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虎子上去一顿策反,将那猛虎岭的土匪一个个的又鼓捣着重新出了山。这条路以后自然也就再不太平了。平头百姓可怎么办?
虎子摇摇头,“阿娘,不是这样的。”
“怎么不是?”
“有猛虎寨的土匪在,宋老二才算是兵。若没有他们在,宋老二自然就是匪。太平不了。”虎子冲她点点头,“你好好琢磨琢磨。”
王厨娘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没想通这其中的关联。一生气冲着虎子就是顺手一拍,气呼呼地说:“不懂。”
虎子叹气,“你不懂不要紧。少爷懂就行了。”
因为有猛虎寨在,宋老二那镖局才是正当行业。若是没有了猛虎寨的土匪在,宋家镖局难不成还能跟着一起收山?他们手底下养的那些人难道不用吃喝?真当他们修佛了。
到时候他们一家独大,这过路费收多少,不过是他们上下嘴唇子一碰的事。怎么可能太平?不仅不可能太平,只怕就连整个绍镇最后也得听他们呼来喝去的安排。夏南星心思玲珑怎么可能不懂其中的厉害?
“少爷当然什么都懂。”王厨娘对夏南星向来是迷之崇敬,只有维护从来没有反对,“他懂了还生气,那就说明你做得不对。”
虎子垂下眼,声音沉了下去,“少爷虽然懂但还是生气,是因为他不想我去做这件事。”
重新将那猛爷鼓捣着出山,和宋家镖局对着干。一手破坏了宋老二的完美棋局。这是多大的仇?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夏南星怎么肯让虎子亲身涉险?
可惜虎子天生便是个性野的人。夏南星可以耐得住性子,慢慢等机会。他却不想将这事交到老天爷手上。若是猛爷真被宋老二吃了,夏家出绍镇除了一条水路就只能全都得看宋家的眼神办事。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形,光想虎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从小到大,他便是这样的性子。绝不肯坐以待毙,处处看别人眼色受腌臜气。
王厨娘听了半天,勉强明白了一些。想了想突然伸手对着虎子又是一顿猛锤。
“那也是你不对。”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王厨娘生气道:“你不听少爷的话,擅自作主就是不对。少爷难道不比你聪明?凡事偏要你强出头?”
虎子没吱声。心里却清楚,这事夏南星只怕还真没什么别的办法。除非夏家从今天起就开始训练起一支兵强马壮的护卫,否则他们到哪里找人去和宋家镖局抗衡?就算养了护卫,真跟宋老二拼杀那也是夏家的损失。猛爷重新出山便是制衡宋老二最好的办法。于夏家百利而无一害。
夏南星生气也是气他以身犯险。若是换了个人将这事办成了,他心里不知道该有多开心呢?说到底少爷还是气他胆子太大,不惜性命罢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少爷生气是心疼我。”
33 杜家来人了
王厨娘狠狠瞪了他一眼,“心疼你个屁。你少往脸上贴金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少爷消气。要是他真的不要你,我看你怎么办?”
虎子偏过头,把脸贴在桌面上。心里也明白,一时半会儿的夏南星只怕真没那么容易消气。他本来是想进他院子软磨硬泡。现在他连夏南星的院子也进不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王厨娘问完见虎子霜打了似的,一副厌厌的样子。气又不打一处来。
“你做错了事不想着怎么讨好少爷,在这里装什么可怜?还不赶紧去认错?”
虎子叹气,“少爷不让我进院子。”
“那你去他院门口等着呀!你不去蹲着难不成还等着少爷主动找你?我看你平时鬼主意多得很,怎么现在全都歇菜了?”
虎子摇摇头,“我对着他,哪里想得出什么鬼主意?少爷一皱眉头,我就慌神了。”
王厨娘虽然听这话味道有些不太对。也没太过细想。瞪着他说:“还好少爷治得住你。否则你这猴子真是要翻天的。”
虎子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倒还是王厨娘说的在夏南星院门口守着勉强有用。
“算了,我去少爷院门口守着了。”
王厨娘挥挥手,嫌弃得不行,“赶紧的。”
虎子去夏南星的丁香院守着,一守好几天。夏南星对他视而不见,铁了心不搭理他。
阿贵每次看见虎子坐在院门口时,脸上总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同情混合着得意的神情。进院子时脚步都忍不住会迈得格外用力。
不仅如此,夏南星就算出了丁香院,也连正眼也不看虎子。压根不许他靠近自己三米之内,一张俊脸上如同挂了霜。
夏南星心情不好,整个夏家也都笼罩着一层阴霾。王表姐心里害怕,生怕夏南星不高兴是不是因为担心杜家会过来寻她麻烦。带着两个孩子连院门也不敢出,行事说话处处谨小慎微。
夏老爷见了少不得又找了夏南星,问他怎么回事。尤其是虎子本来如影随行跟着他,现在居然换了阿贵?
