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牢头儿江三儿,跟佘老大是拜把子的兄弟,长相上还挺有些像,同样是人高马大,肌肉虬结。
第三排的都是重刑犯,没有一个好相与的,杀威棒足足四十下!
四牢头儿闻四嘉,这是四个牢头儿里,唯一一个名字听起来还不错的家伙,这人是个秀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分配来了死牢当牢头,死牢里的杀威棒,规定是一百下。
这刑部大牢的杀威棒,跟地方上的不一样,那棒子是一头红,一头黑,乃是标准的水火杖,打起来,棒棒到肉,身子骨不好的,能把人直接打死。
牢房里本来要有医生跟简单的药房的,可是……没人爱来这里,来了这里岂不是要给犯人看病?
而且这里是牢房,说出去,好说不好听,别人问你在哪儿坐诊看病啊?你回答:在刑部大牢?
“这么说,医药房那边空着了?”丁田倒是有些意动,他想将金不换安排在这里。
第一是有个办公的地方,第二是在一起工作方便,第三则是有个收入。
京城居,大不易。
这里的大米都比他们北风府那边贵两倍!
不知道为什么,丁田这么一说,四个牢头儿和两个管事的都有些……神色不对头。
丁田一想就明白了:没有大夫也没有药材,但是上头给的给养里,肯定是有药材和大夫的工钱的,那么问题来了,没大夫又没有药材,那大夫的工钱跟调拨过来的药材呢?
第三百零二章 “火”在哪儿呢?
不是被四个人分了,就是他的前任私吞了!
再说丁田的前任……他被抓了!
原因就是:贪污受贿。
嗯,很强大的理由,一个正六品官职的家伙,在京城,有个四进带四个跨院的大宅子,还有一个两进带一个跨院的小宅子,另外,有两个铺子,一个酒楼,一个当铺!
而这个当铺,是他销赃和受贿的专业场所。
一座金佛,只当二十两银子,还是死当!!
这的是多大的脑袋?多低的智商啊?
一尊羊脂白玉的观音像,当了十两银子……,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而且在京城这个地界上,没有点靠山,想做当铺这么利润丰厚的买卖,是不成的。
京中看的不是谁钱多,而是谁的靠山硬。
在京中这地方,一块牌匾砸下来,受伤十个人,八个人得是当官的,另外俩人估计不是官员亲眷,就是某个高官受宠小妾的亲眷。
贵人遍地走,官员多如狗。
看到丁田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四个牢头儿想了想,由最会说话的程二双开了口:“丁大
人,如果您有合适的人选……可以重新组建起来,说实话,我们也想牢房里有个大夫,起码那样的话,犯人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不用跑出去请大夫,再说这牢房里请一次大夫,花费可不小,而且有的时候,有钱也没用,人大夫不爱来……。”
他说的倒是实情,哪个大夫乐意来这地方出诊啊?
“对,对!”其他三个牢头儿只管点头应承。
“哦,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只是不知道,这大夫是个什么待遇?”丁田心里已经想好了,请金不换来当大夫。
“这牢房里的大夫,是八品的医官,挂靠在太医院,每季度可以去太医局的药房领药材若干,每个月有十两银子、两石大米的俸禄。”闻四嘉和声细气的道:“另外,每年还有两套衣装,四双鞋子的补给,逢年过节的话,也跟牢里的狱卒分发的东西一样的待遇。”
其实,这要是在地方上,绝对是个肥差。
可是在京中,也就勉强糊口,如果要养家的话……可能还差点。
“哦,那有点少……。”丁田觉得,金不换的工资,他给开的少了点。
可是听在其他人的耳中,意思就不一样了。
闻四嘉又开口道:“除此之外,大夫给狱中人看病抓药,也有钱可拿,毕竟看病可以免费,可药材就……就得收点钱了,那也不是白来的么。”
丁田一愣,随后想了想:“几位,我也不跟你们绕弯子,我能从地方调入……京中,是因为我在地方上管理监牢很有一套,我想,调任我进京,也是想让我继续将我那一套推广出来,所以,我决定,给监牢改革一下!”
