”小孩又吸溜了一口面汤,满脸幸福的应着。
“过阵子我和你珲哥哥就要离开京城了,你呢,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
“唉?”小孩看着温知如歪着头想了一会,“好啊,哥哥们要带上小宝一起吗?”
小孩还没有习惯贤王爷给他起的名字。
“嗯,当然带上小宝。”
“好啊好啊!我们什么时候走?”小孩总是对外面的世界有太多好奇。
“快了吧!不过这几天你要答应哥哥乖乖在这宅子里呆着,不能乱跑,更不能出去被人看见。”
小宝在这种事上还是机灵的,连连点头,“嗯嗯,我知道,我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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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就这样被温知如收留在了宅子里,每天除了吃喝,温知如总算还多了件事,就是拉着锦翌珲教小宝读书写字。
日子充实了很多。
期间温知如还抽空去秘密见了一次亲爹温彦丰。
据说首辅大人突然辞官后,钱氏先是在府里闹了好一阵子,又哭又喊,又去老夫人那里告状,又找自己儿子女儿诉苦。
可后来回了一趟娘家去找了自家哥哥倒苦水之后,不知怎么就不闹了。
后来还干脆借口娘家母亲身体不好,带着还没出嫁的小女儿一起住进了钱府,就再也没回去温府。
对于这个结果温知如心里多少有底,钱氏娘家那个哥哥前阵子到底为什么会升官,又是走了谁的门路大家都清楚,现在肯定是钱氏闹了过去,那边没办法就透露了点什么。
钱氏知道温府要完,肯定是不会愿意回来等受罪了。
温知如也询问了他爹,要不要学着贤王爷那样带着老夫人和家里没出嫁的姑娘们先出京避一避。
哪知道温彦丰说老太太肯定不会愿意。
温老夫人年纪大了,这些年虽然也是三病两灾的很少能出门,表面上也时常会因为些家长里短的破事闹闹脾气,可心里却和明镜似得。
到了这个关头,哪怕你什么都不说,老夫人也不可能察觉不到什么。
越是这种时候,老人家越有着一股子当家主母的气魄,说什么也都是要守在京城,守着自己的家宅,不可能轻易离开。
温知如也没再坚持什么,如今他们准备充分,外城有夏侯老将军,内城又有影公子和凤王爷接应,总不能连保护几个老弱妇孺都办不到。
…………
很快就到了太后千秋节这一天。
到底是太后的六十大寿,皇帝为表孝心很早就说了要大办。
于是宫内在前一晚几乎就彻夜未眠的在筹备着。
那些要进宫参加宴席的皇亲国戚也一早就洗漱完毕,盛装打扮只等着宫内传来消息接他们入宫拜见太后。
可这消息一等,就到了下午。
那些皇亲国戚都有些等不及了。
按照惯例,午时一过就应该大开宫门迎接这些亲王贵胄们入宫,可今天怎么不但没动静,连个传消息的小太监也没见着?
皇帝锦隽煜从这天天亮开始也感觉到了宫里的异常。
负责巡守他寝殿外的侍卫换了一批新人,除了一直伺候他左右的大内总管太监之外,平日里寻常伺候他起床更衣的小太监也不见了踪影。
“平常在这伺候的小福子今天怎么没见?”锦隽煜随口问了句。
“他病了,昨个儿下午起就发了热,这大喜的日子未免给陛下过了病气,就让他先歇着了。”
“那小喜子呢?”
“许是和小福子住一个屋也被传上了。”大内总管倒是对答如流。
皇帝叹了口气,果然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也被策反了,“平日里他们伺候朕也算尽心,别耽搁了病情,一会让太医院派个人去看看。”
“是。奴才一会就吩咐下去。”
锦隽煜依然不动声色,在太监的伺候下梳洗完毕,可当他正要踏出寝宫去早朝之时,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佯装出怒意,转头看着身边的大内总管太监李元忠。
李元忠到这会儿终于露出本性,阴笑着道:“陛下,您上朝前有位贵人想和您谈几句。”
“谁那么大胆——”皇帝训斥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瑞王带着两个随从大摇大摆从寝殿门口跨进来。
“皇弟,许久不见啊!”
瑞王这剧客道话,说的也不真切。
其实两个多月前,朝安郡主和锦翌轩大婚时候,他就来了京城也参加了婚宴,自然是见过小皇帝的。
之后直接借口太后寿宴就住进了宫里,平日里虽然不会刻意相见,可皇帝偶尔去太后宫里请安总也能见到一两回。
“皇兄,明明前日我们还一起用的午膳,怎么就是许久了?”
“是吗?那可能是我记性不大好。”瑞王直径越过皇帝身边,在他身后的罗汉床上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又摇了头放下被子,“你这里的奴才不行啊!怎么茶都是凉的?”
没等皇帝解释他在寝宫很少会有喝茶的机会,一般都是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之后回来就睡下,起床也要赶着上朝,没想到身边的李元忠先一步给瑞王道了歉。
“是奴才们的疏忽,不知道王爷您大架前来,奴才这就给您沏杯热茶去!”
