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衣物,粮米皆没寻到。
而后卫珩又强行破开其他房屋,那些房屋里十室九空,同此前发现的情况一般无二。要么是尸体,要么柴火衣物米粮等过冬之物尽数消失,除此之外便是那些简单破损的家具,而别的再是没有了。
待搜寻完整个村庄后,卫珩方发现,这些死去的人,年纪至少也有五六十岁,已是到了风烛残年的年纪。
如此情形卫珩意识到不对劲。
除了这些人,村庄里的其他人去了何处?
第113章 封忻
一个庄子里,不可能净是些步入老年之人,中青年岁的百姓,更甚至垂髫稚童,又去了哪儿?
卫珩站在村庄中心,又想起先前破门而入时,外面并未上锁,反而是被人从里面上锁,只思忖几番。
在搜查完整个村庄后,卫珩便在原地等着其余暗卫来回禀,在做决断。
他虽想知道村庄里其余人都去了何处,但也需要人手来仔细搜查一遍。为今之计,只有等被派遣出去的暗卫回来。
但卫珩和卫倚两人也没闲着,反而在四周查看着地形之类,熟悉一番环境。
这段时辰内,两人身上沁满了寒意,而心上却也落满了冰雪。
待索千卫归来时,天际已是夜幕降临,玉轮悄无声息地爬上浓稠墨色中,独自散发着柔和的银光。
卫珩见一众暗卫纷纷前后回来,确认人全都到齐后,便让人在四周搜查起来。
以村庄为中心,而蔓延至后面的高山之中。
随着时辰的流逝,卫珩在山中发现个山洞。而这山洞外面却做了掩饰,和外面一览无余的雪景混为一体,若不注意搜查,很难注意到。
而卫珩只掀去洞口外的掩饰物体,正准备进去时,却迎面拂来一阵气浪,便是几根木棒袭击而来。
卫珩只感受到气浪的第一反应,便是往后退去,尔后侧身躲过。手中下意识地骤然掷出几枚玉珠,使上五分力道,一一打在那些人手腕处。
碰碰几声,木棍便落在地上。
而跟在卫珩身后的暗卫也反应过来,霎时上前制住那几人。
待卫珩反应过来时,上前几步方看清那些人的面貌,微不可见地蹙眉。
怎么是些十二三岁的少年?
随后又瞧见他们身上破败的衣物,眉头紧锁,大冬天的,怎么穿了这么一身?
也不怕冻着。
而那些少年被制住,一个个脸上的神色都愤恨不满着,只死死地盯着卫珩。
卫珩正准备越过他们往里面走,却突然有个孩子挣脱了暗卫的挟制,又冲着卫珩的方向追去。
那孩子骤然抱着卫珩,硬生生扯着让卫珩停下了脚步,口中只嘟囔着“快跑”两字。
而卫珩只试着掰开少年死死紧箍着的手,只暗中感叹着人不大力气倒是不小。对于那少年口中的两字,也有些奇怪。
当卫珩掰开了少年的手时,将人点了穴位,正准备往里面走时,突然从里面出来一些人。
而出来的这些人中,无一个是男丁,全是妇孺儿童。
为首之人瞧着年纪已至花甲,被身边的人搀扶着,见了这一幕,似是知道这群人是以卫珩为首,便上前几步走到卫珩面前。
努力扯出抹的笑,脸上净是讨好之色,十分卑微,还略有几分恐惧,颤颤巍巍地方开口。
“这位大人,这些孩子并非有意冒犯。老婆子我瞧大人也是面善之人,斗胆求个情能不能宽恕宽恕这些孩子的无礼。”
“若有什么要罚的,反正我也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便替这些孩子认罚。”
卫珩见了这位阿婆脸上的神色,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后来又听见这番话,只涌上几分心酸。
第114章 百态
而卫珩正准备开口,便又听见那些孩子的话。
“阿婆你不用求他,反正他们这些做官的,没几个是好的。”
“怎么处置都认了,大不了就是去陪阿爹。”
“就是,我们不要阿婆你这般求情。”
这三三两两的话,只让卫珩见了眸色。
倏地又抬眸,又瞧见那位阿婆后面的妇孺脸上也是讨好的笑容,惊慌亦不乏其中。
卫珩见状,心下只涌上几分怒意,稍蹙眉,皆是对此方官员的不满。
这究竟怎么回事。
卫珩只打了个手势,上前解了那少年的穴道,那些暗卫便也跟着将手中制住的少年纷纷放了回去。
而那些孩子跑到那些人身边,一举一动皆是护着那些人。
默了半晌,卫珩又上下打量着这些人,只勾出抹善意的笑,走到那阿婆面前去,声线缓和些许。
“阿婆,我们来此并无恶意,主要是想寻个人的下落。”
“另外我们来到这里,发现下面的村庄里有好几具被冻死的尸体,我能问问这是什么个情况吗?”
