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这里,活到现在,他身上背负了太多条无辜的性命了,因此他一刻都不敢停下,为了能活下去,这些年他装傻充愣,抛去尊严,一步步走到现在。
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了。
傻子是不会请大夫看病的,疼了也只会哭不会找药擦的,病了伤了也只能忍着,病痛好的太快反而会让狗皇帝起疑心,因此他渐渐习惯了忍耐,习惯了忍着,受着,挨着。
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疑心照料过。
看着静静趴在桌案上的人,荆郁感觉心里有个地方渐渐蔓延开来,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没由来的感到一丝慌张。
就在荆郁出神间,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赶忙又躺了下去。
只听门被轻轻推开,屋外四面八方都是暗卫,想来暗卫会放人进来必然是没有威胁之人。
随着步子缓缓靠近,只听一道轻柔的声音自桌案处传来。
“王妃,夜里凉,您身子吹不得风,回去睡罢,这里奴守着便可。”
荆郁在心里冷哼一声,“笑话,全府上下里里外外全是暗卫,本王用得着你们守?”
可却屏息听了起来。
“无碍,你且回去歇息吧,明日我还有事交与你去办。”
劝说无果,乐童只得把手上的鹤氅给他披在了身上。
“那奴陪着你一起守,哪有下人回去休息让主子独自守着的道理,奴身为王妃身边的人应当以身作则才是。”
苏陌拢了拢鹤氅,轻笑:“再等会,王爷烧彻底退了我们再回去,明日让人往这屋再搬张床榻。”
“王妃是要搬进来住?”
苏陌点头,“嗯,如此便不用来回跑了,也省去很多麻烦。”
其实他想说的是,如此便不用再担心荆郁被人欺负了去,也恰好如了昏君的意,如此良策,一举两得,岂不乐哉?!
第09章 坟头草都有两尺深了
苏陌一直守到后半夜,直到荆郁烧退了才回房休息。
许是昨夜吹了风,又在凳子上坐久了的缘故,一觉醒来他竟然感觉全身酸痛无比,才刚起,一股疲乏之意又让他仰回了床榻之上。
苏陌叹了口气,这原主定是娇养惯了,不然身体怎的会弱成这样?!
穿成炮灰也就不说了,还穿成一个身娇体弱走两步气喘吁吁的人,重点是这人还不知死活,这样一副身体居然还敢对男主用强……
苏陌简直无力吐槽了。
但吐槽归吐槽,日子还是要继续。
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了身来。
初秋的阳光从繁茂的枝叶间透过窗棂折射下来,在地上印出温柔粼粼光斑。
半天不见传来动静,苏陌抬眼往屋内扫了一圈。
奇了,今日乐童居然没在!
不过这也正好,他本来也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
他下了床后先是洗漱了一番,然后才来到了衣匣子前,挑了身他认为最不张扬的衣裳。
昨日乐童为他拿衣裳时他就注意到了,这屋里光装专门装衣裳的匣子都有四五个,且颜色多为艳色系,由此可见原主平日里是有多爱打扮了。
不知怎的,苏陌突然冒出了那句,“女为悦己者容。”他在想,原主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若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他实在不敢相信,原主这么一个小小的炮灰竟然还跟未来大梁君主有过一段。
不过这也就解释得通了。
若在原著中秦墨也曾来北晋找过原主,也曾说过那句,“你等我”,那么那将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他不知道原主是如何回答的,但他知道秦墨食言了,他并没能如约带走原主,或者说他来的太迟了,原主没能等到他来。
若按照现在的剧情来看,如今大梁朝局动乱,正是秦墨开始一步步开启称帝之路的时候,等秦墨再来北晋之时已是三年之后,可原主却早在嫁入郁王府还未有半年之余就被男主杀了。
三年之后,原主坟头草估计都有两尺深了。
爱情与面包,秦墨选择了后者,但却又在原主出嫁后不远万里追到北晋,只为了说那么几句话。
舍不得权利却也放不下美人,拼了命登上帝位,但美人却早已香消玉殒尸骨无存了,也就不难理解秦墨为什么那么痛恨男主了,仔细想想估计刨坟怕也只是想寻原主的尸骨罢了。
可悲的是,到最后他什么都没能得到,几次三番挑战男主底线,到最后成功把自己给作死了。
不过也赶巧,两人都死在男主手下,虽说死法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活着的时候没能如愿,起能死在同一人手下,也算是一种难得的默契吧!
