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咸鱼[古代架空]——BY:比卡比

作者:比卡比  录入:11-05

  圣上年纪渐长,秋狝那场风寒过后龙体大不如前,为了朝纲稳定,不得不让太子辅国。萧琤又从南安侯手中接手了户部,可谓是如日中天,风头正劲。
  南安侯如今只剩下一个女儿,实在忍不住,开口询问侧妃娘娘近况。萧琤只轻描淡写道:“陆氏身体抱恙,不便离宫。孤会代她替表弟上三炷香。”
  林清羽朝萧琤身后看去。储君离宫在外,除了车夫随从,竟只带了两个侍卫。以萧琤的多疑,断然不会对自己的安危如此疏忽,想必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藏了不少他的影卫。
  南安侯请萧琤入府。萧琤从林清羽面前路过时,嘴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林清羽率先移开了目光。他倒不怕和萧琤对视,只是他现在若被萧琤油到,没有人能拯救他的眼睛。
  一行人到了灵堂。林清羽身为陆晚丞的遗孀,由他点燃六柱香,交予萧琤。
  萧琤接过香,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小清羽,你瘦了。”
  林清羽神色木然,好似没有听见。
  萧琤看着陆晚丞的灵位,慢条斯理地扯出笑:“孤还记得表弟曾言,只要他没说结束,什么都不会结束。可如今呢?他躺在棺中,魂归西天。站在小清羽面前的人,是孤——这难得还不算结束?”
  林清羽心中一动。
  是的,只要那个人没说结束,什么都不会结束。
  他强打起精神,道:“殿下可听闻过关于我的流言。”
  “流言?”
  “自我嫁与陆晚丞,南安侯府祸事连连,可见男妻一事,天理不容。”
  “小清羽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萧琤邪气一笑,“孤怎么可能会娶一个男妻。孤要的,不过是你这张脸罢了。”
  林清羽眼睫一抬:“殿下……想怎么要?”
  “不急。”萧琤对着陆晚丞的灵位微微鞠了三躬。看似在虔诚上香,嘴上却说着侮辱死者遗孀的话语,“耐心狩猎,才能吃到最美味的猎物。”
  林清羽眼睫又垂了回去,手伸进衣袖中,像是要抽出什么东西。萧琤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何事,一个身影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挡在了他跟前。
  林清羽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被击退数步,堪堪稳住身体。接着,一把长剑架在了他颈间。
  一个守灵的侍女尖叫了起来,很快被捂住了嘴。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之人怔忪不已,只见灵堂之中多了一个黑衣的劲装青年,手执一把长剑,一身凛然的杀意,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清羽。
  和林清羽相比,青年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段都极为普通,放入人群便会淹没。但此刻,只要他轻一挥手,就能让林清羽血溅当场。
  林清羽低声道:“沈淮识?”
  青年眼中闪过惊讶。
  “怎么了。”萧琤不悦道,“你突然跑出来做什么。”
  青年言简意赅:“林少君的衣袖中藏有一锐利之物。”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行刺储君,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哦?”萧琤危险地眯起眼睛,“林少君想在你夫君灵前,做什么傻事?”
  林清羽平静道:“暗卫大人误会了。”他拿出藏在衣袖里的东西,竟只是一支女子用的步摇。“这是小侯爷的遗物。小侯爷走后,我一直将其随身携带,养成了时不时放在手里把玩的习惯,不料会发生这等误会,望殿下恕罪。”
  萧琤审视着林清羽,其余人等均是大气不敢出,直到他说:“滚回来。”
  青年立刻收起剑,垂眸道:“属下该死。”
  这场小风波过后,萧琤果然未再久留。林清羽将步摇放入陪葬品中,让它陪着陆晚丞长眠,免得陆晚丞在另一个世界无物可转。
  停灵过后,便是下葬。陆家的祖坟在临安,陆白朔特意从老家赶往京城,为的就是送陆晚丞落叶归根。林清羽作为未亡人,理应和陆白朔同行,送陆晚丞最后一程。
  年关将至,林清羽打算过完年再动身南下。除夕那日,南安侯府不贴春联,不放鞭炮,不得走亲访友。林清羽虽然惦记着父母幼弟,但为了不让他们遭受过多非议,还是留在了侯府过年。
  他给蓝风阁的下人放了假,和欢瞳二人简简单单地过了个年。欢瞳煮了一锅饺子,主仆二人正吃着,迎来了一位客人。
  胡吉只身一人在京城,阖家团圆之际难免倍感寂寥。他先是去了林府,林母留他吃了顿饭,说他若无事,可以去南安侯府看看。于是胡吉便来了,还带了几样林母亲手做的糕点。
  林清羽向他道了谢,问:“母亲可还好?”