而那阿婆尚未开口,先前抱着卫珩的那个少年倒是拦在那阿婆年前,警惕地盯着卫珩,眸中染上几分怒火,抢先开口道。
“告诉你又能怎样,还不是没有办法。”
卫珩闻言,只稍挑眉,随即半蹲下同那少年平视对望,“你不说,又怎知我没有办法?”
少年似是气不过,非要同卫珩辨个清楚,“让我们沦落到这个地步的,是屹州的府尹,他还和那些贵族勾结,将”
小少年尚未全盘托出,便被那阿婆捂住嘴,不让他多说,陪笑道。
“这位大人,小孩子胡言乱语,您大可不必在意。”
卫珩听见那少年的话,再结合一番眼前这一幕,已是有了一些推测,只轻笑着将那少年拉过来。
他瞧着,这位阿婆也是不会告知实情之人,再说他虽然是来寻人下落的,但碰上这样的事情,又岂会放任不管。
“你将全部实情告诉我,我便帮你们做主,让害你们的人得到应有的处罚如何?”
那少年半信半疑,有些蠢蠢欲动,但又有些迟疑。卫珩似是看了出来,又加筹码,取出世子印来。
“我是恒亲王府的世子,是皇室宗亲。”
“在这屹州,尚没有什么人,是我不敢动,不能动的。”
“而我要保的人,也没有什么人敢去动手。”
那少年听见恒亲王府几字,眸中亮了亮,似是闪烁着光芒,语气欢快激动些许,“你真的是恒亲王的世子?”
而那些人听见卫珩的这番话,也见他取出了世子印,神色不似之前般戒备,却依旧有些警惕。
卫珩见状勾了勾唇,看来他父王名声还是蛮好用的,以后可以多多扯大皮了,只稍颔首,“如假包换。”
“现在可以告诉我实情了?”
那少年望了望周围的人,又似在思考着什么,似是想起了什么,只退后两步,又虚张声势地恶狠狠地望着卫珩。
“你先把欺压我们这几个村庄的屹州知府抓起来,我才告诉你事情。”
卫珩注意到这人口中的这几个村庄,想起了先前暗卫所探回来禀告的消息,微不可见地蹙眉。
也罢,这位素味谋面的知府大人管辖之下是这么一番情景,也确实能治他个玩忽职守的罪。
而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便先做了罢。
他有种预感,这趟屹州之行,似乎能找到点什么大进度。
第115章 下狱
卫珩才应下那少年,便打算连夜回屹州街市去,却被那位阿婆拦下,只道了句“天色已晚,赶路不便,恐生意外”,便是将卫珩一行人给留了下来。
而卫珩思量到这群人需要另外安置,没遇上也就罢了,但如今遇上了也不可能放任不管,让他们继续待在这里。
于是卫珩便陪了他们一夜,第二日便让卫倚另行安置,又顺便让其余暗卫去将他们先前所碰上的人给安置好,这才带着数十人往屹州府衙赶去,而其他暗卫则由那名唤许胥的少年带路去屹州知府家门。
卫珩这才走到府衙门口,尚未破门而入,便瞧见红漆大门打开来,随后从里面走出来两人。
而那两人官袍一瞧,便能看出身份。左边那位卫珩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几乎是年年都能碰面的,每次都去他家中宣旨的宦官,姓陈名寻生,算是当今陛下的用的最顺手也颇为信任的那位内宦。
而右边那人卫珩虽不认识,但他那身官袍卫珩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想来这位便是所谓的屹州知府。
卫珩正准备开口,陈寻生便认出了卫珩,疾步走到卫珩面前,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声线有些掐着的尖锐。
“哎哟,我的世子爷,可算是找着您嘞。”
卫珩闻言只稍挑眉,瞧见了陈寻生手中的圣旨,便明白几分他出现的缘由。随即又望了望他身旁那位知府,却是问着陈寻生,“陈公公,你这不在陛下身边伺候着,又是来传什么圣旨的?”
