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停玄:“……”就这么烦哦。
任箫吟盯着门口的方向看,边上的什么事并没有太多在意,直到自己身旁突然有吉斯风吹过,这才发现多了一个人。
“见过太傅大人。”
“免礼。”
顾停玄的手放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自然而然的搭在上面,墨绿色的衣裳应出几只青竹,深的仿佛要滴出墨水来,但又能窥见几丝翠绿,相映衬的发冠在他头上高高竖起,不愧是威震四方的太傅大人。
不过该说不说,这两人一深一浅配起来,不光没有违和,反倒满满都是和谐。
但可悲的是,衣服和谐并不能代表人。
“任尚书知道和亲公主吧。”
顾停玄修长的手指搭在扶手上有节奏的敲动着,好像每敲一下都会落入他精心设计好的洞穴中。
任箫吟放下那个被自己都快捂得温热的杯子,抬头看着中央的水袖飞舞:“太傅大人正值壮年,若是看上了某个公主向陛下求娶,也没什么不妥。”
顾停玄不怒反笑:“那可是要给陛下的公主,我等一介臣子,哪里敢沾染?”说着伸出手拿过任箫吟刚放在桌上的杯子,“任尚书这么喜爱美酒,不如哪日本官请你喝个痛快。”
任箫吟看着自己被夺走的杯子正在他手上“楚楚可怜”,就好像是羊入虎穴,无可奈何。
顾停玄拿着这个小小的杯子,看着他和任箫吟一样洁白无瑕,面不改色,手上却慢慢使劲。
“还你。”
顾停玄轻描淡写的将一堆碎片撒在他的桌子上,接着便不再看他。
“多谢。”
任箫吟一个一个的将那些碎片拾起来,随后又唤了个小宫女上来,小半柱香的时间,一切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乐舞渐渐到了尾声,可高潮才刚刚开始。
坐在一旁的南蛮使臣见时间差不多,便站起身来对陈景帝行礼道:“陛下,臣自认没什么礼物可以入得了陛下的眼,为表我国忠心,公主特地筹备了一支舞,不知陛下可否赏眼看上一看?”
他笑的是那么卑微低下,看不出一点的狼子野心。
陈景帝兴致正高,大手一挥:“允了!”
“谢陛下!”
他显得异常的高兴,马上左右吩咐下人,仿佛一刻都不能缓。
“太傅大人,对南蛮公主可有印象?”
任箫吟仍然是闲情雅致的一杯杯酒往下灌。
奇了怪了,明明是这么随意的口气,明明是这么谦逊,但是在顾停玄耳朵里听起来却满是嘲讽。
顾停玄本来就对这些和亲公主不感兴趣,在他看来都是一样骚首弄姿的货色,更何况是这样的南蛮呢,五年前重伤而归,叫他更没有好脸色。
“如何?”
他随意敷衍回去,原本就阴云不测的心情,此时此刻更加令人难以招架。
任箫吟却像是喝多了有些困倦一样,低垂着眼眸愣在那里。
这么一看……
顾停玄不得不承认。
好看。
……
顾停玄叹了口气,心说自己绝对是被那孙子给气坏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正这么想着,那孙子来了。
不对,是南蛮公主来了。
感受到了场内的变化,任箫吟转而又注视着一步步缓缓走上台的南蛮公主。
她紫衣加身,长袖及地,身上的布匹千丝万缕,乍一看杂乱,然而却又错落有致地搭在她身上,随着风一吹动,就像是大漠的孤烟一般,令人沉醉,再加上胸前点缀的红宝石,更加动人。
她虽然用淡泊的面纱遮住了面庞,但是耐不住那一双诱人的狐狸仍然风情万种,仿佛美目一瞥,就能勾人心弦。
她很漂亮,很美,妖艳动人。
“多谢陛下赏脸。”
她开口的声音动听妩媚,就像是草原之上的点点火光,稍有不慎便会惹火烧身。
“公主请。”
陈景帝心情十分畅快。
佳人闻声而动,踩着每一个悠扬的乐符翩翩起舞,身上的紫纱也随风飘动,就像大漠的风沙一样缥缈,手中的剑也有序地挥舞着,刚中带柔,女子英气中却又不失婉然。
跟她这么一比,之前宛如九天仙女的舞娘黯然失色。
一曲舞毕。
整个大殿上的赞叹声跌宕起伏。
“好!”