  胡吉道:“师娘一切都好,就是比较担心少君,也担心远在雍凉的院判大人。”
  林清羽眉间蹙起。距上次雍凉的消息传回京中已经过去了许久,迟迟未有新的消息传来。西北战事不断,顾大将军生死未卜,他父亲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胡吉听说林清羽要南下,担忧道:“南方时疫正盛,少君千万小心。”
  林清羽颔首道:“会的。”
  胡吉稍稍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林清羽送他出府,抬头看见万家灯火,星河一道。
  故岁今宵尽,新年明日来。
  那夜过后,江姓少年的魂魄再未入梦。


第41章
  大年初三,林清羽带着欢瞳和几个护卫,同陆白朔乘船南下。从京城走水路到临安,一来一回,最快也需要一个月之久。他大概只能在路上过那上元佳节了。
  纵使此行是送葬,林清羽也未委屈自己。他租了两艘两层的大船,其中一艘专门用来停放陆晚丞的棺椁。
  此刻正值过年走亲访友之际,京城渡口船只往来,人声嘈杂,林清羽扶着欢瞳上了船。欢瞳远眺江天相接之处,感慨道:“几年前少爷离京游学,也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水路,我最怕坐船了。”
  将渡口还是这个渡口,人也还是这个人,变的只是心境罢了。林清羽这才想起欢瞳会晕船:“不若你还是回林府罢。”
  “那怎么行。”欢瞳笃定道,“少爷去哪,我就跟去哪。”
  伙计抬着棺椁上了船,陆晚丞生前能坐不站,能躺不坐,一年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出趟远门舟车劳顿,说是要他的命也不为过。陆晚丞曾言疯了才会出来找罪受,没想到最后死了还要跟着他一路颠簸。
  一切准备齐全后,船夫拔锚开船,船只离岸,人声渐息,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
  刚退了潮,江面平静无风,雾淡水云阔,朝阳铺水,亦能半江瑟瑟半江红。
  “江景是不是还不错?”林清羽将陆晚丞的灵位擦净摆好,“你若能回来,以后还是别太懒,常出去走走罢。”
  林清羽还想再说些什么,看到牌位上“陆晚丞之墓”几字,总觉得有些违和。自从在梦中见到了那位穿着奇特的少年,他再对着陆晚丞的棺木,就会有这种违和感。
  陆晚丞已然身死,那个人却未必。
  乘船一路南下,周围之景变换不断,由北方的平原变成了南方的山峦,几日后,在浔阳渡口短暂停泊。
  洪州时疫肆虐,他们的船届时将不在洪州停留,故而要在离洪州一日水程的浔阳补充物资。
  陆白朔问林清羽要不要上岸走走:“听闻浔阳的茶饼乃是一绝,林少君想不想尝尝?”
  林清羽没太大兴趣,道:“不必,我在船上等你们。”
  “那我买些给你带回来。”陆白朔道,“就当是那道‘浑羊殁忽’的回礼……”当日他进京省亲,林清羽和陆晚丞便请他吃了这道菜,“嘶,瞧我这张嘴。”
  陆白朔自觉失言,他不该在林清羽面前说这些。故人已去,追忆往昔只会徒增感伤,尤其还是在死者的发妻面前。
  好在林清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那就劳烦六少爷多买一份,也让晚丞尝尝。”
  欢瞳晕船晕得厉害,想跟着下去缓上一缓。林清羽道:“正好,你进城找家凶肆,让店家临时做块牌位,无须太精致,能用即可。”
  欢瞳以为少爷要给小侯爷多设一处灵位,问:“牌位上也是刻那几个字吗?”
  “不是,就刻……”林清羽沉吟,沉吟,再沉吟,“刻‘江大壮之墓’五字。”
  欢瞳困惑不解:“江大壮是谁?”
  林清羽淡道:“一个畜生。”
  陆家的船在浔阳停了半日,途径洪州,继续往南。眼看再有几日就到临安,陆白朔和欢瞳却相继犯了急病。
  两人的病症一模一样,先是高热不退,呕吐腹痛,没过多久身上就开始发水疱。有个船夫正是从洪州逃难来的,一看便知两人是染上了时疫。
  “浔阳离洪州不过一两日的路程,城里多的是洪州逃难去的老百姓。虽说进城时官府都是一个个查了的,也免不了有人染了病还混进去,这两位爷怕就是在浔阳染的病。”船夫以手捂鼻,离两人远远的,“官人别嫌我说话难听,得了这种病,只能听天由命。命硬的自己就能好,命不好的,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船舱内,陆白朔和欢瞳烧得迷迷糊糊,发病不过一日,就到了意识不清的地步,水疱也从身上蔓延至脖颈。
  林清羽要为二人诊脉,被船夫拦下:“官人使不得啊,这病会过人的!”