陈寻生闻言,脸上笑得像朵花,那是一个激动,找着卫珩了,他可以交差了。
“这圣旨是给世子您的。”
“陛下写的时候卑职正在身侧,故而这圣旨也是知晓内容的。那些虚的便省了,如今耽误太久,卑职也好回去交差。”
说罢,陈寻生稍靠近卫珩,嗓音低下几分,“屹州连着这几片儿地,因雪灾原因而受了累。又有秦御史上奏折,一番弹劾此地知府不作为,导致民怨四起,却不知被谁压下而无果。”
“陛下心有疑惑,又从恒亲王处得知世子您在平州办事,故而让世子您巡查一番是否属实,也许了您便宜行事的权利。”
说罢,陈寻生便将圣旨递给卫珩。卫珩接过圣旨,打开看了一番便心下有数。
“我知道了,陈公公回罢。”
还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陛下这圣旨来的真是时候。
如今他办事儿,也更有正当借口了。
话毕,卫珩将视线从圣旨上挪开,又重新打量着屹州知府,唇角勾了勾,笑容凉上些许,声线清冷凉薄。
“今有人举报屹州知府失察渎职,行事玩忽职守,不觉民情,欺压百姓。便先关在大牢里,待事情彻底清查后,再行处置。”
卫珩声音刚落,身后的暗卫便奉命将人拿下。
随后卫珩进入府衙内,将人全部替换成了自己人,也将整个衙门管控在自己耳目之下。
待处理完这些后,卫珩又看着神色呆滞的陈寻生,勾了勾唇,“陈公公怎么还此地,不是说要回去交差?”
陈寻生看着卫珩雷厉风行地处理完这一切,也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默了半晌方反应过来。
第116章 具情
而卫珩见陈寻生沉默着,方缓缓开口。
“看来陈公公尚不急着回燕京,那便先替本世子将这儿的那些烂账给处理了罢。”
陈寻生原是有些迟疑,待听清楚了卫珩这番话后,正准备拒绝,话到了嗓子便又被卫珩给堵了回去。
“待此事了却后,我定会向陛下陈明一切,毕竟这也有公公您的一份功劳。”
“卫倚,你带陈公公去侧屋罢。”
既然方才没走,那便先替他干完活儿再离开,季语之留在了平州,他也只能让这人先顶上,反正这陈寻生在宫中干的差事也差不多。
然后卫珩又让这府衙里的官差去那些村庄里,将尸体全部带回来,让仵作验尸记录。
待卫珩处理完这些,便回到了安置那些村民的地方。
卫珩耐着性子在客栈大堂里等着许胥回来,然后好从那少年口中知道全部实情,也顺便打听打听他要寻的那人下落。
约摸等了半个时辰,便瞧见许胥回来。
许胥脸上有些郁闷,整个人闷闷不乐的。
卫珩只勾了勾唇,轻笑了声,指节弯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案,随后将许胥叫过来。
“怎么,没抓到那屹州知府?”
卫珩特意叫人隐瞒了将屹州知府下狱的消息,对外只称被外派到了其他地方去办事儿,以防某些知情人闻声而逃或是销毁证据。
眼下许胥没抓到人,自然是郁闷非常。
卫珩瞧见许胥点点头,又轻笑着。
“人在府衙里,如今下了狱,你若想看,我带你去瞧瞧?”
许胥闻言,不复先前神态,能瞧出这人的好心情。
“如今可以将事情全盘托出了?”
卫珩将桌面上的糕点推至许胥面前,又倒了杯茶,递过去。
许胥点点头,便开始讲述起来。
“自三年前起,村子里的壮丁便被知府以服役的由头给带走了,具体带到哪里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那些人去了便在没回来过。”
“而这三年来,每隔半年都要征招人去,久而久之,村庄里便只剩老少妇孺。”
“因家中没了成年男丁,地里的劳作耕种收成也不如以往般能接得上,每年又要交粮,于是家中存粮愈来愈少。”
“交不上粮,便用其他东西来补。”
“我们也曾上报质问过,却每次都被压下来。”
许胥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又继续道,“而今年因为雪灾的原因,家中存粮不够,于是便有人想了个法子,说是集中起来大家帮衬着一起撑过去。”
“但我们没想到的是,那些上了年纪的爷爷们一开始提出这个主意,便存了死志。”
“当我们发现时,已经成这个样子了。”
卫珩听完,只敛去眸中沁寒入骨的眸色。摸了摸许胥的脑袋,无声地安慰着。