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考生就没那?么幸运了,比如齐铭……他?的号房在茅厕的正对面,一进?来吓得他?脸都绿了!
第88章
乡试的?第二天,天色阴沉起来,到下午的?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雨。
“哎呀,我的?卷子!”
“完了!我的?也湿了!”号房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宣纸被水淋过上面的?字就花了,一?但看不清字迹那成绩也就作?罢。
幸好徐渊刚进?来就检查了一?下房顶,写完卷子叠起来放进?考篮里,还盖了张油布。
外面雨越下越大?,夹着轰隆隆的?惊雷,把考生们吓得人心惶惶,生怕自己的?舍房漏水。
雨滴顺着房檐流成一?片水瀑,号房里也开始嘀嗒嘀嗒渗出雨水来。徐渊赶紧把考篮放在床上,仰头看着房顶,心里祈祷雨别下的?太大?。
运气好的?学子号房里渗几点雨滴,运气不好被分到屋顶破损的?号房,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别说卷子了,整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老倒霉蛋齐铭那间?号房恰好漏雨漏的?严重,好不容易坚持了第一?天的?恶臭,第二天的?大?雨彻底把他淋蒙了,两张卷子加几张草纸快被雨泡烂了。
齐铭一?摔毛笔瘫坐在椅子上:“呜呼!此乃天要亡我,非战之罪啊!”
大?雨下了一?天一?宿,徐渊一?晚没睡,生怕把考篮里的?卷子淋潮了。第二天一?早,赶紧检查还好卷子都是干的?,上面的?字迹也没花。
雨刚停监考官就开始收卷子了。考生里有将近两层的?人被淋湿卷子成绩作?废,这些人聚在一?起愤愤不平,想要申请重考。
保定府台内庭,几个人坐在一?起品茶。
“今年这场雨来的?不是时候啊,可能有学子又要再等三年了。”说话的?人身穿蓝色官袍,头带官帽,正?是此次的?主考官陈英。
上次作?为主考官还是三年前在冀州府的?府试。
“大?人,可要申请重考?听说有十?之一?二的?考生被雨水泡湿了卷子。”
陈英摇头:“运气何尝不是实力一?种?。”
况且重考兹事体大?,要一?层一?层的?向上递交申请,还要批复通过才能重考,全部审核通过恐怕都要等到明年春天了。考题也要重新出,太过于繁琐。
跟他一?起主考的?是翰林院的?几位学士,几个人都点点头,考试碰上雨雪天气很正?常,当年谁没经历过呢。
况且能考上的?再等三年也可以考上,考不上的?让他重考十?次也考不中。当然浪费的?时间?跟他们没关系,只能怪自己运气差吧。
*
考场外刘灵芝也一?夜没睡,大?雨下了一?夜他跟着提心吊胆了一?整夜,起了满嘴燎泡。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跑到考场外,见有许多考生走了出来。
“借问一?下,里面是考完了吗?”阿渊不是说要考三日的?吗?怎么两日就都出来了,刘灵芝有些疑惑。
“嗐,考什么完啊,这群人估计是被泡烂了卷子弃考的?,也不知?道我儿子怎么样了,老天保佑千万别出来!”
“爹……”不远处齐铭浑身湿透,头发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一?身怨气的?从考场走出来。
齐老爷没来得及张口骂,齐铭哇的?一?声哭出来。
“怎么了我的?儿?!”吓得他连忙迎了过去。刘灵芝见是熟人,也好奇的?走了过去。
“爹,太欺负人了,简直太欺负人了!”
“谁欺负你了?”
“给我分到臭号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个破的?号房,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把我的?卷子都泡烂了!”齐铭越想越委屈,哭的?直打嗝。
齐老爷叹了口气:“哎,分号房看运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你叔叔在京都不过是个五品的?官,再有能耐可管不了乡试,咱们认倒霉,下次再考吧!”
事已至此再伤心也没用,齐铭很快把心态调整好,随手把考篮递给旁边的?小厮道:“爹,我听说保定府驴肉特别好吃,咱们去尝尝吧。”
齐老爷:……突然很想打死?这个逆子怎么办?
“欸?徐娘子你也在这。”齐铭抬头看见旁边的?刘灵芝。
“嗯,徐渊在里面还好吗?”