  林清羽打开陆晚丞送他的医箱,道:“你们离远点便是。”
  胡吉一早提醒过林清羽,林清羽早对时疫有所准备,但他没想到时疫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急。他以棉纱覆口鼻,并让船上其余人等照做。到了下一个渡口,他又让其他人下船替他采买药材,自己则留在船上照顾病患。
  欢瞳刚吐完一轮,难得清醒了些,见林清羽要给自己施针,忙道:“少爷你别过来!”
  林清羽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问:“你信我么。”
  欢瞳红着眼睛点头:“少爷是这世上最好的大夫。”
  “除了父亲和老师。”林清羽道,“我会对你试着用些药。别怕,都是些温和的良药,即便无效,也不会伤了你的身子。”
  “少爷随便用,我相信少爷……”
  林清羽给两人身上敷了药粉,亲自给他们配药捣药煎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时根据两人的情况增加删减用药。
  去年时疫骤起时,他曾和恩师通过书信。恩师在信中说了不少对时疫的看法,他从中获得了一些启发,用起药来还算得心应手。
  在他精心照料下,不出几日,欢瞳和陆白朔就退了热,身上的水疱破了之后相继结痂,也没有继续起的迹象。两人又卧床休息了两日,便像没事人一样了,就是身上留了不少疤,万幸的是没伤到脸。
  陆白朔感恩戴德,直呼林清羽是他的再生父母。林清羽道:“父母就免了。可以的话,六少爷找人替我送封信回京,交予胡吉胡太医。”
  他把自己给两人用的方子悉数写进了信中,但愿能帮上太医署的忙。
  这么一耽搁,今年的元宵佳节他们只能在船上凑活过了。船夫把船停在城门渡口,林清羽登上二层。春江潮水,隐约可见城中火树银花,璀璨夺目,让他想起了那个人看他时笑起来的眼神。
  “少爷,你快看!”
  林清羽顺着欢瞳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盏盏莲花灯从城中顺流而下,浮在江面,宛若点点繁星。林清羽看了会儿,道:“我们还有酒么。”
  另一头,陆白朔小憩醒来,不见林家主仆,便到甲板上来寻人。只见如霜的月色中,一白衣男子迎风而坐,用丝绦系着的长发如墨般飘扬,衣决似雪,仰脖饮酒时的容颜更胜月色三分。
  一时间,陆白朔还以为瞧见了一个仙人,直到船夫看到他发呆,出声唤了声“大官人”,这才回过神来。
  “林大夫。”
  林清羽拿着酒壶的手一顿,蓦然起身回首,在看到陆白朔的一瞬间,眼里的光迅速黯淡了下去。
  陆白朔有些不知所措:“林大夫?”
  自从领略了林清羽的医术,陆白朔就觉得“大夫”这个称呼比什么“少君”更适合他。当日林清羽嫁进侯府冲喜,属实是浪费英才。
  林清羽收敛心神,淡道:“无事。”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他和那人的百日之约,已经过去三分之一了。
  到了临安,下葬的诸多事宜都有陆白朔打理,不用林清羽操心。在老家的陆氏旁支,得知本家那位男妻来了,都想来看个热闹究竟。可惜林清羽没有给他们机会,他连陆家的祖宅都未进,在外面住着客栈,直到陆晚丞下葬那日才露面。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晚丞葬在陆家祖坟。那些旁支哭得天昏地暗,有些人甚至连陆晚丞的面都未见过。他这么镇定,引得不少人在后头议论,仿佛他不表现得伤心一点,就坐实了他克夫的流言。
  可是,下葬的是陆晚丞,关姓江的什么事。姓江的不过是借用了这具身体一年,他亲自操劳后事这么久,也算是替姓江的还了这笔债。
  二月春分时,林清羽终于回到了京城。陆晚丞的丧事至此告一段落。他也该回南安侯府准备分家之事了。
  林清羽前脚刚到南安侯府,胡吉后脚便寻了过来,兴冲冲地告诉了他两个好消息。
  其一,他的时疫方子确有奇效,经过太医署稍作改良后,下发至大瑜十九州,时疫逐渐被朝廷控制,已有偃旗息鼓之势。
  其二,西北边陲,顾扶洲顾大将军本来都要咽气了,不知怎的忽然又活了过来,硬生生地多扛了两日。在这两日,林院判终于寻到了能解这西夏奇毒的法子。如今顾扶洲余毒已清,只须静养便可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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