陈景帝尤其兴奋,抬手鼓着掌。
皇后也颇为满意,微笑着点头应和。
竹南妃却不然。
她手中的帕子已经快被她搅烂,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这个小贱人凭什么?
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来勾引陛下,还真以为自己麻雀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
竹南妃眼中不禁有些通红,皱着眉头,心里满是不愿,但是现在她离陛下的位置这么远,想要诉苦也没地方去。
对着这个南蛮公主,自然也没有好脸色,在竹南妃心中,已经自动把他归类为“妖艳贱货”一类了。
只不过因为几句赞赏,她连带着对皇后也不满。
堂堂一国之母,就这么纵容着外族女子在这里勾引陛下,自己还乐得自在,真的是有失体统。
若是她……若是她当了皇后,定然让陛下之倾心她一人!
这么想着,竹南妃更恨了。
“辛苦公主了,先上席上去歇息吧。”
“多谢陛下。”
南蛮公主,谢过之后,退到一旁,在不展露锋芒。
“哼”。
这么一场美轮美奂的舞蹈,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却只换来了顾大人一声冷哼。
任箫吟从舞蹈一开始就一直盯着南蛮公主看,看她在席间推杯换盏,看她说自己想去看看皇宫,看她得了批准之后离开了覆玉宫。
任箫吟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安抚一个满脸惊慌的小宫女:“替本官同陛下说一声,美酒醉人,本官出去清静清静。”
说完就一头扎入了月色之中。
南蛮公主刚走不远,因此知道她去哪儿也不是件难事。
任箫吟一路走进御花园,果然看见那个紫衣美人站在月光之下,看着墙角的一支菊花展露笑颜。
“御花园的美景多的是,公主又何须到如此偏僻的地方,喜欢花的话,别的地方可更多。”
南蛮公主警惕的转身查看,只看见一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那,明明那么圣洁的月光,却甘愿为他披上一层外衫,映照着他温柔的脸颊。
“这位大人,本宫第一次入宫,还有许多不解之处,若是冒犯,还请大人宽恕。”
南蛮公主脸上的面纱已经摘下,笑靥如花,一边抚摸了一下之前的那朵菊花一边淡然的朝前走来。
任箫吟之前是在宴席上看,因此看的也并没有那么仔细。
现在人就在自己面前,那可得好好打量打量。
这位南蛮公主,跳舞的时候他认为这是个艳美人,但是直到走近才发现,他清净的面庞中和了那双妖艳动人的眸子,反倒像是艳而不妖。
更何况还有一点奇怪,任箫吟虽然没有顾停玄高,但自认也算正常男子的身高了,可是站在这位南蛮公主面前,竟然还是要矮上半个头。
确实奇怪。
任箫吟回馈她一个笑容:“公主殿下多虑了,御花园处处都是美景,哪怕是如此偏僻的地方,也不妨碍赏景。”他带着月光的庇护走出来,看向南蛮公主身后的浮云亭:“在这里等人和友人私会,确实是好地方。”
南蛮公主直觉有种危险的感觉。
眼前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温润如玉,也十分好相处的模样,但是他那双眼睛,很危险。
看上去波澜不惊,实际上不知道有多深,恐怕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失足,掉入里面淹死都不明不白。
跟另一个人不同。
那种外放的威胁感她早就习惯了。
但是这种内敛的感觉,却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无知感,让她犹豫不敢去放手一搏,纵身跳入万丈深渊。
“这位大人说笑了,本宫第一次来中原,怎么会有认识的人呢?”
南蛮公主一边笑一边走上前来,那笑声如同泉水一般荡漾,实在是百听不厌。
任箫吟却只是直直的看着她,同时时不时的向身后看去。
南蛮公主疑惑他的动作,刚要出声询问,却冷不丁被一声熟悉的声音直接定住。
“公主殿下可真是健忘,就这么把本官忘了,和别人聊的这么欢。”
作者有话要说:
停停子:“我怎么会觉得他好看呢?不行肯定是那龟孙子把我给气坏了,得找他算账。”
巫云月:“你他妈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遍,到底是谁的问题。”
任箫吟:“……”
任箫吟:“咳咳,恕我直言,你们二位都可以去太医院坐坐。”
这几天在乡下,更新可能会延到星期天,对不起!
难分辨
“顾……大人您怎么也来了?”