“不知?道,没出来应该就是挺好的?。”
刘灵芝点点头:“多谢。”
齐铭还想说什么,被他爹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刘灵芝又在外面等了一?会,见徐渊一?直没出来,提起的?心才稍稍落了下来。
阿渊非常看重这次乡试,考不上不要紧,如果?因为其他原因不得不弃考,恐怕他要难过好长时间?。
*
终于坚持到第三次铜锣响起,徐渊最?后一?次检查完试卷,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号房。
三天的?时间?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几乎虚脱了。出了号房发现大?家跟自己差不多,也都是神色萎靡,回?去大?概能睡上三天三夜。
考场大?门一?开,徐渊就看见不远处刘灵芝在朝他招手。
“阿渊!”
徐渊脚步虚浮的?走过来,刘灵芝一?把扶住他:“还好吗?”
“哥,我好累好饿啊!”
“快回?去,哥给你准备了吃食,吃饱了赶紧睡一?觉!”
“不行……我得先洗个澡,身上都馊了。”
第二日下大?雨,第三天是个大?晴天,太阳把院子里的?水蒸发,狭窄的?号房里不透风,又闷又热喘不过气,汗水几乎把衣服湿透了。
两人回?到民舍,刘灵芝管老板娘要了木桶,打了热水给徐渊洗澡。
徐渊也顾不上害臊了,脱了衣服坐进?木桶,舒服的?直叹气,没一?会就睡着了。
刘灵芝怕他着凉,赶紧帮他洗了洗,把人从木桶里抱出来换上干净的?衣服。期间?徐渊都没醒,可见这几日的?疲倦。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日下午徐渊才被尿憋醒。刘灵芝一?直在他身边照顾,时不时还探探他的?鼻息,生怕徐渊一?觉睡过去。
“哥……”徐渊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去找郎中了。”刘灵芝这几日也没休息好,两个眼睛都带着血丝。
徐渊支着身子坐起来,紧绷了三日,冷不丁一?休息浑身酸疼,骨头跟散架子了似的?。
“饿不饿?我去给你打饭。”
“饿,哥你多打点,我先去上个茅厕。”
*
这个时辰刚过了饭点,刘灵芝找了老板娘商量着让厨师做顿饭,银子另算。
老板娘立马应承下来,叫了厨子给两人热了馍馍,炒了两个菜,顺便炖了条鲤鱼。
“鲤鱼跃龙门,祝你家夫君一?举高中!”要么说人家会做生意呢,既赚了钱,又讨了好彩头,还让顾客高兴,一?举三得。
“多谢老板娘!”
没过多久伙计就把饭菜端到了他们屋里,哥俩坐在桌子边大?口朵颐起来。
徐渊饿坏了,这三天在号房里啃干吧馒头啃的?嘴里没有一?点滋味。
“哥,你都不知?道这次考试有多危险!”徐渊边吃边说。“听说有一?百多个学子淋湿了卷子成绩作?废,也不知?道会不会重考。”
“我看见了,雨停后我去你们考场外转了一?圈,刚好碰见齐铭和他爹。”
“齐铭也弃考了?”
“嗯,他运气不好,被分到了臭号,那间?号房刚好还漏雨。”
徐渊忍不住喷笑?出声:“噗……他这真?是运气差到家了。”
“你那间?号房怎么样?”
“我这间?还好,只有靠角落的?地方有一?块瓦碎了,漏了些雨淋湿了床脚,其他地方渗下一?点水没什么影响。”
“那就好。”
“你怎么不问我考的?怎么样?”
刘灵芝给他夹了一?块鱼肉道:“我相信你肯定能考中。”
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一?人吃了三四个馍馍,等徐渊反应过来时撑的?直打嗝。
乡试成绩要十?二日才能出来,徐渊和刘灵芝打算先回?家等消息。
*
冀州府城,刘家肉铺已经七八日没开门了,这几天经常有来买肉的?老客户询问旁边的?菜店:“这肉铺怎么关了这么久啊?还干不干了?”
“听说是家里老人病了,两口子在家伺候老人呢。”
“哦哦,怪不得,那我过些日子再来。”
刘家刘翠花正?在院子里熬药,刘小丫乖乖的?坐在旁边打扇子。
“奶,太爷爷什么时候能好呀?”
刘翠花面带愁容,摸了摸她?的?头发:“快了,等过几日你爹娘回?来,兴许太爷爷的?病就好了。”
“那爹爹和娘亲赶紧回?来吧!”
