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叼着烟袋道:“行了,你?也少说两句,早点休息去,上半夜我看?着船,下半夜你?接我的班,灵芝去休息。”
刘灵芝有?些不好意思:“给大伙添麻烦了。”他?一个?大老爷们被人当小娘子说道,倒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就是觉得自己拖累的大家。
老吴道:“这有?啥麻烦的,四十多天的路程,就这么几?日的水路,还安全的很,等到了陆地上还得靠你?呢。”
刘灵芝起?身扶着船舷往回走,半路上居然被卢青拦住。
第64章
“找我有事吗?”
卢青拘谨的抓着衣摆道:“刘娘子,刚刚李宝文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们都知道你是有能耐的人。”
“哦,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卢青壮着胆子抬起头:“这几日?你好?生?休息,切莫因为他的几句话费了心神。”
“不会。”刘灵芝心想?,自己也不是真的女人,为这么点破事值当?的么。
“那?…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卢青红着脸匆匆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刘灵芝挠挠头。
之后的两日?李宝文动不动就找茬,不是指桑骂槐的用言语嘲讽刘灵芝,就是挤兑卢青上赶着舔人家,把卢青气的差点跟他打起来。
好?不容易坚持到?靠岸换了马车,刘灵芝终于?缓过来了。
到?了赣州地界,这里便安全了。码头已经早早停了专门来迎接这官家小姐的车马,镖局跟着一起把人送到?目的地结了银子,这趟镖就算结束了。
老吴六七年前来过赣州一次,对这里还算了解,一路给几个人介绍着风土人情,缓解车上紧张的气氛。
刘灵芝是个锯嘴葫芦,一天说不了两句话,卢青和李宝文两人不对付,天天阴阳怪气的,弄的老吴提心吊胆,生?怕两人突然掐起来。
“这赣州有种果子叫橙,长?的像橘子,吃起来又比橘子香甜,上次我来的时候正赶上橙熟,三文钱买了一大筐,如今这个月份恐怕吃不到?了。”
“……”
车上一片静默,老吴握着拳在嘴边轻咳一声:“明日?咱们便到?了,你们是打算休息两日?再回?去,还是直接返程啊?”
刘灵芝:“直接返程。”
李宝文:“休息几日?。”
两人同时开口?,惹得老吴又是一阵心惊胆颤。
卢青见状火上浇油道:“直接回?去吧,这里也没甚好?逛的。”
李宝文嗤笑一声:“某些人走镖不用费心费力,回?去拿银子倒是挺积极。”
“总比某些人银子还没到?手就已经烫得不知道怎么往外送好?。”
李宝文好?赌,这些日?子早就瘾的手痒难耐了,就等着去了城里玩两天,如今被卢青戳破气急败坏道:“你他妈的会不会说话?!”
“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你要不想?走大可自己留在这,也没人逼你。”
“你!”
眼看着这俩人又要掐起来,老吴赶紧打圆场。“那?咱们休息一日?再走行不行?”
刘灵芝摇头:“不行。”
老吴:“……”气氛陷入焦灼。
刘灵芝并非存心找茬,因为快到?大郎的生?辰了。徐渊是六月十八的生?辰,距离还有不到?二十日?,若是快马加鞭赶回?去应该来得及。
这是徐渊的十六岁生?辰,在盛朝十六岁属于?大生?辰,有钱的人家要办及冠礼。
村里虽然没有那?么多讲究,但也会给孩子买身新衣,做一桌子好?菜。过了生?辰就算是正式成人可以娶妻生?子了,这样的日?子他想?回?去跟大郎一起过。
李宝文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见刘灵芝敢公?然跟自己叫板,冷笑道:“一个娘们,有你说话的份么?”
刘灵芝眉头一皱:“你说话注意点。”
李宝文挑衅道:“这么着急回?去奔丧啊?”
这话触到?刘灵芝的底线,一把掐住李宝文的脖子怒道:“你再说一遍?”
李宝文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回?手握住刘灵芝的胳膊往外掰:“你他妈给我松开!家里死了亲爹这么着急回?去!”