“虎子最近怎么不跟着你了?”
夏南星冷笑,一想到虎子向天借胆干的那些事。心里还是忍不住生气。夏老爷早就说过虎子性子野,夏南星也说过会亲自磨磨他的性子。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平时对着他百依百顺的人,一旦放他出去,居然都敢背着他跟土匪结拜了。
夏南星将虎子去了猛虎岭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我看他也不用呆在夏家了,去山上当土匪正好。”
夏老爷听得瞠目结舌,“他……他胆子也太大了!我说你怎么不搭理他?他怎么这几天天天呆在你院子门口,蹲得那块地都快被他磨平了吧?”
夏南星一想到虎子每天一大早就蹲在他院门口,也不敢进丁香院,只眼巴巴地看着人来人往,样子别提多可怜了。心里又气又恨。
“别管他,那是在使苦肉计,卖可怜呢!”
夏老爷直摇头,嘴里一个劲的感叹,“胆大包天!”他转念一想,犹豫着问:“其实那宋家镖局……”
他只开了个口,夏南星就抬眼看着他。父子两人相视一看,都明白了这里面未尽的意思。宋家镖局那就是个拦路虎。夏家一年到头,不知道要被他们以护送之名揩去多少油水。
“那个猛虎寨的猛爷我倒是也听过他的名号,好像确实是个讲义气的奇人。他怎么看上虎子了,两人还能结成兄弟?这么说起来虎子还真有点……”本事。
夏老爷那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夏南星已经气得声音都高了,“爹,你可千万别赞他。否则他更要架梯子上天了!”
夏老爷还没见夏南星发这么大脾气,被他吓了一跳,急忙否认,“我没赞他。”
夏南星说完惊觉自己失态,放软声音道:“爹,我不是冲你。是他胆子实在太大,我这回不磨好他的性子,以后他能翻天。”
夏老爷大笑着摇头,“我早就说过他性子太过蛮倔。本来想磨他几年再放进你院子。是你自己要亲自磨他性子,现在吃到苦头了?”
夏南星心里发了狠,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吃苦头?这回我治不住他,他还不得骑到我头上?”
夏老爷伸手拍拍他,劝他莫要太过焦虑,气大伤身。
“青玉,那野小子本来就是头猛虎,你训得他听话还好。想把他训成温顺的猫儿,只怕很难。”
夏南星转着手上祖传的翡翠戒指,淡淡一笑,“我没想把他训成猫儿。只是我得改了他不要命的性子才行。”
夏老爷哈哈大笑。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夏管事小跑着过来,神情慌慌张张的。
“老爷,少爷。杜家带着一群人在门口闹呢。让你们赶紧把表小姐一家交出来。让他们带回去沉塘。”
夏老爷一听这话脸色也变了,气得直拍桌子。
“杜家怎么来了?他们还要让翠珍沉塘?好大的胆子!这都民国了,他们眼里还有法律吗?”
夏南星抬眼看着门口的方向,“只是杜家来人了?”
夏管事被他问得愣了一下,“还有谁要来?”
夏南星低头稍微沉思了一会儿,“按理说,也该到了。”
门口是杜家一群凶神恶煞的恶人,一个个要过来拿了王翠珍回去沉塘。夏管事活了一把年纪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他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夏南星还不紧不慢地在这里打哑迷。
“谁要到了?”夏老爷也好奇,“青玉知道杜家会来人?”
夏南星没直接答他,反而问夏管事,“杜家来人谁在门口守着呢?”
夏管事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说:“虎子在门口守着。他让我过来找老爷和少爷报信。”
夏老爷连连点头,感叹虎子忠心。夏南星却气得眉头紧锁。这混账真是死性不改。一遇到事情不知道顾惜自己的性命,只知道往前冲。
“夏家没人了?哪儿哪儿都显他了?”