“哎!”苏陌叹了口气,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晓是如此吧,原先只是他们当纸片人还不觉得,但现在,看到荆郁身上的那些伤,也就不觉得他们可怜了。
若他没有出现,原著中的剧情还是会发生,比起原主的□□,荆郁现在身上的伤还真算不得什么,故后来原主才会死的那般惨烈,但这一切都是他活该,人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换好衣裳后,苏陌来到铜镜前顺手下了个头发,他不会束发,只能找了个根发带扎了个马尾,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问题后这才向外走去,打开了房门。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日的王府特别的井然有序,就连院里的陈设都被重新摆过了,下人们更是出奇的守礼,见苏陌出来后立马有侍女迎了。
只见她右手压左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双腿并拢屈膝,微低头 ,“王妃!”
“嗯。”苏陌应了一声径直走向了轩澈殿。
他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看傻眼了,这……怎的才过了一夜就……乐童办事效率竟然这么高的吗?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轩澈殿此刻已经被布置的满满当当,房间陈设井然有序不失调理,一看就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布置。
房间内不时飘来一阵淡淡的花香,幽静美好,榻边便是窗,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质。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澄澜荡漾 。
窗外不时有小婢穿过,脚步声轻缓细碎,谈话声也极轻。
苏陌不敢相信这才过了一夜不仅府里来了个大变样,连平时刁钻滑头的下人都不来了个三百八十度转变。
苏陌不禁在心里给乐童点了个赞,能有这么个高效率有能力的随侍在身边,简直是不要太舒适了!
苏陌抽回思绪,往床上看了一眼。
奇怪。
人呢?
想到某种可能,苏陌心里一惊,荆郁如今身上有伤断不会到处乱跑,除非……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立马转身往外走,三步两步就来到了门口,情绪到了频临爆发的点,“我不是交代过让你们看好王爷的吗?难么多人连个人都看不出干什么吃的?!!!”
在场的几个侍女听的微微一震,却不敢发言,她们都是今天新来的,根本不知道王妃之前交代过什么,但还是从王妃口中听出了个大概。
一名胆子较大点的侍女站了出来,欠了欠身,“王妃可是在寻王爷?”
苏陌闭了闭眼尽量压住脾气,“不然呢?我不是让你们看好王爷的吗?你们就是这样看的吗?”
侍女欠了欠身,低声解释道:“回王妃,奴婢们都是今日新来的,还不是很清楚情况,还请王妃恕罪!”
新来的?
苏陌这才注意到,这几个侍女好像确实挺面生的,所以变的不是侍女的态度,而是直接换了批人吗?
听到缘由后,苏陌心里火气消了不少,“嗯,你们可有见到王爷去哪了?”
听着耳畔好听的声音,侍女不由得好奇,这道如清泉般水润深沁的嗓音之下,又该是一副怎样的容姿。
出于好奇,侍女微微抬头,向苏陌看了过去。
只是一眼,侍女便看呆了。
明明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乌黑的长发只是用丝带随意绑着,微风吹起,只见他额前有几缕发丝被轻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相貌虽美,却丝毫没有女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既聪明又骄傲,真真叫人移不开眼。
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男子。
“问你话呢,可有见到王爷去哪了。你看着我作甚?”
时候回过神来刚忙欠了欠身,“回王妃,王爷和朔王在莲池赏莲。”
朔王?
还一起赏莲?
这朔王名唤荆子朔,乃是助男主登上帝位的一把好手,你别看他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其实他心里精着呢,故而听说荆郁与朔王在一起苏陌不禁松了口气。
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放心不下,昨夜荆郁才发了烧好不容易才退了下去,今日就出来外面吹风,这不是胡闹吗?!
莲池离轩澈殿不算远,没有几步就到了。
老远的苏陌就看到了有两个人坐在莲池旁的凉亭里,声音细细碎碎的,不知在谈着什么。
苏陌走了过去,许是听到脚步声,荆子朔测过头,看向了苏陌,象征性的扇起了他手中的扇子,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弟媳是想念我二弟了吗,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苏陌轻笑,“是啊,毕竟新婚燕尔的,我与王爷又情投意合,就连陛下都说了我与王爷天生一对,我不想不正常吧?!”