“改革?”头头脑脑的几乎都皱起了眉头。
他们并不喜欢新来的大人大刀阔斧的改革。
这刑部的大牢,在前朝迁都的时候就存在了,已经三四百年,一直都是这样管理的,如果要动弹的话,不说伤筋动骨,也肯定牵扯甚多。
只是看到丁大人一脸的决心样子,众人又是第一次跟他见面,这反对的话,不好开口说啊
丁田见他们沉默以对,知道他们的想法,以前他去北风府的时候,老郑叔,不也是这样么
?
现在还不是转变的最快,他走的时候,郑当都说亲了。
说了一个举人家的闺女,给的聘礼丰厚,那闺女据说屁股大,好生养……反正他对老郑婶子的审美眼光,不看好。
而闻四嘉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下,丁田却是一挥手:“先看看卷宗,明天我再遛一遛牢房。
”
他刚来,认识人就认识了半天,中午了,本来想请他们去吃个饭的,但是现在看他们一脸“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这饭也不请了。
丁田不吃午饭,只看一些卷宗分类,这帮人也不敢去吃饭,饿了一顿。
下午卷宗终于分了个干净,原来是一大堆放在一起,丁田来了之后,硬是让他们根据地域分了十五份。
他是根据南七北七一十四省划分的。
这南七北七十四省是:
“北六”北直隶(今河北、天津,省会保定);山西;山东;河南(省会:开封);陕西(包含今甘肃省黄河以东部分和宁夏回族自治区);甘肃(省会甘州即今甘肃张掖);东北(包括吉林、辽宁、黑龙江、长白山地区以及大兴安岭);
“南七”云南四川(包括今贵州省大部)湖广(今天湖北、湖南、广东、广西和海南)江西福建浙江南直隶(今江苏、安徽两省)。
还有一份是涉外的,包括一些使节团、来朝贡的小国带来的人,因为来朝贡的肯定都是使节,有三五个人的也有一整个使节团有三五十人的,但是因为跟着使节团走安全啊!
就有些小国的大商队,带着货物跟使节团的人一起出发,来到京城。
大青朝并不闭关锁国,他们鼓励贸易,且没有海禁,海上和陆地上的贸易都很发达,但是随着贸易的发达,也有些外国友人在本国犯法的,例如在外国,可能见面是有贴面礼,但是在这里,你一男的敢伸脸出去贴女眷的脸,估计只有两个下场,一个是被揍的很惨,另一个则是被揍的更惨!
在国外可能是有吻手礼,在这里你敢用你的猪哥嘴亲女眷的手背你试试!
打的你变成猪八戒,连你亲娘都认不出你!
所以习俗不同,这人跟人之间的沟通上又有障碍,就有些事情,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涉及到一些外族和友邦、属国等等,所以丁田将所有外籍人士的卷宗,单独归类。
大概分完了,天也擦黑了。
丁田只好下差回家,今日的见面,才算是结束。
牢房里的这些人,对新来的大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下差之后,丁田直接回家,他都饿了,就连跟来的马小风,也饿的很,在车上俩人就分食了一盒长白糖糕。
回到家里,丁田就嚷嚷开了:“饿死了,快点吃饭吧!”
“早就备好了,洗洗手就吃。”马六家的已经摆碗筷了:“中午在那里没吃点什么东西吗
?,,
田少很少一进门就嚷嚷饿的,倒是她家的大小子,能吃的很。
“可别提了,娘,他们根本就没准备饭!”马小风一边给丁田端水洗手,一边大声的跟他娘告状:“连点心都没给端来一盘。”
其实,倒不是那些人怠慢,而是丁田说改革的事情,将他们说懵了,没反应过来,后来再想奉茶端点心……丁田又去了卷宗房,那里都是卷宗,最忌讳的就是水火了,且上头有规定,不准在卷宗房那里见火见水。
而丁田呢,钻进去就光顾着收拾卷宗了。
愣是没来得及喝茶……可能他也不渴,后来渴了……见没有茶碗,也没喊人说要茶水。
等收拾妥当了,天都擦黑了,赶紧下差回家吃饭吧。
“这什么人呐?”马六家的心疼了,少爷跟儿子,遭罪了。
决定明天带个食盒去上差,没地方吃饭,总有地方有炉子吧?带个可以加热的食盒去,大不了,自己热了东西吃。
晚饭是丁田最喜欢的红烧羊排,两合面的馒头,辣白菜。
全家人坐在一起,吃的热热闹闹,他们倒是热闹了,在一个中档酒楼的包厢里,丁田的下属,几个头头脑脑的聚在一起,正愁眉苦脸呢。
“读过书的,你是我们这些人里最聪明的,你说说看,咋整?”身为所有人的老大哥,大牢头儿佘老大,眼巴巴的看着闻四嘉。
其实别看程二双一脸的精明样儿,实际上,在座的所有人里,公认的最聪明的人就是闻四
“我能有什么办法?”闻四嘉撇嘴:“我又不是丁田大人。”
他是连名带姓的喊,但是后头又不得不缀上“大人”二字。
程二双一听他这话,就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让你出个主意,你还拿乔了是吧?