夏老爷劝他,“话不是这么说。这种时候旁人只怕也镇不住杜家那些歪风邪气。虎子虽然年轻,却有虎胆。只怕这种时候也只有靠他了。”
夏南星冷冷一笑,“爹,都叫你别赞他了。他真当自己一个人能上天入地。我今天偏要让他知道,什么叫自以为是。”
34 能有多大事
虎子坐在门口,身前横了根碗口粗的榉木在中间拦着,一个人守着大门。目光冷冷地从杜家那群人脸上一一扫过。这几天夏南星不搭理他,把他磨得心肝脾肺都焦火虚烧,嘴巴里起了一圈燎泡。他心里正积着一肚子火,还遇上杜家不怕死的跑来喊打喊杀的,真正是撞到他枪口上了。
领头的男人,论起辈份是王翠珍夫家的表叔,杜文轩。他见虎子年纪不大,长相虽然周正,衣着却并不华丽。知道他身份并不算高。眼神之中尽是轻蔑,“叫夏玉竹和夏南星出来说话。兹事体大,你一个下人根本做不了主。”
虎子眉眼都不抬,懒洋洋地挖了挖耳朵,慢悠悠地问道:“能有多大事?夏家什么人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老爷少爷什么人?你们想见就能见?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杜家的人一听他这话说得嚣张,气得一个个要往上冲,被身边的人给硬拉住了。
“不要冲动。不和他一个下人计较。”
“算了算了。我们是来找夏老爷说事的。只要他们把王翠珍那毒妇交出来,咱们也不为难夏家。”
“你一个下人没资格说话,叫你们老爷出来说话。”
……
虎子不管他们叫嚣,手里拿着匕首削着那根三米多长的榉木棍子,偶尔抬眼看一眼喋喋不休的人群,并不理会他们又吵又跳的唱双簧。他那匕首极为锋利,刀口泛着寒光,碗口粗的榉木,又粗又硬,却被他轻轻一刀轻易就砍成两断。看得杜家的人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夏家不仅在绍镇,整个苏省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夏老太爷那些弟子在华国也都不是一般人。杜家过来闹,也只想把王翠珍一家三口找回去,把她卖了田地的银子弄回杜家。并不敢真的在夏家闹出人命来。
所以他们嘴上叫得凶,见虎子一副浑不吝的样子守着门,手上还拿着刀。倒也没人真的敢不要命地往前冲。像虎子这样的年纪正是容易冲动的时候。他不过是夏家的一个下人,人贱命轻。过来要说法的人一个个都有身份有地位。惜命得很。哪里敢和他这蛮横不要命的下人拼?岂不是白玉碰碎瓦,自贱了身份?
眼见他们到了夏家却连大门都进不去。有人受不了,嘴里骂骂咧咧的,“夏家怎么回事?全是缩头乌龟吗?派个人在门口拦着耍横,这事就想不了了之吗?没那么容易。快把王翠珍那毒妇交出来。”
虎子削完木头,闲着无聊。把手上的匕首对着前面随手一扔。人群本来还围着他,那匕首突然之间破风而出,贴着个叫嚣得最起劲,正跳着脚的男人的耳边“嗖”的射了出去,连同他鬓边的一络头发也给削了下来。吓得他顿时失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所有人一下子如同受了惊的鱼,四散开来。那男子吓破了胆坐在地上指着虎子,颤着声音骂道:“你,你居然敢动手伤人?夏家真是无法无天了!我要去报官。”
虎子站起身,往前走。他往前走一步,本来拦在他面前的人就急忙往旁边躲。不敢和他这冲动蛮横的野小子对上。虎子也不搭理他们,慢慢走到前面不远入的青砖墙上,把那插进墙上的匕首轻轻拔了下来。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削木头。
嘴里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什么时候动手伤人了?你连块皮也没掉,一滴血也没流。怎么就伤着了?少在你虎哥哥面前玩碰瓷。只不过你嘴巴不干净,我听得不舒服,警告你一下。你要再骂骂咧咧的,对少爷老爷不恭敬。你到底会不会伤着?伤成什么样子,这我可说不准。”
众人见他出手迅速,准头又好。而且胆子奇大无法无天的。哪里敢和这样的愣头青对上。只能对着大门大声喊:“夏老爷快出来说事。我们不是要为难夏家,只是王翠珍是我们杜家逃出来去毒妇,你们不能护着她一辈子。”
眼见着他们几十号人在门口叫嚣,招来不少看热闹的人。他们有心将事情闹大,逮着人就说王翠珍的是非,连带着暗指夏家护着她,处事不公。虎子听得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却也耐着性子不和他们掰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