“哦?是吗?”荆子朔扇着折扇走到了凉亭边缘斜靠在了石柱上,挑眉看想了苏陌:“可本王怎么听说弟媳心悦钟情之人另有其人呢?”
苏陌微微一笑,并没有立刻回答朔王的问题,而是走到荆郁身旁,把手中的鹤氅给他披了上去 ,“朔王也说了是听说,既是传言又何必当真呢?”
荆子朔把苏陌的动作尽收眼底,他低声轻笑,嘴角带着一丝嘲讽之意,“有趣,当真是有趣,几年不见,三皇子演技渐长啊……不知三皇子可还记得当年与本王定下的约定啊?”
约定……
又是约定。
这原主怎么和这么多人究扯不清的?
就不能安分点吗?
就在他真在呀刚要开口的时候,他看到了荆子眼中划过一丝狐狸般的精光。
不对,朔王不可能认识原主,如果他没猜错,朔王唯一一次去大梁应当是五年前柔嘉公主出嫁的时候,而那时的原主不过是个孩子,能与朔王做什么约定?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有,他也大可以说是忘了,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忘了也说得过去。
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不然就真的着了这小崽子的道了。
苏陌笑了笑,夷然自若,语气淡然道:“哦?朔王莫不是记岔了,本王妃可从未记得与你有过什么约定啊,朔王可是认错人了。”
荆子朔看了眼苏陌又看了眼荆郁,收到他二弟投来的眼神警告后他才笑了一声,就像是真的认错人般,“这样啊,那许是本王记错了,时间过去太久有些记不清了,弟媳莫见怪。”
苏陌轻笑,“不会,本王妃从不会把心思放在没意义的事上,走吧,外面风大,王爷还生着病呢吹不得风,有什么话回屋里说。”
荆子朔看了眼荆郁,轻轻的笑了一声,“不了,本王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没处理,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有什么话回房慢慢聊,本王就先回去了。”
“二弟啊,我改日再来看你啊!”
看着远去的背影,苏陌意识到他不能在这么坐以待毙了。
他得好好琢磨琢磨,让原主这个疯皇子人设消失才是,毕竟天天装疯也不是个事,还是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是。
第10章 小傻子整天就知道卖惨!
落日余晖,秋色正浓。
斜阳下,莲池水榭内的男子慵懒的斜靠在躺椅上,他一身雪色长衫,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不堪一握的腰肢,雪白的肌肤,双眸微阖,长密的睫毛微微上卷,覆盖在明亮而又深邃的眼眸上 ,犹如层雾沙轻覆着。
微风轻拂,莲池随着和煦的晚风轻轻泛起微波,躺椅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来。
这两日,府里换了批新的侍女,没了之前那乌烟瘴气的气氛,又加上乐童办事给力,府里如今是焕然一新,穿过来这么些天,这还是苏陌头一次静下心来享受这难得的一刻静谧。
也不知是因为年轻还是体质太好,小傻子伤恢复的神速,自那日烧退后都可以出来活蹦乱跳了。
一开始那几日小傻子始终是有些拘谨,但凡是碰到个人就害怕的缩到苏陌身后躲着,似乎在他看来,这整个府里,只有苏陌是安全的,但经过这几日,小傻子慢慢适应了,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可随之而来的,小傻子似乎越来越粘人了,这也就罢了,近日小傻子不知道在哪里学的,老是娘子娘子的叫他,不仅如此还总是缠着他问羞羞的事,问了不得还要他教,说什么人家别家的娘子都是这样那样的。
这种事他又没有经历过,他怎么教?况且就算是真的经历过,让他教一个傻小孩做那种事,想想都觉得要疯了。
偏偏小傻子还像是得了经验似的他一个不答应他就哭唧唧,眼泪那是像开了闸似的不值钱的往下掉,每次他都要花好长时间去哄,也幸好小傻子不怎么聪明,几个回合下来就忘了那些事。
虽然很是头疼,但他也不能冲着一个傻子发火,况且这傻子将来前途还不可限量,他的小命还拽在人家手机呢,所以只能好声好气的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