俩人都是走的精明路线,只不过程二双没有闻四嘉那么高的出身,可同时俩人也是看不惯
对方。
闻四嘉是觉得自己是有志难伸,有才无用,明珠蒙尘。
程二双则是觉得闻四嘉假清高,是个伪君子,真小人。
“行了行了!”江三儿一拍桌子:“你们俩能不能暂时消停一下?这关键时刻,怎么还斗气起来没完了?”
“大家都消消气,消消气啊!”负责管理伙房的海胖子,海宁,是个老好人,同时也是所有人里资历最老的一位,只可惜,他是管伙房的,为人白白胖胖,面团团的样子,实际上,是个厉害角色,只凭他啥靠山都没有,却能在刑部大牢的伙房那里当个管事的,且屹立不倒许多年,就能猜到这人也不一般。
要真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绵软好欺负,他这个肥差早就是别人的了。
厨房里的两个厨娘,一个是他媳妇儿,一个是他儿媳妇。
且伙房有采买食材的权利,光这一点,就够他搂的了。
“给海胖子一个面子!”众人火气都很大,但是被海胖子这么一劝,倒是都给他面子的消
停了。
库房的管事低头,干了一杯酒。
他这个举动,算是个信号,不少人都干了一杯酒,代表着这一篇儿就揭过去了。
库房的管事叫铁青年,是个中年男人,长着一张尖酸刻薄的脸,板着不会笑,好像别人都欠了他八吊钱似的,是牢房里有名的铁公鸡,棺材脸。
在座最没有存在感,不过他能掐住库房的钥匙,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六个人坐一桌,还有另一桌十二个人,是他们的下属之一,都是跟过来商量事情的,实际上,那十二个人只是听,没有发言的权利。
海胖子圆滑,和气;铁青年冷漠,不通人情,谁的面子都不给。
俩人一软一硬,倒是难得的成为了朋友。
他们俩职务不同,对四个牢头儿也交好。
“闻四嘉,不就是你升职没升上去么?”程二双气顺了之后,开口了,但是话却不好听:“丁田大人那是上头下的调令,正六品的官职,你我这样的,也才正八品而已,还有爵位在身,出身是低,可人家现在品级比你我都高,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你去跟尚书大人说,任命你当司狱啊?”
“我当不上司狱,你也别肖想!”闻四嘉也不是吃素的:“程二双,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丁田大人这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这头一把,就该烧死你!”
第三百零三章 牢医金不换
“都吵吵什么?”佘老大火了:“新来的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不假,但是他也是个没有根基
的人,我都打听过了,从东北来的,跟宁王殿下关系匪浅,且上头有人看重他,老四,不是我说你,这口气,你咽下去也罢,不咽下去也罢,你都不能将他怎么样,你的靠山只不过是一个侍郎而已,人家那是王爷!何况我听宫里的人讲,这位在皇上面前都挂了号,御案上备了名字的,你怎么争?”
闻四嘉闻言有些不服气:“我也不去争,这个位置哪儿那么好坐?他一个没有根基的人,就敢大言不惭的改革?改,怎么改?几百年都这样过来了,他上嘴唇耷拉下嘴唇,说改就改了?,,
上头当官的跟流水一样的换,但是底下办事的人,却稳如磐石,因为很多时候,这些吏员们才是真正做事的人,上头的人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行了,而他们才是具体的施行者。
改革?
底下的人可不一定接受。
所谓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可不只是说现代,还有古代也是如此。
就是不知道,这“火”,要在哪儿烧起来,只要知道了由头,那还不好对付?
刑部大牢这个肥差,不是没有人惦记过,但是谁成功了?
要么被他们拉拢腐蚀,就像是前一任司狱官,那叫一个贪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