刘灵芝一拳捣在他脸上,这一拳仅用了三分力,就把他打的头晕眼花。
卢青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热闹,这几天李宝文可把他气坏了,偏偏自己打不过,如今有人给出气,自然是乐得看他遭殃。
两人在车上交起手来,李宝文以前在镖局里也算得上武艺高?强,至少一个人打两个壮汉没什么问题。奈何遇上的对手是刘灵芝。天生?怪力又练了那?么多年的拳脚功夫,被压着打的嗷嗷直叫。
铁钩似的手掌狠狠的掐在他喉咙上,任他怎么扭动都挣脱不开,李宝文才知道自己惹上了硬茬子。
眼前渐渐发黑,窒息的恐惧让他浑身颤抖:“松,松手……我……错了。”
老吴拉着刘灵芝的胳膊劝解道:“丫头,咱们别?跟他一般见识,一起出来走镖不容易,都互相忍让着点。”他见识过刘灵芝的本事,知道这李宝文根本不是对手,镖局内禁止打架斗殴,若是真打坏了,回?去刘灵芝恐怕也得遭殃。
刘灵芝给老吴个面子松开了手。
“咳咳咳咳咳咳!”李宝文从?车上爬起来,捂着脖子咳得撕心裂肺,一脸恐惧的看着刘灵芝,原以为她只是个有点本事的女人,没想?到?身上的功夫这么好?,吓得他再也不敢再胡说八道。
*
镖局里大抵就是这样,谁的拳头硬,谁说话就顶用。
之前李宝文一直觉得自己厉害,处处跟刘灵芝作对,自从?被他收拾了一顿后,瞬间低调了起来,归程也和谐了许多。
五月二十八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赣州目的地,主家结了银子,几个人连城里都没转,直接打道回?府。
回?去可就没有来时舒服了,来时镖局的马车停在宿州渡口?。下了船到?达赣州后乘坐的马车都是主家花钱雇的。虽说没多豪华,但也都是带着宝盖和车厢能遮风挡雨。
这么一两马车租到?渡口?少说也得几十两银子,他们几个人哪里舍得花这钱?直接找了一辆送货的平板马车,拉着几个人朝渡口?走去。
车夫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特别?健谈,得知他们是从?冀州过来走镖的不停打听。奈何不会说官话,当?地的口?音几个人也听不太懂,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了几句只能悻悻作罢。
到?了渡口?还要坐船渡江。
刘灵芝一看见船胃里就一阵翻腾,晕船的滋味实在不怎么舒服。
回?去时乘坐的是渔船,船上简陋只有一个遮雨的棚子,船夫是渔民,平日?里除了打鱼,也拉人载客赚点银子养家。
上了船刘灵芝又开始吐,加上船上一股鱼腥味,熏的他直翻白眼,整日?靠在船舱里半死不活的,给卢青心疼够呛……
傍晚,老吴坐在甲板旁边叼着烟袋看渔夫撒网,李宝文悄悄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宝文过来了?”老吴摘下烟袋朝他笑笑。
“吴伯,咱们这次走镖赚的钱不少吧。”李宝文假装不经意的打听。
“还凑合。”镖局里走镖的价格几乎是透明的,就比如这趟护送官家小姐,陈四海谈的价格是八百两,对方已经付了定金二百两,送达目的地后再结了余下的银子。
这六百两里有四个人的工钱,还有给镖局赚的银子。钱都在吴伯身上带着,等回?冀州交了账,再从?公?中?的账上给他们发薪水。
“我想?着能不能先把我那?份拿了?”
吴伯磕磕烟袋:“这不合规矩。”
“我知道,您要不先给我,等回?了冀州我再同二当?家的说。”李宝文之所以着急要银子是因为欠了一笔高?利贷快到?日?子了,若是等镖局发银子,就怕利滚利还不清。
以前走镖也有提前拿银子的事,回?去免不了要被陈四海臭骂一顿。吴伯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钱袋,里面装了六张百两的银票。
李宝文看着那?几张银票,眼神逐渐炙热起来。如果自己有了这六百两银子就能把欠的高?利贷还清,还能再去捞一把……
“那?我便先给你,等回?去……!”吴伯的声音戛然而止,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上的匕首。
“对不起了吴伯。”李宝文咬着牙夺过他手里的银票,一把将老吴推下船。
“扑通!”江面溅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不好?了,吴伯掉下去了!”李宝文大喊。
卢青正在甲板另一边撒尿,闻声裤子都没来得及提,急忙跑了过来:“掉哪了?快让船夫停船!老吴会凫水,应该没什么事。”
李宝文指着水面道:“掉在那?边了。”
卢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刚想?问怎么不见人?突然感觉身后有风,急忙扭身躲开,一回?头见李宝文手里拿着带血的匕首差点戳进自己后心,吓得他脸色惨白。
“我操你大爷的!咱们俩有那?么大的仇吗?你竟然要杀人?”