偏房里,刘老汉正?在给张秀才换药,他那条锯过的?腿不知?怎么,这几天突然开始溃烂,短短两三日的?功夫,上面就已经流脓发臭。
吓得夫妻二人赶紧叫了郎中再来看看,郎中说这是因为老人血气不足闹的?,给了一?包药面,和上清水搅和成糊状,抹在腿上的?断口处,只能缓解老人的?疼痛。
“哎哟……哎哟……疼,疼死?我了……”张秀才躺在炕上,嘴里发出虚弱的?叫声,人已经瘦脱相了。
“三叔,把药抹上咱就不疼了啊!”刘老汉咬着牙,哆嗦着手帮他涂药。
“俊儿,俊儿!是爹没用啊!爹连你看病的?银子都拿不出来,爹该死?!”张秀才大?概梦见自己早逝的?儿子,双手胡乱的?挥舞,老泪纵横。
好不容易抹完药,老爷子终于能睡一?觉,刘老汉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端着药碗走出来。
“三叔怎么样了?”
刘老汉摇摇头:“一?日不如一?日,前几天还能喝两口米汤,今日竟连口水都喝不进?去了。”
刘翠花眼睛一?红:“丫儿,你进?屋去看书,奶奶自己熬药。”
刘小丫懵懂的?站起来进?了屋子,这几天老两口不让孩子进?偏房了,怕吓着她?。
刘老汉:“老爷子估摸就这几天了……”
刘翠花拿衣襟擦了擦脸:“寿衣我提前都准备好了,寿材打算回?老家再准备,不然这么老远也不方便运回?去。”
“行,都依你的?,也不知?道幺儿和大?郎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能回?来。”
第89章
“师傅,您回去路上慢点。”
“好嘞!”车夫赶着?马车在巷口调转了车头,徐渊和刘灵芝两人拎着?行礼往家走。
“也不知道三爷爷的病怎么样了,这些日子有?没有?好转。”徐渊有?些担忧。
“有?爹娘在呢,你放心吧。”
两人走到家门口时,看见小丫坐在门口的石墩上,一见两人兴奋的蹦起来:“爹娘,你们回来啦!”
徐渊笑?着?想开手打算抱抱小丫,结果她噔噔噔甩着?腿跑进了院子。
“奶,爹娘回来了,太爷爷的病好了吧!”
刘翠花闻声走出来,徐渊见她面色沧桑双眼通红,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三爷爷可能不太好。
“婶子……”
“大?郎,你过来一下,幺儿你也来。”刘翠花把两人拦在院子里。
“你三爷爷恐怕就这几天?了,老爷子现在已经认不清人,待会大?郎见了他,如果他问起你乡试成绩,你便告诉他考中了……别让老爷子留下遗憾。”
徐渊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哎,我晓得了。”
刘灵芝有?些不可思议道:“怎么这么快?我们走的时候还能说几句话呢。”
刘翠花擤了擤鼻涕:“请了郎中来,人家不给瞧了,只开了些药说让老爷子养着?。这几日我跟你爹轮流照顾着?,眼看着?人越来越虚弱,昨日已经断了水。”
刘灵芝沉默的点了点头把两人的行礼放进屋里,跟着?徐渊一起去了偏房。
尽管徐渊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看见张秀才的一瞬间?心里还是难受的要命。老爷子已经瘦脱相了,张着?嘴一直喘着?粗气。
屋子里弥漫着?药味和腐烂的味道,刘老汉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打盹。照看病人最是费心费力,眼看着?头发白?了一圈。
刘灵芝轻轻把他拍醒,“爹,你进屋去睡,我跟大?郎在这看着?。”
刘老汉打了个激灵睁开眼:“你们回来了,待会得给你三爷爷换药,我换完药再休息。”
徐渊坐在炕边轻轻喊了两声:“三爷爷,三爷爷我回来了。”
老爷子还在沉睡,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呜咽。
刘老汉叹了口气:“大?郎你莫要难受,老爷子年纪大?了,这么熬着?他才受罪,早走早解脱。”
徐渊知道这个道理,就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张秀才与他不仅仅是师徒,更是爷孙,他没有?多少亲人,所?以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差不多到了换药的时间?,刘老汉把药粉倒进碗里,用温水搅和匀,掀开被子往张秀才腿上抹。
“爹,我来吧。”刘灵芝接过药碗给老爷子上药,看见断腿处的伤口,已经露出骨头了。
躺在炕上的张秀才似有?所?感,居然?慢慢睁开眼睛。
“幺儿大?郎,你们回来了?”老爷子声音嘶哑,像是放久了的老树皮在墙上摩擦。
“三爷爷!”徐渊惊讶的拉住他的手。
“哎,我这昏昏沉沉的睡了…好几日,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哎……你乡试成绩出来…没有??考上了吗?”
徐渊顿了顿:“考上了!”
“好,好好!”老爷子连说三个好,脸上莫名?的浮现出一抹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