南蛮公主差点条件反射的扔出一个名字,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任箫吟淡然的回首看去,来人果然是顾停玄。
周围除了他们三人的声音连鸟虫叫唤的声音都没有 ,恐怕早就被顾停玄全都调开了 。
南蛮公主一时间惊讶眼前的人竟然能料到他是来做什么的,一方面又惊讶再次看到顾停玄。
这样子针锋相对的场面,偏任箫吟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用手往回一指着顾停玄抬头满眼无辜的对南蛮公主说道:
“诺,你等人来了。”
“……”
顾停玄大步流星地走上前,站在任箫吟身边抱臂满脸戏谑地看着她:“我说公主,你自己也说了,自己是第一次来中原,但你认得我就不认得他?”
“顾大人名声远扬,本宫……”
南蛮公主的话还没有说完,顾停玄自动检测到“名声远扬”四个字,偏过头一脸好笑的对任箫吟说道:“看啊,任尚书,他看不起你。”
任箫吟:“……”其实你们俩不用管我。
“他就是任……”
南蛮公主一激动,又是一个急刹车,到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一张嘴能将顾停玄说到“无地自容”,还能大老远的在中原献计,将他的兵马全都溃散?!
“行了。”
顾停玄上上下下看着他这一身衣服,满脸的嫌弃:“差不多就得了,你也别掐着一副女子的声音娇滴滴的说话了,怪恶心的。”
“……”
“我说你真他妈好意思。”
“我怎么就不好意思了?”
“五年前刚刚打败我,现在又大老远写书让我到中原跟你论事,我走这么远的路不费时间吗?”
“巫云月,你走了个屁路!不都是在马车上过来的吗?再说我让你来,什么时候让你穿着一身女装来了!”
终于到了这件事最主要的槽点,顾停玄忍不住怒骂道。
任箫吟在边上没忍住笑出了声。
巫云月满脸崩溃:“……”好哇,你们俩联手欺负我。
任箫吟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要走,然而一步还没走出去,就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
“太傅大人,你……”
“任尚书借着醉酒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倒不如听明白了再走。”
顾停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巫云月那小子好歹也是跟他上战场打过架的,还不知道心里头有什么想法,这么奸诈一个人,万一算计他可怎么办。
顾停玄当然不怕算计。
但是他怕烦。
想到这儿,顾大人少见的自信转过头,看着满脸疑惑的任箫吟。
能把他说的“无话可说”,肯定也能把那小子治的服服帖帖的。
巫云月却深感不对劲。
和他打了这么多回仗,先不说每一次都让他狼狈而归,就是这么多回了,他也该把对方的秉性给摸熟练了。
这幅似笑非笑的模样很危险。
巫云月感觉自己也很危险。
“看公主先前的模样,难不成是认识本官?”
任箫吟的手腕本就纤细无力,被顾停玄拉在手里就更加显得柔弱,虽然说他的手被袖子遮住了大半。
本来一文一武比蛮力,肯定是文官吃亏,更别提任尚书这一步一受凉三步一风寒的体质了。
任箫吟本来就没打算现在来窥探,只要证实了他跟顾停玄私底下有交往,那么他作为一个干干净净的局外人,办事就方便许多了。
结果现在反倒变得他受制于人了。
任箫吟想要将手撤回来,但是无奈顾停玄只稍稍用力,就将他拉的无处可去。
挣脱不开,也只能认命了。
“任大人可真是说笑了,本宫怎么会不记得你呢?”巫云月这会儿已经变回了正常的男子嗓音,但并不是雄厚嘹亮的,反倒尽是洒脱,他一边说一边满脸痛心疾首“任大人你难道忘了吗?五年前,他奉命平定南蛮动乱,是谁献计坑杀了我五万大兵?!”
任箫吟:“啊……”
任箫吟: “你是谁?”
巫云月:“……”你好绝情啊!
顾停玄:“呵。”干得好继续说他。
任箫吟确实记得自己当初一封信送给在前线的顾停玄,但是并不记得对方的将领是谁。
毕竟当时时间紧迫,八百里加急赶到的时候顾停玄当天就出征了,紧接着一封封前线的信回来,又要统领百官,又要安里六部,根本没时间去思考这种问题。
所以五年之后,饶是任尚书再怎么过目不忘也不会对根本就没有记下来的东西上心。
顾停玄在边上乐够了,满脸得意的说道:“这是南蛮的三皇子,巫奉月。”
然后又变回了那满脸嫌弃的表情:“至于巫云月,就是这家伙女装借用自己妹妹的名字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