李宝文不说话,新仇加旧恨挥舞着匕首想?要置他于?死地。
“老吴呢?老吴那?么好?的人,你居然能下杀手!你他妈真是个畜牲!”
眼看着他拿刀逼近,卢青自知不是对手,一咬牙直接跳下船,船舱里刘灵芝闻声扶着船舷出来,就见到?刚刚那?一幕。
李宝文把卢青逼下船,扭头又看向脸色苍白的刘灵芝,拎着滴血的匕首慢慢朝他走过来。
刘灵芝喉结滑动,他现在身体虚弱站都站不稳。脚步虚浮的接了李宝文几招,突然船晃悠了一下,刘灵芝倒退几步被逼到?了甲板边缘,本来就晕船,扭头看了眼江面差点吐出来。
李宝文手中?的匕首直逼面门,刘灵芝忍着恶心跟他对了几招,一个不稳直接跌进水里。
冰凉的江水瞬间将他淹没,刘灵芝屏住呼吸双手双脚拼命的扑腾,不能死!家里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去!
*
半夜远在冀州的徐渊从?床上惊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点燃油灯。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灵芝哥面色苍白,浑身湿淋淋的站在自己床前似乎有话要说,徐渊刚要伸手拉住他,人瞬间不见了!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灵芝哥那?么厉害怎么会遇见危险呢?肯定是自己胡思乱想?。
明日?府学就要开学了,自己还是赶紧休息吧。
第65章
六月初六,府学开学了!
一大早天还没亮刘翠花就起来做饭,特意给?大郎煮了几?个鸡子,还包了猪肉芹菜馅的大包子。
徐渊昨晚做了噩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临近天亮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听见外屋有声音又?醒了,穿上翠花婶子新做的薄褂衫下了炕。
“大郎醒啦?不再睡会。”刘翠花正在?和面?,包子馅是昨晚剁好?的,麻溜利索得包上一会就能下锅了。
“睡不着了,婶子我帮你烧火。”
“不用不用,你去一边呆着,别把新衣服弄脏了,我这一会儿?就好?了”
徐渊打?了个哈欠准备洗把脸,院子里张秀才正坐在?井边修剪胡须。
“三爷爷早啊~”
“嘿,大郎你看我这胡须剪的怎么?样?”
徐渊竖起大拇指:“精神!”
老爷子拿布巾擦了擦脖子:“去了府学可要好?好?努力学习啊,当年我只差了两名?没考上府学,无奈回泗水县念了县学,你可知这两名?,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徐渊乖乖的坐在?一旁听三爷爷讲以前的事。
“当年跟我同窗的一个秀才考进了府学,后来还考上了举人。天盛七年去青州一带补缺做了知县老爷,而我碌碌终生再也没能进一步。”老爷子叹了口气,满脸都是遗憾。
“三爷爷您放心,去了府学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实在?不易,自己更不能懈怠。
“去了府学多学多问,千万别觉得跟夫子请教?问题不好?意思,夫子们可都是有大学问的人!你能学到十之一二便是本事。”
“嗯!”
*
天蒙蒙亮,刘家一家人坐着牛车朝府学走去。
冀州府学在?整个北方都非常有名?,除了有名?师,更因为它有超高的中举率,几?乎每年都会有考中举人的学子。
徐渊坐在?车上越走越紧张,随着牛车一拐,终于见到府学的大门口。
冀州府学建立距今已经?有三百多年,最早可以追溯到干朝。三百年间从这里走出了太多名?人。有朝廷栋梁,文人骚客,还有名?留青史?的学者大儒。
古香古色的门庭上挂着一副巨匾,上面?用烫金写着冀州学府四个大字,左侧题字:学而不厌,右侧是:诲人不倦。
这里是多少人终其一生都不能迈入的门槛!
徐渊仰头望着它心中心潮澎湃,忍不住热泪盈眶,张秀才同他一样也是哽咽的泣不成声。
两人正激动着,刘翠花抱着小?丫指着旁边的石像问:“这老头是谁?脑门怎么?这么?大?”
徐渊哭笑不得:“婶,那是孔子像。”
“哦哦,俺知道,就是你平日里说的那个子曰嘛。”
刘老汉叼着烟袋道:“咱们牛车停在?哪?里头怪干净的,进去别拉人家一院子牛粪。”
不远处突然跑过来一辆马车,两匹高头大马拉着车跑的飞快,眼看着要撞上他们的牛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吓的小?花牛哞哞直叫,一个撅子差点把刘老汉拽倒。
“吁,吁~”刘老汉闪了下腰,强忍着疼使劲拽住小?牛才把车停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