这狗腿的态度和语气,可比在他身边当差都要好太多。
李元忠是从先帝那会儿就留下来的奴才,伺候过两任的帝王,在后宫和前朝都颇有名望。
现在的皇帝锦隽煜当初刚认识李元忠那会儿还只是个在后宫备受欺凌的小皇子,为了自己和母妃的生活能过得好一些,免不了还要去哀求李元忠在先帝面前说点好话。
以至于他现在当了皇帝,李元忠在他面前也总还有那么一股子傲气。
原以为他就是这么个脾气,再说他伺候的也算尽心,小皇帝就没多计较。
如今看到他在瑞王面前的这般做派……
锦隽煜忍不住眉头紧锁。
趁着李元忠出去倒茶的功夫,瑞王带来的人已经将寝殿的内外都给围得严严实实。
虽然说是一早就有了防备,可面对这情景,皇帝还是掩饰不住的紧张。
这表情成功让瑞王更增添了一份洋洋得意,坐在那儿就直接给皇帝摆起谱来:“皇弟啊,也别说我给你调|教下人,你啊就是对他们太宽容了,这奴才不打不骂根本就不会好好办事。”
“是,皇兄说的在理。”锦隽煜心不在焉的回着,“皇兄,这会儿就到了要上朝的时辰了,不知道皇兄这么早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嗯,对,光顾着和你说那些奴才,忘记正事了。”
“皇兄请说。”
“这不,今天是母后的六十大寿,我也准备了不少的贺礼。”
“是,母后的千秋节,自然是要好好操办的。皇兄这般慎重,母后知道了想来也会十分欣慰。”
“可我始终觉得,那些什么稀世珍宝,金银珠钗都太过于俗气,我想再准备些更特别的,能让她老人家真正高兴一会的寿礼。”
“既然是母后的千秋节,这天底下不论再珍贵的礼物,自然也是配得起的,皇兄是看上了什么?只有你提,朕也会竭尽所能帮皇兄。”
“哪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瑞王说到这,终于笑起来,“只是想要皇弟金銮殿上那个位置坐一坐,我想母后她老人家一定会高兴。”
到了这会儿,皇帝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皇兄,这玩笑可开不得。”
瑞王瞥了一眼守在门内外的那些个侍卫,“皇弟觉得,为兄像是大清早跑来和你开玩笑的?”
“皇兄,你这可是谋朝篡位的大罪。”
几十年的兄弟,虽然情谊也不深,可到底也是血脉相连。
尤其是小皇帝想起先帝临终前,千叮万嘱要他一点好好对待太后和瑞王,希望能用他的宽厚化解兄弟间的戾气……
心中越发感慨。
“待我得了这天下,什么谋朝篡位还不是我说了算。”瑞王说到这里,也没了耐心,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圣旨给小皇帝,“盖个印吧!”
他看了看皇帝一脸震惊的表情,又补充道,“其实你不愿意也行,等你死了要在这上面盖什么印也是我说了算,我还能在这和你说几句话,不过是好歹看在兄弟一场,你如果识相一点,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到时候说是恶疾暴毙,你还能葬入帝陵。
你若是非要垂死挣扎,到时死相难看不说,这尸体要葬去哪里,也就更不好说了。”
“你……”小皇帝气极,可到底还是要维持一个帝王的尊严,“你就没想过如果失败了,你的下场?”
“想!我当然想,这些年我做梦都在想。”提起这个话题,瑞王眼神也愈发狠厉,“我一直在想,当初那个老不死的是不是病得糊涂了,有我这个嫡子不要,非要立你这么一个身份低贱的野种当太子。
什么失败不失败?这天下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话说到这儿,瑞王已经拔剑就要朝着皇帝身上砍。
大家都是皇子,小时候也跟着同一个师傅学习的骑射和武功,锦隽煜这会儿虽然手上没拿着武器,可也机敏的躲过了攻击,顺便大喊道,“来人,护驾!!”
瑞王依然不紧不慢,冷笑一声,“护驾?!如今你还能叫得动谁?”说着他对着守在门口的侍卫道,“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然而下一刻,冲进寝殿内的侍卫不但没有对小皇帝动手,反而是直接擒住了瑞王,几把钢刀整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们……这是……”瑞王本想怒斥这些手下,可一抬眼才发现,这些人分明就不是他一早安插进宫的那些死侍。
再一看面前皇帝胸有成竹的模样,顿时明白了,“你早就知道了?”
皇帝没有回话,只是用眼神表示了默认。
“什么时候的事?”
经过上次山西府的意外,瑞王爷想过皇帝是不是早就起了疑心。
这也是逼着他不得不提前行动的理由之一,他以为只要自己动作够快,就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小皇帝到底心软,尤其是在太后千秋节这样的大日子,没理由还能防备的这么充分。
“皇上,皇城内外,还有太后寝宫那的瑞王人马都已经解决了。要怎么处置还请皇上您发落。”
此时,匆匆赶来的正是夏侯宸,他穿着一身护甲,大概是在上次偶然发现了瑞王的阴谋之后就被秘密升职成了禁军统领。
瑞王这时也认出了夏侯宸,对眼下的情形也更明白了些,“果然,夏侯将军那日带兵驻扎在京城外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皇帝不置可否,并不回答瑞王的问题,只是说道:“如今证据确凿,皇兄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成王败寇,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若是个男人就给我一刀痛快的。”
他苦心谋划多年,就为了今日的孤注一掷。
如今功亏一篑,就算苟且活下去,也是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干脆。
“你死不了!”温彦丰此时姗姗来迟,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温知如和锦翌珲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